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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势
八重神子一如往常地立于鸣神大社的拜殿之前,举行着日常祝祷仪式。朱红色的鸟居在晨雾中晕出朦胧的轮廓,神樱树的花瓣如粉雪般簌簌飘落,沾在她绣着狐纹的白色巫女服上,留下浅淡的花痕。
拜殿前的青铜香炉升起袅袅青烟,混着神樱的甜香漫过石阶,与山间清脆的鸟鸣交织成曲。她手持御币,手腕轻旋间,铃音细碎悦耳,惊得廊下悬挂的纸灯笼轻轻晃动。
仪式终了,狐妖收起御币,指尖拂去肩头的落樱,抬眼望向庭院中央那棵参天的神樱树树梢,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的纵容:“我说过了吧,不要在树上等着。”
风卷着神樱叶掠过,树影婆娑间,她轻叹了口气:“欸,就知道你不会听。”
话音刚落,一道灰蓝色的身影便从繁茂的枝桠间显现。夜鹭双腿盘坐在粗壮的枝干上,灰蓝色长发垂落如瀑布,见被发现也毫不慌乱,反而咧开嘴笑了笑,灵活地纵身跳下——落地时轻巧无声,脚边的青苔被踩出浅浅的印痕,神樱花瓣随着他的动作簌簌落在肩头。
夜鹭红瞳里闪烁着雀跃的光,他快步跑到八重神子面前,衣角带起的风还裹挟着树间的松果气息。
“你来找我做什么?”八重神子斜倚着廊柱,坠着金饰的耳朵抖了抖,语气慵懒却带着几分探究。
只见男孩抬起右手,眨眼间就捧出了一个巴掌大的陶制花盆。这是他从珠串空间中拿出来的,不过在外人看来,是那枚腰间的神之眼起了作用。
花盆上印着踏鞴砂特有的铁纹,里面栽着的东西却让八重神子的狐耳微微动了动——那是一条通体银鳞的金鱼,腹部竟插着翠绿的枝叶,顶端还顶着两片嫩黄的新叶。金鱼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小嘴一张一合,因为被男孩高高举起,视线直直地对着狐妖。
八重神子嘴角的弧度僵了僵,平日里端庄优雅的宫司仪态险些破功。
她抬手掩了掩唇,轻咳一声:“……这什么东西?”
活了这么多年,她见过的奇珍异兽不计其数,却从没见过这般既不像动物也不像植物的怪异物种。
“金鱼草。”夜鹭将花盆往地上一放,蹲下身戳了戳金鱼的鳞片,“变异品种。”
他抬头看向八重神子,小脸上满是认真,着重强调道:“可以吃,好吃。煎着吃脆脆的,煮汤也鲜。”
八重神子缓步走近,指尖绕着发梢,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盆奇异的金鱼草。
鱼鳞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泽,枝叶轻轻摇曳,金鱼还在倔强地摆动尾鳍。她挑眉看向夜鹭,眼神里带着几分了然:“你费这么大劲从踏鞴砂跑来,就是为了给我送这个?”
夜鹭歪着头想了想,老实回答:“它有治愈崇神的作用,名椎滩打算推广。”
“哦?”八重神子眯起眼,琥珀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精光,仅消片刻便有了猜测,“你是因为这鱼好吃,顺带给我尝尝……还是因为别的?”
见夜鹭眨着茫然的眼睛说不出话,她俯身凑近,声音带着几分提示:“是丹羽久秀……还是那位时雨叫你来的?”
夜鹭猛地睁大了红瞳,像是被说中心事般往后缩了缩,小脸上满是惊讶。
看他这副模样,八重神子便知道自己的推测没有偏颇。
她直起身,指尖轻轻抚过神樱树粗糙的树干,语气带着几分玩味:“丹羽家虽以一心三作之一著称,但毕竟还是小家族,在幕府里向来谨小慎微,并无与鸣神大社亲近的意图,所以大概率不是他们。恐怕是那位时雨了,毕竟他清楚你跟我的交情……说起来,我很早前就想问了。”
狐妖再次俯下身,伸手揉了揉男孩柔软的灰蓝色长发,指尖能触到发丝间夹杂的几片神樱花瓣:“那位时雨究竟是何方神圣?他又为何不想见我呢?”
不久前的踏鞴砂,丹羽府邸的和室内一片静谧。
纸拉门被微风掀起一角,窗外枯山水造景映入眼帘,阳光透过樟子窗格,在榻榻米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案几上的青瓷瓶插着几支干枯的芦苇,墨汁在砚台中泛着微光,空气中弥漫着纸张的草木香与远处高炉传来的淡淡铁腥味。
与夜鹭绝大多数时间都在玩耍、偶尔修行、鲜少认真学习的情况不同,时雨正端坐在书桌后,手中握着一支狼毫笔,在宣纸上奋笔疾书。
从他遇到桂木的那一刻起,就从未停止过吸收来自各种渠道的知识——遇到的每一个人、阅读的每一本书籍,甚至夜鹭从卡池里抽取的那些封面怪异的异世界漫画,他都没有遗漏地细细研读。
那些来自异世界的书籍,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它们让他的思维变得更加广阔深邃,再加上他生来便细腻敏感的心思,早在夜鹭第一次拿出金鱼草时,他就已经预料到了之后的连锁反应。
——丹羽久秀在验证金鱼草的治愈作用后,定会第一时间选择推广种植。而踏鞴砂并非封闭的岛屿,这种能治疗崇神病的奇异作物,消息不出半月便会传到稻妻城。丹羽家虽是一心三作之一,却终归是以刀匠起家的小贵族,面对手握实权的幕府三奉行,毫无招架之力。
尤其是现在的局势——就算他远在踏鞴砂,也能在学习锻刀之时,从长正和丹羽久秀的交谈中窥得一二。
如今的稻妻,几乎成了三奉行的一言堂,他们联合起来,悄然架空了雷电将军的一部分权力。这位神明所能看到的、听到的,都是三奉行筛选后的消息。若是他们真的对丹羽家或金鱼草动了心思,踏鞴砂的声音,恐怕永远传不到天守阁。
这是他绝对不允许出现的后果。
思及此处,时雨手中的笔猛地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黑点。
他抬眼看向趴在榻榻米上翻漫画书的夜鹭——男孩正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小声的惊叹,手指还无意识地戳着书页上的人物。
“小夜。”少年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夜鹭立刻抬起头,红瞳亮晶晶地看向他:“怎么啦?”
只见端坐在书桌后的少年一手撑着头,另一只手里的笔杆朝他虚空点了点,“这一批金鱼草成熟的时候,你带一盆去鸣神大社,让那位八重宫司也看看我们踏鞴砂的特产。”
夜鹭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丹羽家弱小没关系,这稻妻境内,若说能与三奉行分庭抗礼、地位超然的存在,便只有鸣神大社的那位狐妖宫司了。而夜鹭虽与八重神子没有深厚情谊,但看在同为妖族,且曾帮她找回五百藏的份上,她愿意提供帮助的可能性,至少有七成。
即便她不愿出手……少年的目光落在书桌抽屉的一角,那里藏着一枚金色的羽毛——那是雷电将军赐下的信物,关键时刻,也能排得上用场。
“真是好算计,这位时雨可真是个妙人。”
鸣神大社的庭院里,八重神子忍不住笑出声来,眼角弯成了月牙。
风裹着神樱花瓣落在她的发梢,狐耳随着笑声轻轻颤动,廊下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
“送金鱼草是假,借鸣神大社的势牵制三奉行才是真。这事不大不小,正好能抵得上你帮我找回五百藏的人情。”
夜鹭挠了挠头,困惑地眨巴着眼睛,还是没弄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见小妖怪眼里的迷茫更重了,八重神子伸出指尖,轻轻弹了弹他的额头,笑道:“真是个小笨蛋,看来他把你保护得很好,半点风雨都没让你沾过。”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柔和了些,“他一定是你非常重要的人吧?”
夜鹭毫不犹豫地点头,红瞳里满是认真:“嗯!我们是家人。”
“家人……”
八重神子的眼神微微空茫了一刻,望着飘落的神樱花瓣随着风旋舞着落在香炉顶,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那两个熟悉的紫色身影——曾经并肩立于天守阁的时光,像神樱花瓣般美好却转瞬即逝。
那位被众多友人簇拥的神明,最终还是落得身旁空无一人的结局。
在你的眼中,究竟怎样的世界,才配得上你心中的“永恒”呢?
她轻声叹了口气,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在她身上,为白色的巫女服镀上一层金边。
“真是沉重而美好的情谊啊。那么,看在家人的份上……”
她再次点了点小妖怪的额头,语气带着几分郑重:“告诉他,我知道了。”
夜鹭完全不明白她在打什么哑谜,只觉得额头有点痒,伸手摸了摸。
“对了,还有一句。”
八重神子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帮我给那位时雨捎带一句——若是有意与我一谈,请三日后午时于镇守之森会面。我倒要亲自见见,能把你这小笨蛋护得这么好的人,究竟长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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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已经学完了全部九年义务教育材料的时雨,看待世界的角度已经不同往日啦
就是夜鹭没有太大长进啦哈哈哈哈……不能难为小妖精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