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道便是天道

　　外门考核的消息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杂役区激荡起层层涟漪。往日麻木沉寂的气氛被打破，随处可见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神色各异的年轻杂役，议论着，憧憬着，或焦虑不安。
　　报名处设在杂役区与外围弟子区域交界的一处广场上，支起了几张木桌，由几名外门执事弟子负责登记查验。队伍排得老长，蜿蜒如蛇。
　　林渊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杂役服，脸色因刻意压制道种能量而显得比平日更加苍白几分，气息也维持在炼气一层那微弱的波动上，看上去与周围那些满怀希望又底气不足的年轻杂役并无不同。
　　队伍缓慢前行。不断有人上前登记，报上姓名、骨龄，然后将手按在一块灰扑扑的验灵石上。大多数杂役弟子修为都在炼气一二层之间，验灵石大多只泛起微弱的光芒，引得负责登记的执事弟子面无表情地挥手让其通过，或是摇头叹息让其离开。
　　“王石头，骨龄十七，炼气一层。不合格，下一个！” “李狗蛋，骨龄十六，炼气一层巅峰。不合格，下一个！” “周小栓，骨龄十五，炼气二层！嗯，勉强合格，去那边等着！”
　　宣布结果的声音冰冷而机械，决定着一个个少年的命运。通过的欣喜若狂，失败的面如死灰。
　　林渊目光平静地观察着。那验灵石检测的是修士体内灵力的“量”与“质”，标准相当死板。以他如今道种内那缕混沌能量的“质”，远超普通炼气二层，但“量”却依旧稀少，且性质特殊，能否瞒过这石头，仍是未知之数。
　　他暗中尝试调动一丝混沌能量，模拟出普通水属性灵力的波动，极其微弱，如同溪流潜行于地底。
　　队伍前方忽然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只见张大海腆着肚子，陪着笑脸，将一个看起来家境似乎不错的胖少年推到了登记桌前，暗中塞给那负责登记的执事弟子一小袋东西。那执事弟子掂量了一下，面无表情，示意胖少年将手放在验灵石上。
　　光芒亮起，勉强达到炼气二层的标准。
　　“钱富贵，骨龄十六，炼气二层。合格，过去吧。”执事弟子声音毫无波澜。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嘘声和不满的低语，但很快在那执事弟子冷厉的目光扫视下平息下去。那张大海得意地瞥了人群中的林渊一眼，满是挑衅。
　　林渊漠然移开目光。这等龌龊，无处不在。
　　终于，轮到了他。
　　“姓名，骨龄。”执事弟子头也不抬。
　　“林渊，骨龄十七。”林渊声音平稳。
　　听到这个名字，那执事弟子笔尖微微一顿，抬起头，打量了他一下，嘴角似乎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旁边另外几个执事弟子也投来目光，带着审视和些许玩味。
　　林渊心中了然。赵吉或者王硕，恐怕早已“打过招呼”。
　　他面色不变，依言将右手按在了那块冰凉的验灵石上。
　　刹那间，他全力收敛道种内那缕混沌能量，只将一丝模拟出的、微弱至极的水属性灵力波动缓缓注入石中。
　　验灵石表面光芒微微闪烁，极其黯淡，眼看就要停留在炼气一层的程度。
　　那执事弟子眼中讥讽之意更浓，拿起笔就要记录。
　　就在此时，林渊意念微动，道种内核那缕混沌能量猛地一个旋转，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难以言喻厚重意境的土属性法则韵味，借由那丝水灵力为掩护，悄然渡了过去！
　　这是他这几日反复琢磨哑翁给予的“磐石之心”感悟，结合自身道种特性琢磨出的法门——无法改变能量的“量”，便在其“质”与“属性”上做文章，模拟出更接近炼气二层标准、且属性相对沉稳易于伪装的土灵力！
　　果然，那验灵石上的光芒猛地稳定下来，虽然依旧不算明亮，却呈现出一种沉凝的土黄色，光芒的强度，恰好卡在炼气二层门槛的临界点上！
　　执事弟子脸上的讥讽瞬间凝固，化为错愕。他狐疑地看了看验灵石，又看了看面色苍白、仿佛下一刻就要支撑不住的林渊，眉头紧锁。
　　“怎么回事？刚才明明……”他下意识地嘀咕了一句。
　　后面排队的人也开始窃窃私语。
　　“咦？居然亮了？” “土灵力？看着好弱啊，刚够标准吧？” “这林渊不是有名的空灵根废物吗？居然炼气二层了？”
　　那执事弟子有些不甘心，厉声道：“手按稳了！再测一次！”他似乎怀疑林渊做了什么手脚。
　　林渊依言再次注入模拟出的土灵力，结果依旧如此，光芒微弱却稳定地维持在炼气二层门槛上。
　　执事弟子脸色难看，盯着林渊看了半晌，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但林渊始终那副虚弱平静的样子，看不出任何异常。
　　最终，在那执事弟子旁边另一人不耐烦的催促下，他只得悻悻地挥挥手，声音带着几分不情愿：“林渊，骨龄十七，炼气二层。合格，去那边等着！”
　　林渊收回手，微微躬身，转身走向通过者的区域，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那执事弟子以及其他几个“关系户”投来的不善目光。
　　第一关，险之又险地过了。
　　通过考核的区域已经站了二三十人，大多是外围的记名弟子，衣着气度明显比杂役们光鲜不少，他们聚在一起谈笑风生，看向后来通过的杂役弟子时，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优越感和轻蔑。
　　那几个通过考核的杂役，则自觉地缩在角落，神情既兴奋又忐忑。
　　林渊默默走到角落站定，垂目调息，恢复着方才模拟灵力带来的细微消耗，同时将大部分心神用于压制体内那缕因方才调动而有些躁动的混沌能量。
　　他能感觉到，几道带着恶意的视线如同毒蛇般黏在自己身上。除了那登记的执事弟子，似乎还有别人。
　　悄然抬眼扫去，只见在那些记名弟子的人群中，一个面容倨傲、衣着华贵的青年，正冷冷地注视着他，嘴角带着一丝冰冷的弧度。见林渊看来，他非但没有避开，反而抬起手，对着林渊，做了一个极其隐晦的抹脖子的动作。
　　林渊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
　　周鹏！
　　外门弟子周鹏，炼气四层修为，也是赵虎的那个表哥！当初赵虎下台后恶意踹伤自己，其中未必没有此人的授意！他竟也关注着这次考核？
　　看来，这考核之路，远比想象中更加凶险。
　　不仅要在明面上通过测试，更要时刻提防来自暗处的冷箭。
　　林渊缓缓低下头，掩去眸中一闪而逝的寒芒。
　　鱼龙混杂，各怀鬼胎。
　　这考核场，已然成了另一处无声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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