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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之时
天色逐渐明朗起来。就算不是旺季,日光坪上照旧挤着来看日出的人,不算多,十几个,成双成对的,或许都来许愿永远在一起。
最后一段路走了十分钟,终于,所有人都顺利到了观景台护栏边。
柯晖倚着栏杆,对形象再难顾及,揉着腰喘气,斜眼看着跟着他们一路爬上来的小狗,说:“我真谢谢了,要不是撑着一口气,想我不能输给狗,这最后的路我还真不一定上得来。”
狗相当得意地仰着头冲于鲤叫了一声,像是听懂了感谢的话在邀功。她掏出刚在补给点买的火腿肠,拆袋喂了小狗,又摸-摸它的头,不吝夸奖:“好狗狗好狗狗,做得真棒。”
江柏舟抱臂站在一边,对着柯晖说:“你这么吃嘲讽?早知道多骂你两句了。”
柯晖靠在栏杆边,吸了一口张哥递过来的罐装氧气,摆手道:“谢谢哥,倒也不必,其实我还蛮脆弱的……”
钟蕊没理会这出场面,自顾自站好位置,掏出手机对着一片云海包围的山尖尖调整着相机角度。于鲤和狗玩了一会儿,踱步到她身边,刚要开口,就被她“嘘”了一声,“录着呢,别说话。”
远处的山峦勾上了一抹橙黄的边,吵嚷的日光坪瞬时安静下来。
太阳从山的裂缝中徐徐升腾,黑蓝色褪-去,雪山变得澄黄,再披上金光。云海也染上颜色,铺在眼前,是流动着的朝霞。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停滞住了。在自然带来的巨大的震撼与感动面前,人的感官被放大,万事万物变得可以感知可以触摸。
于鲤听得见情侣许愿时合掌的声音,风呼呼刮过杉木林的声音,甚至是江柏舟靠近她时,轻轻的呼吸声。
她也能看见许多。日照金山,云海弥漫。
又一批游客上山,人群乱了一下,把江柏舟往她这边挤了挤。两根小指若有似无地碰了碰,然后,在熙攘人群间,他握住了她的手。
手心交握的瞬间,于鲤的感受是真实。
这一刻是真实的。
活着的真实,亲身经历的真实,回忆与现在交错的真实。
她朝前望去,想要看得更远,从山尖尖望出去,望到几年前,十几年前,望进教室里。不同的教室里坐着同一位女孩,她正朝这边看过来,想象雪山上究竟是什么样子。
——就是这样的,于鲤。我看过了。
雪山比我们想象中更大,没那么冷。没有宝藏,更没有拉雪橇的狗。
日出很漂亮,我想日落也一样。大家说的话听起来夸张,但感受的确是真实的。这里值得来,而我来过了。
和大家一样,我来过了。
和江柏舟,还有其他的,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伙伴一起。
于鲤,你看。曾经以为永远无法抵达的高山,现在也近在眼前了。
她闭起眼睛,开始许愿。脑海中纷纷扰扰都褪-去,只剩下一个念头。
——雪山的神灵,如果您能听见。
请赐予我更多的勇气,让我能攀越更多曾以为无法翻越的高山。
请让我对明天和未来的期待不落空,请让我自由、坦诚地去生活、去爱。
她睁开眼,太阳已经彻底升起,它的光辉如此耀眼。不论是谁,都无法躲开这份炽热光明。
*
下山之后还不到九点。张哥先安排了车送柯晖去机场,又开车载剩下的人,赶在中午之前回了清远县。
安安站在酒店门口等于鲤,见到辆黑色商务车停在门口就赶上去。车门拉开,于鲤第一个下了车,紧接着又跳下来只雪白的小狗,神气地围在于鲤脚边,尾巴摇得像螺旋桨。
安安喜欢小动物,立马蹲下去逗弄它,它很识趣地配合着翻来翻去,情绪价值拉满。安安笑得灿烂,“姐,哪儿来的小狗啊,司机大哥的吗?”
“我的。”
“哦你的……谁的?”安安眼睛一下瞪大了,“不是说去爬雪山了吗,怎么还带只狗回来了?”
“它被丢在雪山上,我就给带回来了。”于鲤摸了摸小狗的头,“不过也不会一直养,毕竟我拍戏总要出差,也没那么大功夫顾它,就想着先带下山,回头在剧组给它找个领养人。”
“哦。”安安和狗玩得很开心,脸上流露出遗憾的神色,“要不是我家已经有只爱吃醋的小猫,我肯定就收养它了,多可爱啊。”
于鲤俯下身抱起小狗,“行了,先回房间吧。”
江柏舟从副驾下来,拉住她,“干嘛,你还想把它带回房间去?”
“不然呢?在找到合适的领养人之前,它肯定是要和我待在一起的啊。”
江柏舟捏住狗的两只前爪,把它从于鲤的怀里拎出来,“找什么领养人,你不是让我养它吗?”
“你不是不愿意吗?”
“没说过。”
狗不大情愿地待在江柏舟的怀里,可怜巴巴看向于鲤。他把狗头揉得乱七八糟,敲了敲,“搞清楚谁是你主人好不好。”
小狗呜咽地叫了两声。
于鲤开口主持公道:“既然要养就好好养吧,首先要给它起个名字,总不能一直‘狗狗狗’的叫。”
江柏舟把决定权交给于鲤,“你捡的狗,你起个吧。”
她想了想,看着小狗那双葡萄眼,说:“就叫小舟吧。”
江柏舟没生气没反对,竟然很自然地接受,“可以啊,就叫小舟。”
小狗从此有了身份,成为江柏舟异父异母的好兄弟江小舟。
于鲤一开始担心江柏舟这个主人不靠谱,白天在翻修一新的筒子楼里扮秦念都还在忧心。这几天拍摄任务重,从大早上就一直开机演到深更半夜,她也没空去问问小狗怎么样了。
好不容易有天在零点前收工,她洗漱完躺在床上,累到没力气说话。手机群聊里跳出消息,是柯晖发来的邀请。
柯晖:【下个月十五号我们团在港岛有演唱会,我给前辈们寄了内部票,有空的话一定要来啊!】
江柏舟先回复:【我大概去不了,好意心领了】
于鲤切去和钟蕊的聊天框:【柯晖演唱会我去不了,把票送你吧,你带茉莉去看】
钟蕊没回。她想她大概也是累惨了,就没在意。切回主界面,江柏舟给她发了条新消息:【开门】。
她走到门边,打开房门,小舟“汪”地一声扑上来,她措不及防地坐到了地上,忙不迭用手控制住热情过头的小狗。
江柏舟拉紧手里的牵引绳,把狗往后一拽,半威胁地说道:“小舟,NO,再闹下次就不带你来了。”
小舟很会看眼色,立马安静下来,坐在门口,尾巴却还安分不下来,抑制不住地快乐地甩来甩去。
它是只纯白色的长毛小狗,不是什么名贵的犬种,只是狗市里随处可见的杂交小土狗。但现在它有了名字,修剪好了毛发,戴着江柏舟给定制的黑色项圈,挂着airtag,铜牌上刻着大名“江小舟”。
它不再是雪山上被抛弃的流浪小狗,而是一只会被在意,走丢了也有人找的小狗。
“想不到你把小舟照顾得这么好。”于鲤拍拍它的头,发自内心地为它高兴,“真好。”
“我看它在雪山上流浪的时候也把自己照顾得挺好。”江柏舟瞄了一眼狗,“带它去医院绝育体检的时候,体重完全超标了。”
于鲤伸手捂住狗的耳朵,“小舟别听,是恶评。”
江柏舟也蹲下来,把狗夹在中间,面对面看着她,“面对现实好吗,这位慈母。”
于鲤听了当没听见,热络地和小舟玩起握手的游戏,她在狗爪子前伸出手暗示了两下,小舟就很聪明地把毛茸茸的爪子搭在她手心。
她就像个看到学步的孩子迈出第一步的家长,语气里满是欣喜:“小舟小舟,你真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小狗,好喜欢你啊。”
江柏舟在一边听着,冷不丁说:“你从前也管我叫小舟。”
“我从前还管床头的布娃娃叫美美呢。”于鲤说,“从前是从前,现在只有一个小舟了。”
她又问:“你明天能不能带小舟去片场?这样我拍戏的间隙还能和他玩一会儿。”
“看情况吧,这几天我都很忙。带狗去医院都是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时间。”
于鲤“哦”一声,“那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的?”
江柏舟一本正经道:“小舟想你。”
小舟小舟。于鲤被这个称呼扰乱了两秒,又很快告诉自己,只有一个小舟。
小舟是狗。
虽然江柏舟和狗也挺像吧。
江柏舟站起来,拉住小舟的牵引绳,把它拉到自己身边来,“行了,你早点休息吧,这几天的戏不是排很满吗?”
想到满满当当的通告,于鲤就头大,“是啊,满得都要溢出来了。听说制片方想提前杀青,周导这几天都在赶进度。”
江柏舟漫不经心提一嘴:“林浔还没回来,进度能赶多快?”
他一提林浔,于鲤被繁忙日程扰乱的时间线才回归正常。林浔的请假从一天扩展到接近一周,很明显已经不是短期行程所能解释的。他没主动联系于鲤,于鲤也懒得去问。
这几天的日子过得实在太好,差点让于鲤产生错觉,以为自己的生活就是这么平静悠闲的。只用为了事业和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烦心。
“周导说林浔明天就回来。”于鲤回他。
林浔总要回来的。就算不是明天也总有一天。有些事亟待解决,否则这宁静美好的表象早晚有天会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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