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18章助力与困局
第18章助力与困局
是蒋之南先打破了这危险的沉默。他状似无意地晃了晃酒杯,问道:“域高的上市辅导,还顺利吗?”
这是最近让俞微微吃力的项目,关键节点推动缓慢,让本就心烦的她挫败感十足。
她定了定神,简单说了眼下最棘手的瓶颈。
他点点头,没有多余的话:“明天下午我约了证监局的李局喝茶,你也一起来。”
这不是询问,是通知。是一种她早已熟悉的、不容置疑的庇护姿态。
翌日,万峰亲自将俞微微送至外滩深处的私房菜馆时,她心里那点关于“一杯茶”的幻想,已被彻底修正。
蒋之南的“安排”,从来不是随口一提。它是一张无声展示的底牌,精准地告诉她——他能动用的资源,以及,他为她动用资源的意愿。
退休的王参赞也在,精神矍铄,见到她便朗声笑道:“小俞!之南说你要来,我这把老骨头便来凑凑热闹!”
席间没有谈具体的项目,聊的是宏观经济,政策风向。李局轻描淡写地提起某个刚出台、尚未广泛解读的政策补充文件,而蒋之南顺势接话,点出该文件对域高这类企业的“模糊地带”恰好有明确指引。
俞微微扮演着一个得体的倾听者和偶尔的阐述者,心思却有一半飘在外面。她看着蒋之南,他坐在主位,姿态松弛,却依然是绝对的中心。他不需要说什么,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表态。
这种对信息至高点的掌控力,是普通人奋斗多年也无法触及的“游戏规则”。
散场时,大家彼此寒暄了几句,倒是平时很难接触到的李局,友善的向俞微微说道,“俞教授,以后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请尽管吩咐。之南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蒋之南只是微笑,将她送至车边。“域高的事,你多向李局汇报。”
“谢谢。”她顿了顿,觉得这两个字太轻,又补了一句,“让你费心了。”
他看着她,廊下的光在他眼底沉淀出深邃的温柔。“跟我不用说这些。”
回程的航班上,俞微微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指尖却仿佛还残留着握住那只温润瓷杯的触感。那种久违的、被顶级资源包裹的熨帖,与即将返回的那个家的琐碎,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推开家门,是一种截然不同的空气。
儿童玩具散落在客厅地毯上,电视里放着吵闹的动画片。詹朗穿着家居服,正手忙脚乱地试图给女儿喂辅食,米糊沾了他一手。
“回来啦?”他抬头,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疲惫,“还顺利吧?”
“还行。”她放下行李,想去帮忙。
“别动别动,脏。”他侧身避开,“你刚回来,歇会儿。”
这是一种关心,却也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隔绝在他的“战场”之外。她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个男人——他或许不是一个成功的商人,此刻却是一个努力的父亲。她心里那点因蒋之南而起的波澜,在现实的烟火气里,显得那么不合时宜,甚至......有些卑劣。
夜里,女儿睡了。两人并排靠在床上,中间隔着一道无形的楚河汉界。他刷着短视频,外放的声音刺破寂静。她试图看一篇行业报告,注意力却无法集中。
“詹朗,”她放下平板,声音有些干涩,“我们聊聊?”
“嗯?聊什么?”他的眼睛没离开屏幕,手指飞快滑动。
那种熟悉的无力感再次攫住了她。婚姻里最可怕的不是争吵,而是当你攒了一肚子的话想开口,却发现对面的人戴上了降噪耳机。
她深吸一口气:“我在上海,见到蒋之南了。他介绍了一些人帮我解决了工作上的事。”她觉得在婚姻里还是应该坦诚。
詹朗的手指顿住了。他放下手机,转过头看她,眼神里有一种复杂的审视,不是愤怒,而是某种更深的困惑和......失落。
“哦,他啊。”他扯了扯嘴角,“人家是领导,手眼通天。帮我们,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沉寂了许久,詹朗的声音带上了刺,“微微,我知道我能力有限,给不了你那种......弹指间解决一切的风光。但我在这个家里,每一分力气都是真的。”
她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我只是觉得......我们好像走在两条不同的路上,越走越远。”
詹朗沉默了。良久,他抹了把脸,声音闷闷的:“我知道,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就像......像那个拉着石头上山的傻子,用尽了力气,石头还是滚了下去。我看着我老婆,她飞得那么高......”
他说不下去了。
那一刻,俞微微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不是疼痛,而是一种弥漫性的酸楚。
她清楚地意识到,他们三个人,谁都不是坏人。自己清醒却又脆弱,蒋之南深情却又克制,詹朗温暖但却局限。
只是,婚姻这个结构,不知从何时起,变成了一个漏气的密室。热情被日常磨灭。她与詹朗,像两个被困在孤岛的文明,语言不通,只能靠比划猜测对方的心意。
她最终没有再说下去。有些结,不是靠语言能解开的。
她起身,走到儿童房。女儿睡得正香,小脸红扑扑的,呼吸均匀。她轻轻亲了亲孩子的额头。这是这片泥沼里,唯一真实而柔软的绿洲。
回到卧室,詹朗似乎睡着了,背对着她。
她在黑暗里睁着眼,想起在上海离别时,蒋之南突然的问询"这几年,你还好吗?"就这么一句,击穿所有体面。
她想起苏格兰风雨交加的车里,自己也曾问过:"这些年,你很累吧?"
那时,她看穿他完美面具下的脆弱。
此刻,他看穿她得体笑容下的憔悴。
当年那个在他心里骄傲的、舍不得困住的船舶,如今竟被一场他未曾参与的婚姻磨损至此。这些年,他也时常看着镜中两鬓新生的白发,对自己精心维护的婚姻产生了动摇。这份体面,究竟值不值得用一生的孤独来换?
感激、困惑、被克制的吸引,以及对自身软弱的厌恶,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们牢牢困在中央,几乎窒息。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