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的交换

　　看完这一切，我快要忘了呼吸。整个世界变得灰暗压抑起来。
　　“他们是……？”柳耀问。
　　我张了张嘴，不知该说是朋友、哥哥或是长辈。或许都是吧。
　　柳耀轻声问我怎么了？
　　我的嘴巴自己动了起来，说着交换爸爸的事，大脑还游离在世界之外。
　　“那么你已经交换了三次？不过如果让魏梓桑或吴德去交换，你的爸爸也可以回来。”柳耀道。
　　我没有回答，此刻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时而想到爸爸，时而想到毛正毛义……泪水滚下来，可我却不知道自己是在为哪一件事哭。
　　柳耀弯腰用衣袖给我擦脸上眼泪。
　　“没事，”我迅速擦干脸，重看向手中的信，“不能告诉吴德，他最贪心了。我可以告诉梓桑，她可以把我们的父亲换回来。”
　　“好。”
　　事情似乎可以得到解决，可我的心里依旧堵堵的，好像我没找到关键点。但脑子依旧糊成一团，我没办法理清此刻的思绪。
　　送柳耀回到早餐店后，我走在回家的路上，脑中一直环绕着许多人的声音。
　　回到家中，才打开门走进去，妈妈就急匆匆走来告诉我，吴德疯了。
　　“疯、疯了？”我不可置信道。
　　妈妈关上房门，挽着我边走边说：“听说吴德今天刚从他老家回来，刚开始还好好的，可是一到家就疯了，连他爸都不认得了。”
　　我顿时噎住。
　　“听你周姨说，当时吴德一边砸东西，一边吵着要他爸快点出来。可当时你吴叔就站在那啊！”妈妈拉着我坐下，摇了摇头，“后来吴德冲出家门，跑我店里来……”
　　“您没事吧！”
　　“我没事。”妈妈摆摆手，“那时候吴德一看到我就急忙问我他爸在哪？我当时都没反应过来，指着他身后说，你爸这不来了？可他回头只看了一眼，就开始大发脾气，说那不是他爸！——你猜他之后怎么说？”
　　“我……”我结巴着，说不出话来。
　　“他说那是你爸！”妈妈睁大眼睛道，又湿着眼眶摇头，“你吴叔当时听了不知多伤心。”
　　“然、然后呢？”
　　“我们以为吴德是在闹脾气，就告诉他，再怎么生气也不能否认亲子关系呀。然后……”妈妈顿了顿。
　　我凑近脑袋聚精会神地听着。
　　“他就疯了。”妈妈说。
　　“他现在在哪？”我急忙问，原本绝不告诉吴德一切的打算开始动摇。
　　“公安局。”
　　“公安局！”
　　“是啊。他当时一边大喊吴阳，一边跑到外面疯狂砸东西，说要是他爸再不出现，他就把这里砸得稀巴烂。可是！”妈妈眉头紧皱起来。
　　“吴叔就在他身边。”我接道。
　　“对啊！你说这是怎么个事嘛，好好一个孩子，虽然品行不端，但起码正常啊。现在变成这样，你吴叔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当时还是你吴叔报的警，现在好像要拘留7天和罚款来着。”
　　我低头掐着手臂上的肉，深深感受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可是，吴德不是一直以来都怨恨吴叔的吗？他会那样发狂，是因为失去了自己的父亲？还仅仅是因为对现实变化感到恐惧？
　　“吴德……会没事的。”我说。
　　“吴德当时还嚷嚷着要找你来着。”妈妈又说，“等他出来后你就尽量少出门，就怕他对你做什么。你要吃什么让你爸去买，他皮糙肉厚。”
　　“吴德说什么？”
　　“没说其他，就是一直要我说你去了哪，”妈妈这时低头思索起来，“他当时好像还求我来着。真是奇怪，找你干什么？”
　　我不知如何作答。
　　“不会是要跟你决斗吧！”妈妈按上我的胳膊。
　　“斗什么？”
　　“爸爸呀。他不是说吴叔是你爸吗？没准他现在想你爸当他爸呢。”
　　“这……”我后仰着头，艰难地吐出声音，“有可能。”
　　“那你爸也得少出门了啊，万一被拐走怎么办。”妈妈眼珠转向上方，“不过他那么大个人也能跑回来。那还是让他出门买东西吧。”
　　“……嗯。”
　　“唉，你小时候吴德还总带你出去玩来着，你二年级一次被欺负后，他还跑去跟那群人打架……”妈妈独自感叹起来。
　　我心不在焉地听着妈妈的声音，犹豫要不要告诉吴德真相，可我除了怕吴德乱交换之外，还怕他记我仇。毕竟因为我，他不仅失去父亲，还蹲了大牢。
　　想到最后，还是决定瞒着，让梓桑去交换吧。可要怎么跟梓桑解释呢？
　　后面我又独自去到交换地找出吴德的石头，最终在上面发现了一道仔细触摸才能勉强察觉到的裂痕。
　　当晚我给梓桑发去信息。
　　“我们和好吧。”我打下这行字，犹豫着又删掉，改成“我原谅你了。”
　　我发送过去，等了很久，也没收到梓桑的回信。
　　第二天，交换地——
　　“你告诉魏梓桑一切了吗？”柳耀问。
　　“没，”我摇着头，“她没回我，大概还在生气吧。”
　　“抱歉。”
　　“跟你没关系，是魏叔的错。”
　　柳耀沉默着。
　　“也许我应该去找她，”我说。
　　“有点危险。”柳耀拉住我。
　　“怎么会？梓桑是最安全的。”我点点头，“就这么定了！——你想好如何让自己恢复健康了吗？”
　　“我……不知道。又能和谁交换呢？就像你之前说的，如果让那些性命垂危的人知道‘交换’，原本听天由命的他们可能再次燃起活的希望，去和无辜的别人交换。可如果隐瞒他们……也做不到。还是算了。”
　　“不打算去找找吗？万一真有那么一个人呢。既愿意成全你，也不会伤害别人。”
　　柳耀摇头。“我不仅仅是对别人没有信心，对我自己也是。”
　　我愣了愣。“因为毛正毛义吗？”
　　“是，我害怕我最后也变成那样。现在，尽管我没法像一个普通人那样生活，但我还是有一个好的身体，有家人朋友。”柳耀笑道，“忽略不完美的地方，我觉得一切都足够好了。”
　　我想了想，也笑了。“嗯。”
　　离开这里之后，回到家中我打开手机，梓桑还是没有回复我的消息。我胆怯起来，害怕梓桑一辈子都不再理我，但回过神来一想，那是梓桑啊，大不了死缠烂打。
　　我决定跑梓桑家里去找她，上次说要还给她的钥匙还在我这呢，可我却在刚到小区门卫室那边时，碰到了魏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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