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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迁
知县府灯笼轻晃,厅堂内烛火摇曳,烛芯跳耀赛过年般喜庆。柳呈山遣人传话,命全家齐聚,却不知所为何事。
柳倾阮踏入正厅,就见柳穆朝和柳如茵已然坐于座上。
她坐下好奇的环视一周,悄悄凑向柳穆朝,伸手正要轻扯他袖角,却见他眉头紧锁,手中紧握一本兵书,闭着眼唇间喃喃自语,似是在苦苦冥背。
怕扰他的思绪,柳倾阮便收回手,悄无声息地转过身,又凑近身旁的柳如茵,低声问道:“三姐姐,你可知父亲唤我们来,所为何事?”
柳如茵正整理着衣袖,闻言微微摇头,轻声道:“我亦不知,只听母亲说,是极要紧的大事,似是连大哥哥都被从庄子叫了回来。”
柳倾阮听罢心中愈发疑惑,正欲再问,忽闻外头传来脚步声,只见柳呈山携江映蓉缓步而入,两人面上皆带着难掩的喜色,柳竹栖跟在二人身后,瞧着却是毫不知情。
几人起身正要行礼,柳呈山却摆了摆手:“今夜唤你们来,是有天大喜讯要告知你们。”
“前些时日,对五县之税案,我将栖儿所献之策稍作补充递给了淮安知州,谁曾想竟上达天听,为三皇子所用了。圣上遣人下了圣旨,啀擢升于我。”
此番升迁,实乃天时地利人和。
隔壁府午时便派人快马传信来,信中言及因柳知县先前献之策略,三皇子见后大加赞赏,当场采纳。尤为难得的是,柳呈山的友人也只是位知州,上头还有位知府大人,也未曾想那位并未自居其功,反同上直言此计实乃柳家所献,柳呈山这才得以蒙受恩宠,获此擢升。他也属实未曾想如此小之献策回报竟这般大。
话音落,厅堂内先是寂静,旋即喜气漾开。柳穆朝手上的书“啪”一声掉落在地,嘴长的巨大。柳倾阮与柳如茵对视一眼,眼底满是欣喜。柳竹栖也是一愣,随后起身拱手作揖,声音朗朗,透着喜悦:“贺喜父亲了。”
柳呈山望着长子,眼中欣慰:“栖儿,此次升迁你是头功,瞧见你有如此见底和想法,便是日后到了官场定也是能够出人头地的,为父很是欣慰。”
“儿子只是稍作提议,实在不敢居功。”柳竹栖眉眼含笑。
一旁江映蓉早按捺不住激动,不管夫君的高谈论阔,只忙追问:“可是已定下迁往何处?”
柳呈山含笑答道:“迁到松江府。”
松江府临海,大梁朝廷在此设重兵驻扎,以防海寇袭扰,从前便是靖王许文常领兵驻扎于此,如今他已回京也带了些人马走,眼下正需得力官员协理地方事务,就把柳呈山派了去。
江映蓉闻言,先是一怔,继而惊喜交加:“你是说松江府?!”
柳倾阮自有记忆起就一直呆在京城,对除上京以外之地几乎不知晓,“姐姐,这松江府可是何极好的地方?”
“傻丫头。”柳如茵轻敲她的额间,“你忘了松江府可是母亲的故乡啊。”
柳倾阮这才恍然,而身旁的柳穆朝一听要迁往松江府,噌一下就从位上跳了起来,双目放光:“太好了!咱们终于能回外祖父母家了!”
也不怪他这般欢喜,江老太太和江老爷子是极疼几位哥姐儿的,每每回去都带他们到自家庄子上玩,春可采茶,冬则围炉赏雪,还有不少海味能吃,柳穆朝每次去都恨不得住下不走。
他越说越兴奋,眉飞色舞,“父亲,别墨迹了,咱们快些动身吧。”
江映蓉瞧他这样,不禁笑骂:“你这馋嘴猴儿,果然是吃心最重。放心,此去松江定让你吃个够。”
“急不得急不得。”
柳呈山缓声:“需得将家中一切事物皆得打点好,方可动身。”
江映蓉闻言神色一正:“是啊,咱们在扬州的铺子田地,万不可荒废。明日我便亲自去打理好一切,将账目理清,同掌柜们交代妥当才行。”
柳家在江县的田地铺子遍地,若不好生交代清楚,她怕是有些人又得把主意打到他们头上,届时一哭二闹三上吊,再来个倚老卖老,柳呈山这个耳根软的非得把家底都交出去不可。
她心下有了计较,得在此事传去柳家老宅前,些数处理好才行。
“母亲,咱们家铺子那么多,您一个人如何忙得过来?不如让我和姐姐二人去,您理家中事便好。”
柳倾阮如今在柳如茵的帮助下,已然能够看懂账目间的门道。这亦是她起初学看账之初心,若能帮母亲分担一二这也是好的。
柳如茵闻言点头应和:“母亲,妤妹妹说得是,明日我们便去铺子理账去。”
若是只一人,江映蓉还当真忙不过来,她望着两女儿,眼中满是欣慰:“也好,有你们我也安心许多。”
“那我就协母亲清点家中的库房,理清后就遣人来都装车马上去。”柳竹栖亦道。
柳呈山颔首,转头看向刘穆朝:“此去松江府,路途定是舟车劳顿,定要仔细小心,照顾好妹妹们和母亲。”
柳穆朝挥了挥拳头,兴致满满:“父亲您就安一百个心,若路途有哪个不长眼的赶来劫持咱们,我定让他们有去无回!”
“只是…咱们要去松江了,那祖母和叔婶们可要跟着一同前去?”
此言一出,江映蓉眼神霎时杀了过去,柳穆朝吓得缩了缩头,嘟囔道:“我…我只是随口问问。”
可谁知柳呈山却出乎预料道:“此番升迁是我们大房的喜事,与旁人无关,你们祖母和叔婶在江县也有自己的营生,自是不会同我们一齐去。”
只见江映蓉闻言露出讶异,随即满意的勾唇:“你父亲说的是,他们若跟来,这一路舟车劳顿,又颠簸、怕是你们祖母吃不消。”
“咱们一家人自去。”
柳倾阮眨了眨眼,瞧出了江映蓉同柳老太太和叔婶们之间似是极不和睦。不过就前些时日见到那三婶来看,也确是惹人厌的。
对松江这地,她几乎不知,可如今竟生出几分期许。
许是因为那头,有她素未蒙面的亲人。
……
夜深,海棠居深处一片静谧,屋内烛影柔和,窗台置着束香雪兰,散着若有若无的幽香。
冬儿正铺展着床褥,柳倾阮坐在妆台前,取过玉梳,缓缓梳理着发丝,水珠顺着脸颊淌下,在镜中的人儿眼底水光,就似出水芙蓉,娇艳却又纯净。
梳理间,她抬眸轻问:“冬儿,近来京城可有何大事?”
冬儿正将被角叠好,闻言连忙回道:“奴婢近来倒也未听说京城有何大事……奴婢只知咱们府上那可是有天大的喜事呢!”
她语调里满是掩不住的欢欣,柳倾阮听了,唇角扬起,心想也是。
片刻后,她又轻声问道:“那松江府离京城可更近?”
冬儿歪头想了想:“奴婢觉着,应当是差不多的罢。”
柳倾阮从前在京时,就未曾出过远门,此番要动身前往另一人生地不熟之地,如今身旁没了父母哥姐、心底期许却又不由生出一丝莫名的紧张。
她梳发的手一顿,转过头:“那我们可要备些什么?还是得提前理好才是,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冬儿见她微露忧虑,忙笑着宽慰道:“姑娘放心,大娘子会替姑娘都备好的,姑娘只管像从前那般安心便好。”
柳倾阮听罢,轻轻吁一口气,眉间不安渐渐消散,做姑娘后的日子实在闲适,可她仍会觉着有些不安,也不知是为何……
她正出神,就听冬儿继续道:“姑娘,奴婢记着明日同三姑娘去查铺子的街上,有卖您最爱吃的甜糖蜜饯,您不是最怕坐马车时头昏吗,咱们正好去买些备着。”
“也好。”柳倾阮放下梳子起身:“冬儿你且去歇息罢,灯便不必留了,帮我熄了吧。”
冬儿应声,待柳倾阮卧塌后,方才轻手轻脚的走到烛台旁,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柳倾阮阖眼,却因冬儿的话忽想起明日还要查账一事,心头一紧,倦意也淡了几分。
查账目时不可失了气势,莫要心急,须逐笔清查,切勿遗漏。银钱出入,必对凭证,须得与账实相符,若有疑处,须及时追根究底,不放过丝毫错漏,账目方才理得清。
她将柳如茵交给自己的要诀在脑中细细复述,一边默念,一边想着明日查账时可能遇到的疑难,且又将如何解决。
待将所有细节都理顺后,她才微微松了口气,倦意悄然上涌。
明日是她头回一人查账,但愿莫要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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