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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刺
到了酒吧后巷,那两人猛地把他扔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
拳头和脚像雨点般落下,毫不留情地砸在他的腹部、背部。
方叙白疼得蜷缩成一团,发出痛苦的哀嚎和断断续续的求饶声,却只换来更重的殴打。
骨头撞在地上的闷响混着他压抑的呻吟,在空荡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那两人终于停手,啐了一口,快步消失在巷口。
方叙白趴在满地污秽的地上,意识渐渐模糊。嘴角淌着血,左眼肿得睁不开,全身像散了架一样疼。
他试图抬起手,却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听见一阵清晰的“咔哒、咔哒”声——
是鞋跟敲击石板路的声音,不疾不徐,却每一步都像精准地踩在他的神经上。
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马丁靴,稳稳地停在了他眼前,鞋边沾着夜露的湿气,泛着冷硬的光。
方叙白用尽最后力气,喉咙里挤出破碎的气音,像漏风的风箱:“救……救我……”
池念站在几步外,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冰碴似的笑:“救你?”
她轻轻重复这两个字,尾音里裹着化不开的寒意,“那上一世,谁来救我?”
地上的人早就没了声息,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还吊着口气。
池念的目光在他蜷缩的狼狈模样上停留了几秒,那眼神里没有怜悯,只有一种审视猎物终入罗网的冷漠。
她嗤笑一声,转开了眼。
这时手机在手心震了震,是“事已办妥”的消息。
附来的照片角度刁钻,巷角的阴影恰到好处地裹挟着他瘫软的身形,像一幅早就该画上句点的画面。
她收起手机,最后瞥了眼这只瘫在地上的“落水狗”,转身,毫不留恋地走出巷子。夜风拂过她的发梢,带走了巷子里污浊的空气。
本该感到畅快的,可一想到上一世自己竟被这种人用甜言蜜语哄得团团转,最后落得那般下场,一股莫名的闷火就堵在胸口,烧得人发慌。
手机又适时地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是江怀寂的消息:“吃晚饭了吗?”
简单五个字,却像有魔力一般,让她紧绷的神经忽然就松弛了下来。
今晚本是约好一起吃饭的。但她收到跟踪方叙白的人发来的消息,说他独自失魂落魄地出了校门,便临时跟江怀寂说了声有事,转身来了这里——
她必须亲眼看看,这颗从内部烂掉的果子,摔在地上究竟是何种模样。
江怀寂的消息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她心头的烦躁和戾气。
她深吸一口微凉的夜风,意识到这一世,她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她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此刻的江怀寂正在公寓客厅开着跨国视频会议,屏幕那端的下属正在汇报季度数据,他听得专注。
突然,一串清越独特的铃声划破了会议室的安静——那是他专门为池念设置的。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抬手示意汇报暂停,对着屏幕淡淡道:“先到这里,休息十分钟。”
参会的人都愣住了,面面相觑。谁不知道江总开会最忌被打断,以往即便是重要客户的来电,他也通常会直接按掉。
今天竟为了一个电话暂停了如此重要的会议?疑惑归疑惑,没人敢多问一句,屏幕上的头像一个个安静地暗了下去。
江怀寂拿起手机,快步走到落地窗前接起电话。
听筒里先传来一阵簌簌的风声,然后是她没太掩饰好的、带着点雀跃又有些犹豫的呼吸声,像只攥着心爱的糖果又怕被发现的小兽,带着一种全然的依赖。
他等了几秒,没听到她说话,先低低地笑了,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柔缓:“怎么不说话?”
池念本是兴头上想跟他分享此刻复杂的心绪,可真接通了,又觉得那些算计与报复太过腌臜,难以说出口。
被他这么一问,才定了定神,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试探与依赖:“你吃晚饭了吗?现在……有事吗?”
“你吃了吗?”江怀寂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注意力全在她的话音里寻找细微的情绪线索。
“还没。”池念老实承认,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点委屈。
“那我也没吃。”他的声音里裹着清晰可辨的笑意,那份纵容来得明明白白,毫不遮掩。
池念握着手机,心里蓦地一暖。这个时间点早已过了正常的饭点,他工作那么忙,怎么可能还没吃?
不过是看穿了她拙劣的借口,愿意顺着她的话头,给她一个台阶,哄着她罢了。
这份藏在细节里的偏宠,像温润的水流漫过心尖,把刚才淤积在胸口的戾气冲得干干净净。
“那我请你吃饭吧,去望江阁?他们家的蟹粉小笼这个时候应该还有。”她提议道,声音里已然恢复了轻快。
“好。”江怀寂答应得没有一丝迟疑。
“那我在那儿等你。”说完,她笑着挂了电话,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仿佛要将身后那条阴暗巷子里的所有不堪都彻底甩掉。
江怀寂放下手机,回到会议屏幕前。他没有坐下,言简意赅地总结了刚才的内容,迅速分配好后续任务,便干脆利落地结束了会议。
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快步出门时,他唇角还微微扬着——这么晚了,她怕是真饿坏了,得快点过去才行。
江怀寂刚走进望江阁,一位身着红白制服的服务员便微笑着迎上前。
“晚上好,江先生。”她声音悦耳,侧身做出引导的手势,“池小姐已经到了,在‘伍湖’包厢等您,这边请。”
他微微颔首,跟着服务员穿过曲折的回廊。竹制屏障疏疏落落,巧妙地隔出私密空间,却漏得进窗外皎洁的月光。
周围萦绕着若有若无的丝竹声,衬得空气里都弥漫着一种令人松弛的暖意。
包厢里,池念正支着下巴望向窗外的江景,面前的青瓷餐盘里,一笼蟹粉小笼已经空了大半,小巧的蒸笼还冒着些许热气。
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她转过头,脸上漾开一个带着些许憨气的笑容,冲他用力地挥了挥手:“你来啦!快坐。”
江怀寂从善如流地在她对面坐下,就见她拿起桌上那只素雅的青瓷酒瓶,动作有些微晃地往两只空杯里斟酒。
清冽的酒液在杯中晃出细碎的涟漪,她将其中一杯推到他面前,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微醺的迷离:“喝吗?他们自家酿的梅子酒,很好喝。”
江怀寂的目光扫过那已经下去半瓶的酒液,再看看她泛着绯红的脸颊和格外明亮的眼神,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
他接过酒杯,指尖触及微凉的杯壁,低头抿了一口,酸甜清冽,酒精度似乎不高。
他无奈地勾了勾唇角,抬眼看向她,语气带着了然与宠溺:“这么急着叫我来,是让我来当你的‘善后专员’?”
亏他出门前还特意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合着是来给她收拾微醺的“残局”的。
“你知道……今天我多开心吗?”池念的舌头已经有些打卷,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是盛满了星光,
“我出了口恶气!心里堵了那么久的事情……终于解决了!居然被那种人骗得团团转。”
她挥舞了一下小手,语气带着醉后的酣畅,“那种骗我、欺负我的人……最讨厌了!”
江怀寂握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微微收紧。骗她的人?
他忽然想起自己至今仍未找到合适时机坦白的身份,以及背后复杂的家族关系,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
“骗我、伤我的人……一个都别想跑。”池念还在嘟囔着,像是在宣誓,又像是在告诫自己。
忽然,她撑着桌面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半个身子探过桌沿,居高临下,眼神直勾勾地锁定他,带着醉后的执拗与天真,一字一句地问:
“江怀寂,你会骗我吗?”
江怀寂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迎着她纯粹而直接的目光,那句准备好的“不会”竟一时卡在喉间,没能立刻说出口。
池念醉眼朦胧地看着他。只见他微垂着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喉结在颈间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下颌线绷得紧直,仿佛在克制着什么。
暖色的灯光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勾勒出利落的线条,却意外地将他平日里那份冷硬的轮廓柔化了几分,平添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温柔与隐忍。
池念的心跳骤然失了序,像被疾风拨乱的琴弦,在胸腔里震颤出凌乱的节拍。
没等他找回声音,她已经带着微醺的酒气凑近,温软的唇毫无预兆地覆了上来。
这个吻生涩而急切,像只懵懂的小兽,笨拙地含着他的唇瓣辗转吮吸。
江怀寂下意识偏头想躲——她醉了,此刻的亲昵或许并非清醒时的意愿。
可这细微的闪避立刻被她察觉。
她撑在桌上的手猛地抬起,一手按住他宽厚的肩膀,另一只手不容拒绝地扣住他的后颈,带着醉后的执拗将他拉回原处。
拉扯间,她的牙齿不小心磕到他的下唇,一丝腥甜在相贴的唇瓣间漫开。
这陌生的铁锈味仿佛某种催化剂,让池念吻得更急,柔软的舌尖试探着想要撬开他的齿关。
江怀寂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心底那道严守的防线,在她生涩却执着的进攻下轰然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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