频率停息之后

　　蓝予澄盯着平板。他们已经跟着这群人走了大半天，越来越靠近那个大型能量点。
　　他把平板拿给夜聆枢：“队长，他们的目的地是这里，这个地方的能量密度比工厂还要高。”
　　夜聆枢看到地图上红得扎眼的点：“能分析这里的能量体情况吗？”
　　“有一些是怪物，大部分是人，和工厂的情况相似，有可能是另一个集中营。”
　　夜聆枢了然，让他继续盯着。

　　天色再次暗下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来到郊外，前面那支几十人的队伍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几点火光亮起来，大概是他们手里的火把。
　　“还有将近二十公里。”蓝予澄说。
　　“他们怎么不停下？他们不怕夜里有怪物？”徐归尘觉得奇怪。
　　景叙阳说了三个字：“黑衣人。”
　　“景哥，你是说黑衣人会保护他们，所以夜里不用怕怪物？”欧冶追问。
　　早上碰见那两个人称他为“黑袍大人”，从那晚的情况看黑衣人就是冲着牛头马面去的。
　　他好像和他们有血海深仇，要把所有怪物都赶尽杀绝。

　　“有可能。”景叙阳点了下头。

　　能见度越来越低。夜聆枢把手电筒的亮度调到最低，让蓝予澄随时关注周围的能量体。

　　在黑夜中行进了很久，蓝予澄突然汇报：“队长，他们停下了。”
　　“离能量点还有多远？”夜聆枢把手电筒照向前方，看到前面的一群人停在那里。
　　“不到五百米。”蓝予澄答道。
　　夜聆枢观察了一下附近的地形：“在这里休息一下。”
　　“队长，我去前面看看情况。”靳炎请缨道。

　　夜聆枢同意：“找个人和你一起。”
　　“我自己去，耳机随时联络。”他挑了下耳麦，猫着腰从藏身地窜出去，钻进夜色中。

　　夜聆枢试图谛频，刚放出一点脑子里嗡的一下，她赶紧收住，瞄了一眼身边的姜蝉。
　　见她没反应，夜聆枢松了口气，还好，不用被唠叨了。
　　就用了一点能力就有这么强的反应，看来这附近的灵能频率极度复杂。

　　“队长，”靳炎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我跟上了队伍，他们现在已经到达目的地附近。这是一个采石场。”
　　这是个没有预料的答案，夜聆枢说道：“汇报目标地点状况。”
　　“目测深度在三十米以上，坑底有火光，无法估计俘虏数量。”
　　“怪物数量？”
　　“未发现怪物。”
　　夜聆枢思考片刻：“那支队伍什么动向？”
　　“他们在找下坑的路，”靳炎盯着他们，“火把熄灭了。”
　　“知道了，归队。”火把熄灭就很难追踪，再让靳炎盯着只会增加他的危险。

　　“队长，我们要跟上吗？”靳炎回来后，欧冶问道。
　　“白天恐怕不好进去，咱们跟上。”夜聆枢做出决定。

　　走上前来他们才看清楚，这是个巨大的深坑，黑漆漆的坑下有星星点点的火光，不知道是火把还是火堆，深度很难估计。
　　“这怎么下去，”欧冶打着手电照向边沿，“哪里有路啊？”
　　“他们从这里下去的。”靳炎站在十米开外的地方说。
　　那里有一个稍缓的坡，不知道是给人走的还是正好没那么陡。

　　“这……真的能下去吗？”欧冶看了看坡度，又看向靳炎。
　　“你是说他们把火把熄了，从这里走下去了？”姜蝉狐疑地看着靳炎。
　　“火把没全熄，”夜聆枢指着下面，“我都看见火光了。”
　　他们朝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有几个红点，慢慢往下移动。

　　“这样会不会摔死啊……”欧冶话音刚落，下面传来接连几声惨叫，紧接着一阵物体滚落的声音，回荡在巨坑中。
　　欧冶转过头看着夜聆枢：“队长，我们也要这样下去吗？我不想摔成肉饼。”
　　夜聆枢也觉得这样下去不靠谱：“再找找看。”
　　沿着大坑转了一圈，底下的惨叫声和闷响陆续传来，硬是没找着一条能下去的路。

　　“有个办法，”夜聆枢卸下装备，掏出绳子，“把绳子都拿出来接成一条，拴在那块石头上降下去。”
　　几人装备里的绳子加起来超过一百米，怎么都得到底了。他们留出两根，一根系身上当保险，一根备用，剩下的打结，打结之后套上石头。夜聆枢试了试连接处的强度，把绳子攥在手里，找了个近乎垂直的陡坡就准备下去。
　　“队长，”靳炎拦住她，“我先下去吧。”
　　第一个下去的人要铺绳，即使身上有绳子攥在上面人的手里，危险还是很大。
　　“不用，你在上面拉好绳子就行。”夜聆枢直接拒绝。
　　景叙阳一把拉住她，还没说话就被夜聆枢按住手拍了两下：“没事，帮我把绳子拉好。”
　　她将绳子在手臂上缠了几圈，绳头扔下去，拉紧绳子，降下陡崖。

　　景叙阳紧紧攥着那根系在她腰上的安全绳。正常来讲，这根绳子是松弛的。他生怕一不留神绳子绷紧，一直不敢松劲。
　　其余几人同样紧张，按理说夜聆枢的体重两个人就能拉起来，他们这个架势好像绳子一绷紧就要一齐用力把她拽到天上去。

　　漫长得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几人的耳机里同时传来夜聆枢的声音：“到底了，不到五十米，周围安全。途中大多数坡度在八十度左右，底部接近六十度。”
　　众人同时松了口气。
　　“安全绳解开了，可以拉上去了。”夜聆枢在耳机里说道。

　　绳拉上来之后，靳炎看向几人：“谁先下去？”
　　他们还没来得及商量，景叙阳拉起绳子：“我来。”
　　靳炎没想到他这么勇。对于他们这些常年训练的人来讲，野外几十米岩降都是个挑战，更何况这么简陋的设备，景叙阳还不专业。
　　“队长，”他向夜聆枢汇报，“景……景叙阳要下去，你看怎么办？”

　　夜聆枢莫名其妙：“他要下就让他下来，不然怎么办，等着谁把他背下来吗？”
　　既然夜聆枢没意见，靳炎也没什么可顾忌的，再三检查好景叙阳身上的安全绳，又叮嘱他一些技巧。
　　景叙阳一一记下，攥着绳子出发。

　　剩下的人在上面提心吊胆地抓着安全绳。他们都估计景叙阳降到一半就没力气抓绳子，最后等靠他们把人降下去。
　　过了五分钟，绳子还没抻直。欧冶伸长脖子，却什么也看不见：“炎哥，你说景哥降多少米了？”
　　“三十米得有了。”靳炎不敢放松，生怕景叙阳在最后关头摔下去。
　　他可不想把队长前夫摔了。

　　又过了两分钟，耳机里传来夜聆枢的声音：“他下来了，安全绳已经解开，可以拉上去了。”
　　几人同时松了口气。

　　坑底，夜聆枢看着绳子被拉上去，扭头嗔了景叙阳一眼：“你这么积极下来干嘛？”
　　景叙阳一幅理所当然的表情，承认道：“为了跟你多待一会儿。”
　　夜聆枢无语：“五十米的岩降，没有障碍，他们下来只需要不到三分钟，你想干点啥？”
　　“接吻，”景叙阳直白地回答，“可以吗？”
　　夜聆枢差一点被口水呛到，抬头看向绳子。两句话的工夫，绳子已经看不见，估计快到顶上了。

　　景叙阳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像夜里的狼锁定了猎物。
　　他在等夜聆枢的回应，同意也好，拒绝也好。
　　夜聆枢转过头，和他对视上：“下不为例。”

　　景叙阳没有片刻犹豫，迅速揽过她的腰把人拉进怀里，另一手扣住她的后脑，低头吻住她。
　　夜聆枢能感觉到他呼吸粗重，可能是紧张也可能是急切。她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尽可能地回应他。

　　坑底只有他们两人，黑夜中没有人知道他们做过什么。
　　夜聆枢想，这是这么多次任务中最荒唐的一次。

　　蓝予澄下来的时候，两人沉默地站在那里，跟不认识一样。
　　他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但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队长和景哥的关系不是缓和了吗？难道他们刚刚吵架了？

　　靳炎最后一个下来，把备用的绳子也带了下来。
　　“下面情况怎么样？”他问道。
　　“这里的怪物不多，发现了十一个，对面的滚落声吸引了大半，现在守在这里的只有四个。”蓝予澄说。
　　“这是个集中营，”夜聆枢示意靳炎看附近的搭起的简陋的帐篷，“里面全是人。”
　　“这些怪物灵能等级怎么样？”靳炎又问蓝予澄。
　　“不高，都在五级初。”蓝予澄说。
　　靳炎看向夜聆枢：“队长，我建议先解决守卫。”
　　夜聆枢拼起长棍：“欧冶，你护住姜蝉和蓝予澄，靳炎，你和徐归尘伏击。”
　　她瞥了景叙阳一眼：“你别乱开枪。”

　　牛头站在帐篷前，后颈上一记重击，颈椎骨瞬间断裂，轰然倒下。
　　附近的牛头马面闻声赶来，被暗处的子弹击穿颈动脉，闷哼一声接连倒下。
　　仪器上的能量点消失，宣告了他们的死亡。

　　老甘带着几十人小心翼翼走了一路，到了底下牛头马面却已经围了上来，他立刻明白是失足滚落的人吸引了注意，一场硬仗在所难免。
　　“点起火把！”他大吼一声，点燃手里的火把举高。
　　其他人不明所以，但依旧照做，接二连三地点起火把举高。

　　马面提起砍刀挥过来，紧接着牛头的棒子敲了下来。他们举着火把四处逃窜，怪物们四处围堵，将人群分得七零八落。
　　老甘一边躲闪，一边关注着黑暗里的情况。他把火把点起就是想赌一把，赌夜聆枢他们会在附近。
　　轰的一声崩起气浪，撞飞数人。怪物们停在原地，向冲击的源头看去。
　　密集的光点从黑暗中飞出，精准地落在他们身上。怪物皮糙肉厚也经不起枪林弹雨，放弃围堵人群就要逃窜。又一颗光炮精准阻断退路，炮火中混杂着一声：“趴下！”
　　他们来不及反应，扑在地上。只听得一片枪弹穿透皮肉的声音和牛头马面的低吼，一分钟后四周归于安静。

　　幸存者抬起头，见一团灯光从黑暗中走出，带来了一队装备精良的人员。
　　老甘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缓了口气，对他们说：“幸好你们来得及时，不然我们就要全军覆灭了。”
　　“互帮互助。”夜聆枢扫了一眼狼狈的人群，估摸还剩二十多人。
　　靳炎清点了怪物的数量，和蓝予澄的数据做了核对，一个不少。

　　“莫行在哪儿？”夜聆枢直奔主题。
　　老甘也不拐弯抹角，指着帐篷：“他在这里做苦力，应该就关在那里。”
　　其他人从地上爬起来，看到他们手中的武器，畏畏缩缩拉开距离。
　　夜聆枢扫了他们一眼，让开路：“劳烦带个路。”

　　老甘举着手里未熄灭的火把走在最前头，夜聆枢等人紧跟其后，其他人坠在后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押送犯人。
　　他走到帐篷外，正要抬手撩开门帘，一根棍子横在眼前把他逼停。
　　“能救你的人同样能杀你，”冷冷的女声从脑后传来，“别想耍花招。”
　　他掌心沁出一层冷汗，一把掀开门帘。

　　帐篷里有人伏地，有人盘坐，睁着的眼睛一齐看过来，刚开始很漠然，逐渐充满惊异。
　　夜聆枢看到了最里面的那个老人。
　　他醒着，却没有和其他人一样转过头来，正低着头在摆弄些什么。
　　老甘声音发抖地叫了一句：“莫老！”

　　老人慢慢转过身子，看到了他，然后目光移向了他身后的夜聆枢。
　　她很难形容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平静中带着一点惊异，苍凉中带着一点光亮。
　　他的声音穿过帐篷：“你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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