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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叶言羽躺在病房里,呼吸微弱,监护仪的滴答声在寂静中回荡,苍白的面容上眉头忽然轻蹙。
薄薄的眼皮颤动,仿佛挣脱了无形的束缚,一丝银白在眼缝间闪过。
时隔三天,叶言羽的意识终于回归本体,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惨白的天花板。
而占据整个身心的是喷发式的冲天恨意,如岩浆灌满经脉,烧得他指尖抽搐。
可他依旧躺着不动,只是胸口的起伏愈发急促,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牙关紧咬至发出咯吱声响。
就像是在拼命压制着,那股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怒火,双拳紧握,直至指甲嵌入掌心,渗出血痕。
银灰色的瞳孔深处,时间线如蛛网般蔓延,在清楚的告诉他,恨意源自记忆断片中所浮现的真相。
亲生父母被虐杀在时钟塔,因为他的出生被预言为圣灵之子。
为了让他心甘情愿的留下来,确保时钟塔能够永久昌盛,便出此下策。
使得他以为自己真是被捡来的,死心塌地的为时钟塔效命,傻傻地被囚于虚伪的圣殿。
那位自以为了不起的院长,怕是怎么都没有想到,他在图书馆看书时,早已利用魔法追溯,看到了所有真相。
更加令院长没想到的是,他并没有觉醒成功,失望之余,才随便给他找了个养父,方便要回多年培养所花的金钱。
对于从出生就在时钟塔长大的他来说,非常清楚自己为何选择了封印记忆。
因为只有傻白甜的钝感力,才能让他安稳度过那十五年的艰苦。
而他过于了解时钟塔的一切,不仅看清了那些人披着仁善外衣的虚伪嘴脸。
还让他明白了恢复记忆的瞬间,不是立刻报仇,而是一定要保持绝对的冷静。
时钟塔的地位、权利、势力远超寻常人的想象,贸然行动只会葬送一切。
想通了之后,他缓慢的深吸一口气,松开了紧握的拳头,让血液冷却,让恨意沉淀。
“……哥?哥哥!”
门外忽然传来了快斗不可置信的声音,病房门被猛地推开,少年冲进来抓住他的手,眼眶通红,声音颤抖着几乎破碎。
“你终于醒了……医生说你可能很难醒来,也许就……”
快斗说的语无伦次,心有余悸的把额头抵在叶言羽的手背上,滚烫得几乎要灼穿他刚筑起的冷静。
叶言羽慢慢的转头,银灰瞳孔映出少年熟悉的侧脸,喉咙干涩如砂纸摩擦,声音低哑却异常平静:“抱歉,吓到你了。”
同时在心底默念:复仇不是一场爆发,而是一场漫长的清算,他不必着急的行动起来。
叶言羽轻轻地抬手,用拇指抹了一下他眼角的红痕,动作温柔得仿佛不带有半分恨意。
至少现在他不能冲动,不能连累到妈妈和弟弟,这是他梦寐以求又不可多得的亲情羁绊,必须要保护好。
“对了,得赶紧叫医生来。”快斗慌忙擦了把脸,转身就往外跑。
趁着医生还没来之前,叶言羽又继续回想着封印记忆后的零散事情。
曾经因为黑泽的信息技术,他的特制电话卡,一度被打爆过几次,气的学院导师给他换了一张级别更高的隐形卡。
那时他根本没有多想,只以为是电话卡的防火墙太弱了。
可如今想来,导师能够第一时间掌握黑泽的来电,显然是在时时监视他的联络信号。
每次打完电话后,黑泽总会断联很长一段时间,说明学院次次都有对黑泽出手,但又次次失败了。
这点倒是说明黑泽的手段,远比学院预估的要高明,能在严密监控下依然保持隐匿。
他不妨学习黑泽的隐匿方式,将自己彻底藏入暗处。
说不定在未来的某天,能以对方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得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时钟塔里的老师们,明明都会使用魔法,还有许多学生,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跑腿,却总是喜欢使唤他干活。
一方面,可以说是虐待他,以此来试探他的底线与忠诚,锻炼他的服从和听话。
一方面,也是监视和观察他,看看是否会在长期压迫中暴露出反抗的苗头,压垮他的意志与真实情绪。
不得不说,这套手段确实阴险而有效,若非他早有防备,恐怕早已在无形中露出破绽。
猎人D就是他当时救下的怪人,之所以帮他找回记忆,应该是为了还人情。
所以知道他来自伦敦,也知道他失眠的事情,表示调查过自己,但不多。
不然的话,那些年怎么会没见过他呢。
直到去年夏天,埃尔梅罗老师为了气气那些老古板们,用想要帮他离校之前留点回忆为理由。
让考列斯故意带他去考驱魔证和猎人证,巧合的是,那两场的最后考核官,居然都是猎人D一人负责的。
当时他是昏过去的状态,不可能记得自己的长相,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老鬼有类似于录像的功能,回放了当时的场景。
猎人D在简单调查时,发现他在时钟塔过得尚可,便没有多加关注。
等在考核里相遇后,他就给自己放了水,走了后门,让他顺利通过了考核,拿到了相关的证书。
事后,还尾随他回国,是为了想看他愿不愿意呆在养父母家,若是不愿意,可能会再帮他一次吧。
搞不太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明明放水就已经算是报恩了,却还暗中跟随观察,并用了血石帮他破除封印。
难不成,考核的时候,猎人D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当真正近距离接触时,才察觉到他体内的封印。
原因应该是老鬼的记录,那时的他还稳重的可怕,现在却天真的异常,不引起怀疑才怪。
而他几乎可以确定,猎人D百分百就是一名吸血鬼。
不能见阳光,惨白的肌肤,且双眼在暗处泛着猩红的光,行动时几乎没有脚步声。
好吧,他承认,老鬼说猎人D是厉害的高手,确实不假。
这么算下来,自己好像还欠了对方一次人情,而血石的恩情,比想象中更难偿还。
毕竟,血石已经被他吞了,不知道其作用有多大,能不能找到相同的赔给人家,再来就是他找不到猎人D的踪迹。
医院对面的天台上,猎人D披着黑色风衣静立于墙角的阴影处,手里正在翻看着一页页的调查报告。
手机屏幕的微光映着他苍白的指尖,报告内容是他离开黑羽家时,委托专业人士调查叶言羽近十几年来,在时钟塔的生活轨迹与身体状况的详细记录。
那道梦魇的催眠术让他不禁起疑,原本计划要接单离开的步伐,鬼使神差的停了下来。
如今,他看着屏幕上的报告,眉头微皱,抬眸望向病房的方向,落在叶言羽窗边的侧影上,目光沉静而复杂。
其中许多详细的信息,让他意识到叶言羽只是表面平静,实则处境微妙。
时钟塔内部的权力倾轧与精神操控远比预想严重,而那份异常稳定的生命体征数据,反而印证了封印的存在与持续影响。
一股无名火自心底燃起,猎人D眸光闪烁,强压下了心头的怒意,指尖在惨白肌肤上留下了浅浅压痕。
明明脑子里想的是,不论叶言羽如何都跟他无关,但不可控的陌生情绪却在蔓延。
反而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一时半刻间,无法迅速掐灭那点不该有的情绪。
与他身体相连的老鬼,察觉到了D的情绪波动,低笑一声,“怎么,心疼了?”
“我就说你对人家一见钟情吧,你还死不承认。”
“不是我说你,就算是铁树开花,也得赶紧把冒头的感情给掐断了。”
“就你那千年的命数,要是和一个人类只相爱了百年,那以后的孤寂和痛苦,该怎么熬过去?”
“人家才十八岁,你都一百多岁了,也能下得去嘴嘛,啊!”
“咱还是别干缺德事了,老牛吃嫩草这种事,传出去多难听啊。”
D沉默着合上手机,攥紧了左拳,直接把老鬼的声音给掐了回去。
凉风掀起他黑色风衣的衣角,如同蝙蝠展开残破的翼。
他凝望着病房窗内那道瘦削轮廓,眼底的情绪,从疑惑不悦转变成了一片深沉的暗涌。
若说刚才的陌生情绪,让他难得感觉到了不知所措。
那么,此刻的清醒,则让他意识到,这份不知所措早已在去年初见叶言羽时,就已经埋下了伏笔。
老鬼的吐槽像根刺扎进脑子里,令他立即明白了自己的心软源自何处,源于何人。
认知心动,接受感情,从来不是难题。
难的是明知道跨越百年光阴,去爱一个人类无异于自掘坟墓,却依旧忍不住向那人伸出手。
D的指尖微微发颤,喉结滚动,将所有翻涌的情绪,压进心底沉默的深渊。
他见证过许多吸血鬼爱上人类的悲剧,那场跨越种族与寿命的爱恋,最终只余一方在漫长岁月中独行。
就连他的母亲,也曾因爱上吸血鬼而彻底沦为家族的耻辱,最终在生下他这个半人半鬼后,被族人活活烧死在了祭坛上。
虽说,现今社会不再奉行那套严苛的规则,可时间带来的割裂感却从未消失。
百年的光阴,足以让山川易色、王朝更迭,而人类的一生不过弹指间。
他纵有通天手段,能斩妖除魔、逆转术式,也无法为所爱之人延一载寿数。
那样的爱,注定是一场单向的消耗,一方在岁月里风化成尘,另一方还要在永恒中反复咀嚼记忆。
他不是不明白,可明白又如何?
要是他放手,虽然不会再产生什么执念,但叶言羽的笑靥会对着别人绽放。
这样的结果,实在让他无法忍受,光是想到那个画面,心口就像被钝刀切割碾碎似的刺痛。
所以,他不如选择主动靠近,循序渐进的过程,待叶言羽真正的开窍后,便把那人锁在自己的疆域里。
D凝视着对面病房内的叶言羽,眼眸映着少年的漂亮侧颜,暗红不自觉地悄然流转,薄唇微启,无声地勾勒出一个近乎偏执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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