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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者
宋星延看了看脚下冰冷的尸体,又微微抬起下颔,盯着淡淡擦拭灵剑的褚时夜,那方素白的手帕上绣着朵极为逼真的白山茶。
“你有什么想说的?”
褚时夜手上的动作顿了一瞬,宋星延甚至能看见他黑色的卷翘睫毛细细颤动了一下,昭示着其主人内心的不宁静。
褚时夜不知道怎么说,只好继续低着头擦剑,闷闷的声音在笼罩周身的一片巨大心理阴霾中响起。
“她说的都是真的。”
褚时夜骤然抬起头来,那双温柔的眸子却在此刻像极了一只暴虐过后无助呜咽的兽。
“我杀人,我杀过很多人。”残忍的一字一句终于从表面的温润谦和里蹦出来。
褚时夜像是末路的囚徒,以自我审判的方式诉说着自己所有的罪行。
他自暴自弃了。
这方空间陷入了荒诞的沉默中,直到宋星延的一声低笑打破了所有的寂静,时间再次开始流动。
“你本事可以啊,金丹中期说杀就杀,平日小看你了。”宋星延眉目璀璨,戏谑道。
她一想到自己之前跟老母鸡护崽似的拉着这人到处跑,就觉得莫名有喜感。
看来这不是朵纤弱的白山茶,而是柄随时可能要命的冷剑。
褚时夜在宋星延审视的目光中,心情简直跌倒了谷底。
他破罐子破摔道:“我在她身上种了蛊,所以她反抗不了我。”
“嗯?还真有这种东西,九幽宫真是邪修圣地。”宋星延暗自咂舌,难怪师尊十句骂人的话里有九句爱拉踩一下这个邪修门派。
“有对我下吗?”宋星延还是更关心这个问题。
褚时夜估计是被问懵了,脸上一片空白,但是回答特别老实:“没有,我不会伤害你的。”
是吗?
宋星延听见这话眉头挑得老高。
男人的话,谁信谁倒霉。
这句师妹一天要念叨八百遍的话终于找到合适的时机跳了出来。
“你最好说到做到。”
宋星延半信半疑,但还是拉着心情复杂的褚时夜迈开了腿。
她和褚时夜是出了魇,但是许凌和钟琬尧可就不一定,只能先进去查探一番。
另一边,宋星延正念叨的两个人废了老大劲才在被魇主丢出去之后,再次进了魇。
“你说宋星延和褚时夜真的还在魇里吗?”许凌无聊地靠在亭柱上,漫无目的地张望着。
钟琬尧习惯了这种没头没尾的搭话,因此连头都没抬,一直聚精会神地摆弄着手里的筮草。
许凌也知道钟琬尧现在没空搭理自己,故而抱着双臂,看着是吊儿郎当,但却警惕地关注着四周的动静。
“找到了。”
钟琬尧大手一挥,地上以神秘的形式摆放堆积而成的筮草化作一道流光,蜿蜒着向前飞去。
她目光坚定,提着剑便跟上,许凌这会也不用钟琬尧再回头特意解释,十分默契地紧跟其后。
二人就这样直直地在魇里穿行,一路上虽遭魇主潜意识的阻拦,但救人心切的她们见招拆招,竟也有几分杀穿此魇的气势。
幸亏钟琬尧先前布下的隐匿行踪的巫咒,四人才没被魇主再次发现丢出去。
但这也导致宋星延无从寻找钟琬尧和许凌,她和褚时夜在整个魇里差不多逛了一圈之后,决定采取最朴素经济的方式解决问题——找王夫人,然后顺藤摸瓜干掉魇主。
“你怎么又回来了。”
在房内静静读书的王夫人甫一见到宋星延和跟在后头的褚时夜,眉头就狠狠地皱了起来,神色不耐。
宋星延淡淡一笑:“来带你出去的。”
王夫人被宋星延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笑容晃得肝儿都疼了。
“想死吗,回去。”她疾言厉色道。
宋星延同样态度坚决,不再隐藏自己身上的金丹修士气息:“带我去见魇主吧,我的同伴不知道在哪个角落,我要带你们一起出去。”
王夫人沉默了好一会,然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猛然站起,发髻上的金色凤钗发出不易察觉的轻吟。
只见她望向窗外,淡淡唤道:“出来吧。”
王夫人声音不大,却自有威严。
一个宋星延意料之中的人果真缓缓从屏风后冒了出来。
张瑾不知道在此窥伺多久,直到此刻才撕掉了恭顺的面孔,长出了本不该属于侍者的耳目来。
他几乎是怨恨地盯着挡在王夫人身前的宋星延:“明明已经把你们送走了,为什么回来!”
宋星延没有回答,她审慎地掂量着眼前的对手。
听起来钟琬尧和许凌也出魇了,但是难保找不到她和褚时夜的两人会不会再次进来,与其弯弯绕绕费上许多周折,不如一劳永逸,以绝后患。
张瑾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会跟在王夫人身边那么多年。因此在宋星延毫不掩饰的沉默与杀意中,他已然明白自己没有选择。
他嘭地一声跪下,腰杆挺得很直,却脆弱得像一剑就能砍断。
“您,想离开了。”
阴阳有隔,但张瑾还是忍不住无望地看向王夫人,神色间,有求告,有贪恋,却唯独不见一丝后悔。
王夫人的目光落到张瑾的头顶,不见一丝动容:“毒杀家主郎君,你早就该死。”
“我已经死了!”张瑾油盐不进,语气激动起来。
明明已经用自己的死亡赎过的罪,为什么家主偏偏揪着不放!
“或许,那个疯女人说得对,您也只有真的死了,才会永远留在这里。”他倔强地仰着头,双目猩红。
“……”
王夫人现在连一个眼神都不想丢给张瑾,她闹心地将视线收回,静静等着三人动手。
聪明的还有宋星延,她立刻听出了王夫人沉默的意思。
先不管这个胆大包天的侍者有多少阴暗心思与作恶理由,至少现在,在她面前,修真界常识的尊严不容亵渎。
“人死了就是死了,魂魄是要归于天地的。你是能兴风作浪不错,但留不住的造化,永远也留不住。”
音落,宋星延也不再费口舌,召来夜光剑后,便与张瑾缠斗起来。
一旁的褚时夜也没闲着,提剑冲了上去,与宋星延互成犄角,左右夹击。
张瑾虽然因为机缘巧合化作鬼,有了金丹中期的修为,但此前身为凡人的他,终究不能在短时间内对自己身体里的力量如臂指使。故而即便占了魇主的便宜,他与二人打起来只能算是不分伯仲。
挡住宋星延挥来的悍然一剑后,张瑾身上突然爆发出一阵极为强悍的气息,震得两人后退几步。
宋星延为王夫人布下的防御结界堪堪抵挡住这道攻击便应声而碎。
她感到自己身边的空间开始变换,周遭的事物变得越来越模糊。
张瑾这是想故技重施把她丢出去?
宋星延心中冷笑,左手掐诀为王夫人布下新的防御结界,右手结印开启破妄阵,一气呵成。
等做完这一切,宋星延周遭也彻底陷入了黑暗,褚时夜的身影完全隐没。
宋星延静静地感受着来自虚实界限的灵力波动,像一个颇为老练的猎手,等着猎物亲自送上门来。
“去死吧!”
忽然,宋星延身后的空间泛起细碎的涟漪,张瑾阴狠的声音随风而至。
宋星延侧身闪避过张瑾蓄起的雷霆一击,挥剑刺去。
张瑾闷哼一声,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显然受伤不轻,但反应过来的他很快又消失在这片空间。
宋星延架都打了,因此也极尽挑衅之能事地放话:“学人家邪修背后袭击,但看起来功夫不到家呀。”
感受到左后方张瑾因情绪波动而泄露出的气息后,她飞身一掌拍去。
张瑾反应确实快,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后跟泥鳅似的一溜烟又消失了。
宋星延嘴上继续输出:“就这还阴魂不散,你缠着王夫人不放,我也不会善罢甘休,那就看看谁能笑到最后吧。”
“你们修仙的,话真多。”张瑾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们修仙的,话多,活多,招式更多,要好好领教一下吗?”宋星延没脸没皮,彻底放飞自我,一边打架,一边口出狂言。
张瑾显然是气昏头了,破绽越来越多,而且愈发明显,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不知被宋星延拍了多少掌,攮了多少剑。
攻击性一般,招式也不致命,但就是在侮辱鬼这件事上,张瑾想骂的可就多了。
“你和姓韩的一样可恶!”
盛怒之下,张瑾的打法逐渐朝着不要命的反向发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说用就用。
宋星延就算是跑得再快,也防不住张瑾的自杀式袭击。
被灵力炸了四五下的她哇的一下就口吐鲜血。
宋星延狠狠抹掉嘴角的狼狈,继续挑衅:“怎么,就只会跟耗子似的东躲西藏吗?”
“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苦苦相逼?”张瑾冷笑着现身,周遭的鬼气因为受伤肉眼可见的淡了几分。
成效显著嘛。
宋星延拍了拍衣角,接着用能气得人牙痒痒的调子不紧不慢地说:“俗话说得好,恶人自有天收,这不,贫道现在收你来了,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看见张瑾被自己气得翻了个白眼,宋星延满意地笑了。
“话说回来,那个姓韩的又怎么你了,非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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