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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撞见
没成想,仅仅相隔数日,竟又在自家门前见到了杜崇晦。
时值十一月,冬意渐浓,寒风萧瑟。这日傍晚天色阴沉得早,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似乎酝酿着一场冬雪。李袭明见街面上行人稀疏,寒风刺骨,便早早收拾了卦摊,回到了城西那座静谧的小院。
屋内炭火初燃,她刚沏了杯热茶,捧在手中汲取些许暖意。不过数刻钟的光景,门外便传来了清晰叩门声。
李袭明放下茶盏,心下微疑,这个时辰谢青鸾去武馆还未归来,街坊邻里也少有串门,会是谁呢。
她走到院门前,拔开门闩,将门拉开一道缝隙。
门外,杜崇晦静立。他今日未着官袍,仅穿一身毫无纹饰的墨色常服,更衬得他身形挺拔清瘦,面容也更加清晰冷峻,如同被冰雪打磨过的岩石。他身后只跟着一名低眉顺目的随从,牵着两匹骏马,安静地立在巷口浓郁的阴影里,几乎要与这沉沉的暮色融为一体。
“杜大人?”李袭明难掩讶异,握着门扉的手指微微收紧。
杜崇晦目光平静地掠过她脸上,未等邀请,便自然地迈步跨进了院门。他的视线在小院中扫过一巡,东厢房,西厢房,院中的老树,石桌石凳,一切细节尽收眼底。
“途经附近,想起李姑娘住在此处,顺道来看看。”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仿佛真的只是一时兴起的偶然探访。目光最终落在李袭明身上,“李姑娘近来可好?”
“劳大人挂心,一切都好。”李袭明按下心头的疑虑,客气地回答。
然而,她话音还未完全落下,西厢房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只见阿檀披着一件月白色的软缎外衫,懒洋洋地踱步出来。
他显然刚睡醒不久,一头墨色长发并未束起,随意地披散在肩头,更添几分慵懒风情。见到院中站着陌生人,他脚步微微一顿,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掠过一丝极淡的警觉,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慢悠悠地晃到李袭明身侧。
他仿佛没看见杜崇晦一般,很是自然地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李袭明的发梢,帮她拈去一片草叶,动作亲昵无比。
“明娘,有客人?”他声音里还带着刚醒时的沙哑与慵懒,眼尾微挑,目光似有若无地、漫不经心的打量着杜崇晦,那眼神轻飘飘的,像羽毛拂过。
杜崇晦的目光在阿檀那只极其自然地搭在李袭明肩头的手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李袭明感受到阿檀过于贴近的气息和杜崇晦骤然冷峻的视线,背脊微微一僵。她不动声色地向侧边移开半步,避开了阿檀亲昵的姿态,向杜崇晦介绍:“杜大人,这位是阿檀,前些时日受伤,暂居在此养伤。”她又转向阿檀,声音放缓了些,“阿檀,这位是朝廷的监察御史,杜崇晦杜大人。”
阿檀闻言,这才漫不经心地抬手拢了拢微敞的衣襟,对着杜崇晦极其随意地拱了拱手,姿态散漫毫无敬畏之心:“原来是杜大人,失敬。”
他站姿松垮,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劲儿,望了一眼杜崇晦后便看向李袭明,眼波流转中似乎再控诉着什么。
杜崇晦面无表情,只略一颔首,算是回应。他转而重新看向李袭明,语气听不出喜怒:“李姑娘仁心,救了一个又一个,倒是善缘广结。”
这话听起来像是称赞,可配合着他那冷峻的神情和意有所指的目光,李袭明从中读出了一股淡淡的嘲讽。
他在嘲讽什么?
“大人言重了,不过是恰逢其会,略尽绵力罢了。”李袭明温声应道,不欲在此话题上多作纠缠,直接问道:“您公务繁忙,日理万机,今日特意前来寒舍,可是有什么事?”
“无事。”杜崇晦语气冷淡的回答道。
他还想再开口,目光掠过一旁带着点挑衅的阿檀,厌恶的别过头说道“既然李姑娘无恙,杜某告辞。”
说罢,他不再多留一秒,转身便走,墨色的衣摆在寒风中划开一道弧线,身影很快消失在渐浓的暮色里,与来时一样突兀。
送走杜崇晦,李袭明轻轻合上院门。她背靠着冰凉的门板,紧绷的肩颈这才微微放松下来。
一回头,却见阿檀不知何时已慵懒地倚在了院中的石桌边。暮色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边缘,月白的外衫松垮地挂着,墨发流泻,整个人像一幅精心描摹却故意弄皱的工笔美人图。
“这位杜大人,真真是吓人得紧呢。” 他开口道。声音比刚才更添了几分刻意的软糯,眼尾微扬,那双桃花眼里水光潋滟,竟真的浮现出几分受惊小兽般的楚楚可怜。
他眉头微蹙,抬起一只素手轻轻按在自己心口,做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那姿态,那神情,无一不恰到好处,足以人生出无限怜惜。
然而李袭明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表演,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阿檀见她毫无反应,非但不觉得尴尬,反而像是被激发了更大的兴致。他莲步轻移,足下无声,如同踩在云絮上,袅袅娜娜地晃到李袭明身旁,伸出两根袖长的手指轻轻捏住了她衣袖的一角。
“外头风大,站着多冷。”说着便微微用力,不等李袭明反应,引着她径直朝着东厢房走去。
东厢房内,李袭明之前倒的那杯茶早已凉透,孤零零地放在桌。阿檀松开她的衣袖,步履轻盈地走到桌边。他先是取出一只洁净的新茶杯,执起小泥炉上始终温着的茶壶,动作优雅地斟了七分满,然后双手捧着,递到李袭明面前,眼波盈盈地望着她。
紧接着他自然而然地拿起了李袭明之前用过的那只茶杯,就着里面残余的些许凉茶根,重新注满了热水。然后,在李袭明微怔的目光注视下,他竟将唇瓣轻轻贴上了杯沿那或许还残留着她些许气息的地方,小口小口地缀饮起来。
他低垂着眼睫,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掩去了眸中大部分神色。一边低头喝着茶,一边又时不时抬起眼帘,悄悄地觑着李袭明的反应。
那一眼望去欲语还休,眼波流转间媚意横生,一低头,便又是一片恰到好处的娇羞,仿佛因这间接的接触而赧然,连耳根都微微泛起了薄红。
李袭明看着他这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妩媚姿态,她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家伙,真是比应付杜崇晦还要让人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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