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天石缘之亡羊补狼

　　青绵完全愣住了，眼睛瞪得老大，东离居然有这么大本事！只见他袖子一挥，困住他们的石墙就轰隆一声塌了。

　　她还没来得及惊呼，他已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快速离开。

　　速度快得像闪电一样。

　　她只觉得身子一轻，四周的景物瞬间模糊成一片流动的影子，只有呼啸的风声灌进耳朵，刮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等他突然停下脚步，青绵踉跄着站稳，抬头一看，整个人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眼前长河蜿蜒，水声潺潺，这、这分明是……

　　伊洛河！

　　青绵望着眼前熟悉的河水，心里震撼得无以表达——这伊洛河离家何止百里！小时候跟着父亲坐马车来，足足颠簸了七天七夜。

　　没想到现在，竟在他一念之间就到了。

　　她猛地转头，眼里满满的不可思议：“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指什么？”东离挑眉，眼睛里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

　　“这么远的距离……”青绵声音微微发抖，忍不住往前一步，“竟然在你翻手之间就到了？”她仰起脸，眼睛里闪着惊奇的光，“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缩地成寸？还是天涯咫尺的法术？”

　　东离顿时神气起来，“这算什么？不过区区几百里路。本君可是天地龙族，翻江倒海、腾云驾雾都易如反掌！”

　　青绵眼中毫不掩饰的崇拜让东离更加得意。

　　然而她忽然眼珠一转，俏生生地抛来一句：“既然这么神通广大，怎么之前会被一头狼困在小小的密室里？刚才破墙而出的架势，倒很有些慌不择路的意思呢？”

　　东离扬起的嘴角瞬间僵住，俊美的脸上浮起一层薄怒：“小丫头，再敢多嘴，信不信本君立刻把你丢进河里喂水鬼！”

　　“当然不信。”青绵抢着说，“你堂堂真龙，怎么会跟弱女子一般见识？”虽然认识不久，她却吃定了东离不会拿她怎么样。

　　“说得对！但以后不要在本君面前提那匹狼！”东离警告道。

　　“我知道你跟他不对付。其实我也不喜欢他，除了一张俊脸，再没别的长处。”青绵实话实说。

　　东离听了嗤笑一声，一脸得意地看着她：“他虽是对手，却不是仇人。本君跟他本来无冤无仇，千百年来相争相克，不过是为了争个自在天地。他不愿意受本君龙息影响，本君想要夺回被封印的内丹。现在变成这样——”他声音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全因为他吞了你，而你偏又误食了蕴养本君内丹的灵石。这么阴差阳错，说到底，我们算不得死仇，不过是……命定的对手！”

　　“仇和敌，我分得清。”青绵玩弄着自己的头发，眉宇间露出了些许疲惫。“只是有一件事不明白——”

　　“说。”

　　“天地这么大，星河无边，”她忽然抬手指向滔滔河水，眼里全是不解，“你千辛万苦带我破墙而出，是为了来这荒郊野河边吹风？还是要把我藏到这河里，让苍夜从此找不到我？还有我……我想爹爹了，”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一丝恳求，“能不能先送我回家？”

　　东离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眼睛里流转着狡黠的光：“被那臭狼关了这些天，浑身都不舒服，自然要好好洗个澡。”说完东离突然跳进伊洛河，没了踪影……

　　等了很久，不见东离浮出来，青绵心里突然一紧，手指不自觉地揪住了衣角。

　　这么久不见他浮出水面，难道……这狂妄的龙君被淹死了不成？

　　正当她心乱如麻的时候，河面轰然炸开万千水花！一道黑色巨影破浪腾空——竟是遮天蔽日的黑龙真身！墨玉般的鳞甲在日光下流转着幽深的金光，龙须飞扬处带起粼粼水雾。

　　只见他在云间纵情翱翔，接着俯冲入水，激起滔天白浪。随即又跃出水面，长尾扫落伊洛河水波，自在穿梭于天地之间……分明是在痛快地戏水！

　　青绵又惊又羡，紧盯着水面与天空，生怕错过他每一次现身。这辈子能见到如此奇景，死而无憾！

　　许久不见东离出水，青绵又着急起来：难道在水底找吃的？龙应该是吃鱼虾的吧？肯定是被狼困久了，饿坏了，正在水中大开杀戒……正走神时，突然被龙尾卷入水底。

　　青绵生平第一次尝到呛水的滋味，难以形容。她屏住呼吸挣扎，手忙脚乱地乱舞。黑龙吐出一个巨大的气泡，将她笼罩其中。气泡里滴水不进，她闻到空气，大口呼吸——能呼吸的感觉真好！

　　青绵只觉得身子一轻，已经被黑龙轻柔地卷上龙身，突然潜入伊洛河深处。水波荡漾间，日光如碎金洒落，映得水下世界仿佛琉璃仙境一般。碧绿的水草像翠带翩跹，随流起舞；五彩斑斓的游鱼像活宝石，穿梭嬉戏在珊瑚丛间。这般瑰丽奇景，竟比梦中幻境更让人心驰神往！

　　她屏住呼吸，眼中充满了惊叹，心里暗想：如果有机会，愿意死后变成一尾灵鱼，永远栖息在这里，朝朝暮徜徉在这无尽清幽之中。

　　伊洛河水温柔包裹着她的身躯，洗尽尘世烦忧。青绵彻底沉醉在这永恒之美里，不曾想短暂人生中，竟有幸窥见天地间如此神奇造化……

　　黑龙腾空跃出水面，带着她直冲云霄。青绵头顶的气泡应声而碎，清风迎面拂来，她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青丝飞扬间仿佛生出了一双无形的翅膀。

　　“啊……我飞起来啦……爹爹……我在飞！”她忘情地呼喊，笑声如银铃洒落云端。

　　听到她欢快的话语，黑龙东离长吟相和，竟然玩心大起。时而贴着河面低飞，龙尾掠过萋萋芳草，溅起翠色涟漪；时而昂首冲天，穿云破雾，惹得青绵时而咯咯欢笑，时而失声惊叫。长风卷起她的衣袂，仿佛真要化羽登仙而去。

　　这无疑是她此生最快乐的时刻，昨天还困在方寸黑暗之中，今天竟能畅游伊洛河灵境，翱翔九天云霄——这般凡人连痴心妄想都不敢的际遇，她竟然真切地经历了一场。所有前尘烦忧，在此刻都化作云烟，随风散去，只留下满心清朗洒落心间……

　　天色渐晚，暮色四合，青绵又累又饿。东离在河岸边生起篝火，又从河里捉了几条鱼。两人并肩坐在跳跃的火光旁烤鱼，偶尔目光不经意相触，又迅速避开，只剩下柴火噼啪作响。

　　“你……今天累坏了吧？”青绵轻声开口，话音几乎融进晚风。

　　“怎么会？”东离侧过头看她，目光温润，“本君曾经和狼群打了七天七夜，也不过稍微觉得累。今天耗费的精力，还不及当年万分之一。”他微微一笑，又说：“更何况有你在身边，心里只有欢喜，不觉得累。”

　　青绵听他这么说，脸颊顿时泛起一抹绯红。她垂下眼帘，转向星光闪烁的伊洛河。河水像铺满碎钻的绸带，在晚风中漾起细碎涟漪。对岸却是一片沉沉的黑暗，让她不禁又想起父亲。

　　“怎么了？表情这么严肃？”东离低声询问。

　　“爹爹找不到我，现在肯定担心得要命。”青绵轻轻拉住东离的衣袖，眼中水光潋滟，全是恳切，“不知道您有什么安排？能不能让我进水府之前，先回家见见父亲？”

　　“先放心，你父亲就是本君岳父，自然会陪你回家拜见。不过现在时机还没到，先别着急。”东离语气平静，眼中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深意。

　　“岳父？”青绵眼神闪烁，现在怎么又扯上这层关系了？但此刻不是纠结的时候，她心念急转，最后还是压下不满，只惦记老父亲的安危。

　　“教我怎么能放心？爹爹和我多年相依为命，我就是他全部的牵挂。现在我已经失踪两天……不知道他这两天是怎么熬过来的……”说到动情处，她眼泪涟涟，声音哽咽不止。

　　“好了，鱼烤好了。”东离装作没看见她的眼泪，把烤鱼递给她。

　　“你吃吧，我一想到爹爹，就什么都吃不下。”青绵摇头。

　　东离轻笑一声，把鱼又往前递了递：“你不接过去，本君怎么腾出手给岳父传口信？”东离为了哄她开心，可谓用尽了心思。

　　青绵听了心中一喜，难道他立刻就要送自己回家？她忙接过东离手中的烤鱼，眼底漾开期待的光。

　　东离对她温柔一笑，指尖轻轻抚过她的发梢，拈下一根青丝含在唇间，又珍重地握在掌心。他闭上眼睛凝神，拳心微动，似有若无的金光从指缝间流泻出来。
　　青绵怔怔望着，不明白他究竟在施展什么玄妙法术。

　　忽然看见眼前气流旋转，竟然出现一圈光影浮动的漩涡——其中赫然映出父亲的身影！柳一山面容枯槁，眼窝深陷，鬓边徒添许多白发，不过两天竟像老了十岁。

　　“爹……爹！”青绵心疼地呼唤。

　　“他听不见的。”东离睁开眼睛说道。

　　“那要怎样……”

　　青绵话没说完，就被东离打断：“继续看。”

　　突然，一条黑龙出现在柳一山面前，吓得他跌坐在地。

　　黑龙开口道：“老人家别怕，本君是来传信的。您的女儿柳青绵一切安好，她有黑龙护体，请您放心。一定要按时吃饭睡觉，否则只会让她更加牵挂。”

　　说完，黑龙消散不见。柳一山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伏地叩拜不止：“多谢神龙，多谢神龙！求神龙一定要护我女儿周全啊……”

　　青绵眼前的漩涡渐渐消散，父亲的身影也随之隐去，但她总算安下心来。

　　“谢谢你，东离！”青绵终于露出笑容。

　　“何必说谢，快把鱼吃了，别辜负本君一番心意。”东离含笑摇头，眼中映着跳跃的火光，“凡人哪有口福尝本君亲手烤的鱼？这独一份的殊荣，只有你有。”

　　青绵垂下眼眸浅笑：“其实…我平时多吃清淡蔬果，很少碰荤腥。但既然是你亲手做的……”她说着小心翼翼尝了一口，突然眼中漾起惊喜，“没想到伊洛河的鱼这么鲜美！”

　　“你要是尝过东海的鱼，才知道什么叫极致的美味。”东离遥望远方，眼中似有碧波翻涌。

　　“东海？”青绵突然睁大明眸，眼里满是好奇，“离这里远吗？比伊洛河大多少？为什么不带我去见识？那里……可是你的故乡？”她拉住东离衣袖连声追问，眼里漾满憧憬。

　　东离轻轻擦去她嘴角的鱼屑，指尖掠过时带着若有若无的叹息：“伊洛河和东海相比，不过是沧海一粟。”他声音渐渐低沉，似有万千云涛在胸中翻涌，“只是……”
　　最后还是化作一抹苦笑凝在唇边，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只是什么？”青绵越发好奇。

　　“没什么。起风了，觉得冷吗？”东移开话题。
　　青绵眼中虽然还漾着未尽的好奇，见他不想多说，便也体贴地不再追问，只把微乱的鬓发拢到耳后，浅笑道：“是有点凉了。”

　　一阵凉风吹过，青绵不禁打了个寒颤，抱紧双膝。东离起身坐到她身旁，将她轻轻揽入怀中，柔声道：“天凉了，本君身上只有你给的这件蔽体的衣服，再没别的东西可以给你御寒。只能用身体给你取暖。”

　　青绵只觉得心跳如擂鼓，怦怦之声震耳欲聋。生平第一次被男子拥入怀中，羞涩、惶惑、悸动……百般情愫如潮水涌起，让她不知所措。

　　“我…其实不怕冷。”她声如蚊蝇，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没关系，”东离将她揽得更紧了些，下巴轻轻抵着她如云的鬓发，“抱着你，反倒让本君心安。你呢？”他声音温醇如酒，“觉得安稳吗？”

　　“我……不知道，只是觉得……好紧张。”青绵讷讷答道。

　　东离低头看她，怀中人儿娇羞的模样格外惹人怜爱。他在青绵额上轻轻印下一吻。

　　“吻了我，可要一辈子负责的。就算我没有一辈子，你也要对我余下的日子负责。”青绵语带温柔，却藏不住一丝伤感。

　　“好！”东离答得斩钉截铁。

　　听他温柔回应，青绵放下所有戒备，掩唇轻轻打了个呵欠，倦意已如潮水般涌来：“那我稍微睡一会儿……半柱香就好……”话音渐弱，她已经蜷缩起身子，曲膝为枕，青丝散落在肩头。

　　东离指尖凝起一点萤光，轻轻点向她的额间。青绵随即沉入安宁梦境，呼吸渐渐均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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