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雾起
路又感觉自己脑子很乱。
平日里仅凭一个表情一个动作就能领会到对方特质,逻辑清晰如清晨露水,此刻却感觉眼前一片迷蒙。
早上没有风,起雾了。
钟启年看到他,整个人似乎是卡顿了一下,路又看不真切,只是沉默着,不走近也不离开。
不是什么策略战术,是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
钟启年怔愣得太明显,连带着路岳平也转过头来,他的脸色比路又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狼狈,在看见来人后更加阴沉。
眼见路岳平下一秒就要站起来,出来找路又,钟启年才被唤醒了一下,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面前的桌子,说了句什么。
路岳平张嘴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雪停后,天气会变得更冷。
钟启年目光挪开后,路又先是机械化地抬了一下胳膊,接着才发现自己的腿能动了。
他没什么表情,把自己的眼睛从那三个人身上拔下来,没再分半个眼神地离开窗边。
钟启年没比路又好到哪去。
他没料到路又会来,或者说,他根本没想过路又会来,不然打死他也不可能把地点约在这。
明明做的不是什么坏事。
面前男人粗粝的声音格外吵,钟启年本来还能忍受,此刻却觉得自己耐心骤降。
“是你带我们过去的,现在我们天天被追债,你必须给我个说法!”路岳平压着声音,没有对路又时的气势汹汹,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再加上季柳一直在旁拉着他,才没有失控。
戏还是要演下去,钟启年表情管理太好,脸上没出现任何裂痕,看着是真切的头疼。
“最开始我就和二位说了,这招风险太大,一招不慎满盘皆输,但您不觉得自己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放——”路岳平脏话纲要出口,被季柳紧急拽了一下才堪堪刹车,强行按耐住自己的脾气,“最开始你说要帮我们,就是这么个帮法?”
深秋临近初冬,冷风初具雏形,男人精致的皮鞋踩着落叶,向上看去,是含着笑意的琥珀色眼睛。
“抱歉,刚刚听了一半去接电话了,请问两位是需要帮助吗?”
那天路岳平和季柳软刀子失败,路又软硬不吃,路岳平急着要钱,没季柳的耐心,也懒得多往路又研究所门口跑。
路岳平这辈子没见过什么好东西,挥霍也没挥霍到正地方,最享受的时候不过就是麻将赢多了买两条好烟,即便这样,他也能看出来钟启年一身行头价值不菲。
他不顾季柳的阻拦,当即起了敲诈勒索的心思,但还没等他有所行动,这个看似他们都高攀不起的男人却先发了话。
钟启年说自己从小和父母聚少离多,见不得有人这么怠慢父母,也看不了路岳平和季柳一把年纪了受委屈,主动邀请他俩吃了顿和他行头一样价值不菲的饭。
正当路岳平酝酿着先狮子小开口一下时,钟启年却像先一步看穿了他,挂着和善的笑容,说着苦恼的话。
“我是特别想帮两位的,但我帮得了一次两次,帮不了五七八次,两位还是要自己有点收入来源才行。”
路岳平以为这有钱人是个多大方的,没想到也在故弄玄虚,下一秒就要不满地转头走人,却被季柳按住。
“孩子,你也知道,我们年纪大了,”季柳低下头,带着未散的哭腔,演技比钟启年还好,“我们什么也不会,去哪弄收入来源呢?”
钟启年骨节分明的手摆弄着手里的高脚杯,闻言轻笑。
“这座城市里,赚钱的方式有很多,有些在明面,有些在地下。”
季柳眉头皱起,路岳平却来了兴致。
钟启年扫过这两人的表情,无所察觉似的继续说:“叔叔阿姨别看我这样,我刚来凇江的时候没钱,也不想让父母担心,欠了一屁股债还不上,本来都想着一了百了算了,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
或许是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太蛊惑,即便季柳多次偷偷提醒路岳平,说外人的话信不得,还是路又的钱安全,路岳平还是迫不及待地跟着钟启年去了他描述的地方。
那地方很难找,但路岳平只记得拐了不少弯,全然没看窗外的景色变化,整个人眼睛快掉到宾利的方向盘上。
如果他也能像钟启年一样的话……
路岳平想想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沸腾了。
不知过了多久,钟启年终于在一片欢闹的街区停下车,这里的建筑物不如市中心繁华,建筑物低矮,街上欢闹声直往路岳平耳朵里钻。
钟启年带着他俩,来到超市中隐匿的地下入口,路岳平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走了多久才重新听到人声。
骰子的摇晃声和麻将的碰撞声不绝于耳,桌上筹码堆砌,路岳平立刻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
“你就在这地方发的财?”
路岳平活了一辈子,不聪明但也没傻到随便找个什么地方就觉得能摇身一变成为富豪,尤其是这种风险大于机遇的地方。
只是钟启年的话滴水不漏。
“发财谈不上,这里只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钟启年笑着拿起桌上的筹码,“在这里赚的钱不足以让我走到今天,但是资源和人脉可以——不过对于二位而言,这些钱也够了,没关系,我可以带二位试几次。”
路岳平的理智是几十年积攒下的经验,欲望确实从出生就刻在基因里的。
赢了几局后,路岳平的警惕早不知道被他扔哪去了,钟启年目光扫向一直没吭声的季柳。
她不参与,也不出声阻止。
路岳平起初赢得很多,最开始的怀疑逐渐变成自信,筹码越加越多,输了也能赢回来,他觉得气运终于眷顾自己,中途不是没担心过后果,只是立刻被贪念压制。
大不了就让路又还,讨债的真追上来他也跑不掉。
直到他越输越多,几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踹开他和季柳的房门,棍棒险些招呼到他本就不再健康的身体上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
“我没有钱!你们去找我儿子,我儿子有,他能还!”路岳平自以为抓住救命稻草,却被一棍子招呼到膝弯。
“你欠钱还是我欠钱?你儿子能拿出来就自己去找你儿子!我只认钱,你让我找谁我就找谁?等你半死不活了你儿子也跑不掉!”为首的大汉下一棍又猝不及防地招呼下来,打了好几棍子才被赶回来的季柳拦住。
季柳和他们谈了期限,面对路岳平的时候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给他上药。
说是自己去找路又,但路又早就把路岳平和季柳全平台拉黑了,人总不能通过银行卡联系。
路岳平被人打得根本起不来,只能季柳去,只是她每次都无功而返,说路又大概是请假了,蹲不到。
无奈之下,路岳平只能找到钟启年。
好容易腿上的伤好点了,路岳平在皮质椅子上怎么坐怎么不对劲,嘴里一句好听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季柳来。
正卖着惨,对面本来得体笑着的钟启年却忽然望向窗外,整个人凝固住。
路岳平顺着往过去,看到的是和平时不太一样的路又。
路又从小就不会刻意打扮自己,多数时间穿校服,放了假也只是简单的T恤牛仔裤,就连他和季柳去研究所的那两次,他也只是穿着简单的黑色大衣。
今天不一样。
这样的衣服从来不是路又的风格,路岳平没什么审美,却也能看出区别。
但这念头转瞬即逝,他甚至来不及思考钟启年为什么看到路又会是这样的反应,站起来就想要去找路又要钱,却被季柳制止。
路岳平难得明白他的意思,钟启年刚刚其实已经松动了,路又那边不好搞定,不能因小失大。
“二位的运气是差了一点,”钟启年回过神,手指无疑是捻了一下桌布,重新进入表演状态,“数额太大,我也不是慈善家,只能尽力帮二位摆平谈拢,但还是建议两位避避风头,先离开凇江,甚至保险一点的话——以后都不要再来。”
钟启年强行让自己的大脑正常运转,眼前却不断浮现路又刚刚直视他的眼睛。
钟启年宁愿那双眼睛中带着审视,可惜偏偏什么都没有。
这两个人再来的话,他可不好保证自己会做什么。
路岳平被打怕了,神智早就不清醒,最后是季柳谢过钟启年,带着路岳平买票离开。
钟启年看着这两个人上了火车,直到绿皮车在轨道上跑起来,钟启年才轻叹一口气,掏出手机给何云起打电话。
“人走了,场地收了吧,花费多少报价给我。”
“哟,”何云起的声音听起来心情不错,“这盘棋下得够迂回啊,我都要被你感动了,还没问你呢,我上次的表演效果怎么样?你俩后来干什么去了?”
“我不用他买我的账。”钟启年没心情闲聊,说完就挂了电话。
不知道什么心理,钟启年知道自己没做什么对不起路又的事,打开家门的手却迟迟放不下去。
他没敢给路又打电话,一个眼神他就受不了,声音更是在凌迟。
可是如果路又不在呢?他凭什么觉得路又一定回家了?
室外寒风刺骨,钟启年站了太久。
路又当时在窗外,也有这么冷吗?
终于,在钟启年的手第七次想要按上指纹解锁时,大门开了。
钟启年的手还没按上去,他甚至不敢抬眼看路又。
可惜有一只手温暖地攀上他的脖颈,挑起他的下巴,让他不得不直视。
路又还穿着那身衣服,在家里也没脱下。
他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眼底压着什么,钟启年看不分明,不敢确认,只能听到确切的、清晰的言语,梵钟一样敲在钟启年的脑海中,余韵经久难散。
“钟启年,说话。”
插入书签
终于能说了——何云起你小子早就知道这些事还要把另外两位不知情的吓个半死。
小路小路好A——小钟也好A——
大家可以点点收藏呀,补药把我们小钟小路放在最近阅读里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