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海与神谕

　　第二十一章：三亚的星光与冰冷的数据

　　神明魔塔的观测数据流在龙书月眼中平稳运行，乘风队正在一片广袤的结晶森林中休整，适应着新环境。一切都在计划之中。然而，一道极其微弱、却带着特定识别编码的私人通讯请求，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粒石子，穿透了层层空间屏障，接入了他专用于太阳系扇区事务处理的副意识线程。

　　请求来源的坐标，锁定在地球，中国，三亚。

　　龙书月冰蓝色的眼眸中，数据流没有丝毫紊乱，但处理该请求的线程优先级被瞬间提升。他认得这个编码，属于一个本不应与他当前任务产生交集的地球个体——明星辰。

　　他分出一缕意念，接通了通讯。没有影像，只有声音，一个清澈而带着不容置疑坚定的女声直接在他意识中响起：

　　“书月，我知道是你。或者说，是承载着你意识和部分力量的那个‘载体’。”

　　龙书月的回应是纯粹的信息流，不带任何语气：“明星辰学姐。根据协议，你不应主动联系此频段。你的行为存在暴露风险。”

　　“协议是死的，人是活的。”明星辰的声音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疲惫，“我在三亚，南海之眼附近。这里的能量残留……很特别，和你身上那种‘非人’的冰冷感很像，但更庞大，更古老。告诉我，书月，这次你又把谁‘引导’走了？”

　　龙书月沉默了片刻，进行快速风险评估。明星辰，他的学姐，一个并非魔法者，却天生对魔能波动拥有近乎诡异敏感度的普通人。她曾在他最初“苏醒”、意识与这具合成躯体最不稳定的时期，凭借这种天赋找到了他，并在一次险些导致他核心过载的意外中，用某种他至今无法用数据完全解析的方式，稳定了他的意识海。那是他庞杂数据库里，少数几个被标记为“情感变量源 - 高权重”的事件之一。

　　“执行公务。细节受《星际魔法事务干预公约》保密条款限制。”他给出了标准回复。

　　“公务？又是你那套‘平衡’与‘引导’的说辞吗？”明星辰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情绪，像是努力压抑的激动，“书月，我感受得到！你每一次动用力量，每一次进行空间跳跃，留下的能量印记都比上一次更‘冷’，更不像‘你’！那个会在雨夜帮我修好望远镜，会因为解出一道难题而眼睛发亮的龙书月，正在被你这身冰冷的躯壳和所谓的职责吞噬！”

　　龙书月核心处理器的运转频率出现了0.01%的异常波动。他调取了关于“雨夜”、“望远镜”、“难题”的记忆数据包。数据显示，当时他的行为逻辑是基于“维持伪装身份”和“测试躯体精细操控能力”，而“眼睛发亮”是面部模拟系统根据情境数据库自动匹配的表情。

　　“明星辰学姐，你的感知存在主观偏差。我的状态稳定，效率持续优化。”

　　“我不信！”明星辰几乎是斩钉截铁，“我来三亚，不只是因为这里的能量异常。我是来找你的，或者说，是来找回你丢失的东西。告诉我你在哪，书月。就当……是还我当年帮你‘稳定’下来的人情。”

　　“人情”……龙书月再次检索数据库。这个概念关联着“非契约性社会债务”，属于难以量化的情感范畴。数据显示，满足明星辰的当前请求，有可能降低该变量的潜在干扰，但也可能增加任务暴露风险。

　　经过纳秒级的权衡，他发送了一个精确的空间坐标。那是在三亚附近一处偏僻的、能够俯瞰大片海域的礁石崖顶。

　　“限时十五分钟。保持隐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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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下的三亚，海风带着热带特有的咸湿与温热。远离喧嚣游客的礁石崖上，只有海浪拍打岩壁的轰鸣。

　　龙书月的身影在坐标点悄然浮现，浅蓝色的长发在夜风中微微拂动，与周围充满生命力的环境格格不入。

　　几乎在他出现的同时，一个身影从旁边一块巨石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那是明星辰。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牛仔裤，身形高挑，长发扎成利落的马尾，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风尘仆仆，但那双看向龙书月的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盛满了整个星空的忧虑与执着。

　　“你来了。”她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非人的俊美面容和那双冰蓝色的、缺乏生气的眼眸，声音微微发颤，“还是……这么冷。”

　　“我感知到你的生命体征存在疲劳迹象。建议你优先处理个人生理需求。”龙书月平静地陈述扫描结果。

　　明星辰没有理会他公式化的关心，她的目光仿佛要穿透他那完美的皮囊，直视内部那个她曾经熟悉过的灵魂碎片。“书月，看着我。你真的感觉不到吗？感觉不到担心，感觉不到……我为什么要来这里？”

　　她伸出手，似乎想去触碰他的脸颊，但在距离几厘米的地方停住了，手指微微蜷缩。她知道，触碰到的只会是冰冷的、模拟出的皮肤质感。

　　“我的情感模拟模块运行正常，可以根据情境需要模拟出‘担心’或‘感激’等表情及语气。”龙书月回答，“但基于效率原则，通常无需启动。”

　　“不是模拟！是真正的感觉！”明星辰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她指向脚下这片土地，指向远方黑暗中的南海，“这里！这里的能量在哭泣，在咆哮！我感觉得到！还有那两个失踪的女孩……她们的能量印记，和你引导别人时留下的痕迹，有相似之处！你把她们带去了哪里？那个地方，是不是正在一点点磨灭你最后的人性？”

　　龙书月的数据库再次标记“人性”为高模糊度词汇。他直接回答了可验证的部分：“她们在一个更适宜其潜能发展的环境。我的职责是观察与引导，确保其力量增长符合预期，不会对原世界及星际魔法平衡构成威胁。”

　　“又是职责！平衡！”明星辰几乎是在低吼，泪水终于从眼眶滑落，“那你自己的平衡呢？书月！当年那个实验室里，躺在维生舱里只剩大脑、却还在用眼神告诉我不要怕的男孩……他希望你变成现在这样一部冰冷的机器吗？！”

　　这句话像是一串异常代码，猛地撞击在龙书月核心处理器的某个受保护区域。有关于“实验室”、“维生舱”、“眼神”的记忆数据瞬间被调用，伴随着一系列无法被现有情感模块完全解析的、高强度的混乱信号。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数据流的闪烁出现了一瞬间极其细微的凝滞。他沉默了整整三秒——对他而言，这是极不寻常的漫长停顿。

　　“……那是为了生存与进化必须付出的代价。”最终，他用一种比之前更加平直、几乎听不出任何波动的声线回答，“现在的形态，拥有更高的效率与更强的力量，更有利于执行公会赋予的使命。”

　　明星辰看着他，看着他努力用理性外壳包裹内在混乱的样子，心痛得无以复加。她知道，有些东西还在，只是被深埋了，被冻结了。

　　“使命……好，我不问你具体任务。”她擦去眼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我告诉你，龙书月，我不会放弃。我会用我的方式，去感受，去调查。南海的能量异常，那两个女孩的失踪，还有你……我相信这一切的背后，一定有联系。我会找到能让你‘解冻’的方法，无论你在哪个星球，执行多么伟大的‘使命’。”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有爱，有痛，有不容置疑的决心。

　　“下次见面，我不会再让你用这些冰冷的借口搪塞我。”

　　说完，她毅然转身，身影很快消失在礁石崖下的黑暗中，如同被夜色吞没。

　　龙书月独自站在原地，海风吹动他浅蓝色的发丝。他体内的异常数据流已逐渐平复，核心处理器恢复了全速运转。

　　他调出与明星辰相关的所有数据，再次进行了深度分析。结论依旧：高价值观察样本，潜在情感变量源，需持续监控，但其个体能力不足以对当前任务构成实质性威胁。

　　他抬头，望向神明魔塔的方向，那里的“游戏”仍在继续。

　　“情感，是低效且不可控的干扰项。”他低声自语，像是在确认某个基本定律。

　　但在他庞大数据库的最深处，关于“明星辰”的独立加密分区，其访问日志上，无声地多出了一条新的记录，标记着刚刚发生对话的时间戳。这本身，或许就是最大的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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