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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感
按照林哲发来的地址,沈澜晞打车来到了容城顶奢酒店式公寓的一栋楼下。林哲早已等在门口,见到她如同见到了救星,快步迎了上来。
“沈律师,您可算来了!”林哲压低声音,脸上写满了无奈和担忧,“小陆总他……唉,您上去看看就知道了。我从没见他这样过。”
沈澜晞点了点头,心里那根弦绷得更紧了。她跟着林哲乘坐需要刷卡才能启动的专属电梯,直达顶层。电梯门打开,是一个极其宽敞、装修风格低调却处处彰显奢华的入户厅。
林哲用备用房卡打开厚重的实木门,侧身让沈澜晞进去,自己却没有跟进去的意思,只是低声道:“沈律师,小陆总就交给您了,我在楼下候着,有任何需要随时叫我。”说完,他几乎是立刻体贴地帮他们带上了门,将空间彻底留给了两人。
沈澜晞站在玄关,还没来得及打量这过分宽敞和冷清的空间,一股浓烈醇厚的酒气便扑面而来。她蹙眉,换了鞋,循着酒气走向客厅。
尽管在来的路上,她已经根据林哲的描述和早上的情形,做足了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客厅里的景象时,她还是发现自己准备得远远不够。
宽敞的客厅没有开主灯,只有角落一盏落地灯散发着昏黄柔和的光晕,勉强照亮了沙发区域。地上散落着好几个空空如也的威士忌酒瓶,有些甚至歪倒着,残留的酒液在地毯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而那个造成这一切混乱的“罪魁祸首”,此刻正蜷缩在宽大的真皮沙发角落里。
陆景珩没有像往常那样坐姿慵懒或挺拔,而是将自己缩成了一团,仿佛这样就能抵御全世界的伤害。他低着头,脸埋在膝盖里,只露出凌乱的黑发和泛着不正常红色的、线条优美的后颈。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他身体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抬头,只是带着浓重鼻音,含糊又执拗地嘟囔,声音沙哑得厉害:“走开……都走开……我说了……我有喜欢的人了……你们……别再白费力气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醉意,更带着一种近乎孩童般的委屈和固执,仿佛在守护着什么极其珍贵的东西。
沈澜晞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又酸又涩。她放轻脚步,慢慢地走到沙发边,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感受到身边沙发凹陷,有人靠近,陆景珩像是受惊的小动物,猛地瑟缩了一下,抱着膝盖的手臂收得更紧,整个人又努力往沙发角落里缩了缩,闷声重复:“走开……我有喜欢的人了……她……她叫沈澜晞……”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他带着醉意和哭腔的嘴里说出来,沈澜晞呼吸一滞,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淹没了她。看着他这副脆弱又固执地念着她名字的样子,再联想到早上自己那些伤人的话和决绝离开的背影,一股强烈的、名为“愧疚”的情绪涌了上来,让她感觉自己活脱脱就是个欺负了纯情少年的……渣女。
她看着他这副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无奈,还带着点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她故意放低了声音,带着一丝试探,轻轻问道:“陆景珩,你知道……我是谁吗?”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沙发角落里那个蜷缩的身影猛地僵住了。
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当他的脸完全暴露在昏黄的光线下时,沈澜晞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忘记了呼吸。
那是一张……充满了破碎感的脸。
原本总是带着慵懒笑意的桃花眼,此刻红肿得像两颗核桃,眼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眼底布满了红血丝。他的鼻尖也哭得红红的,配上那张过分白皙俊美的脸,更显得可怜兮兮。脸颊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嘴唇因为酒精和哭泣而显得有些苍白干裂。
他整个人就像一件精美却被打碎了的瓷器,散发着一种令人心碎的脆弱和无助。
陆景珩努力聚焦着模糊的视线,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看了沈澜晞好几眼。当终于确认眼前的人是谁时,他那双红肿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一丝微弱的光亮,嘴角下意识地想要向上扬起,露出一个笑容。
然而,那笑容还没来得及成型,就猛地僵住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极其伤心的事情,他嘴角迅速向下撇去,刚刚才止住些许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毫无征兆地、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沈……沈澜晞……”他呜咽着叫她的名字,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无限的委屈,“你……你怎么来了……你不是……不要我了吗……你不是……很讨厌我吗……”
他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控诉,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我……我都跟你解释了……我没有骗你……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那样说我……为什么……要跑掉……”
“我哪里不好……我改还不行吗……你别不要我……”
他哭得肩膀都在颤抖,呼吸急促而不稳,仿佛随时都会喘不过气来。那副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陆家二少的风流不羁、运筹帷幄?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在感情里受了重伤、不知所措的大男孩。
沈澜晞看着他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的样子,听着他那些语无伦次却字字泣血的控诉,只觉得胸口闷得发疼。早上那股莫名的保护欲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甚至比之前更加强烈。
她被自己这强烈的情绪吓了一跳。她沈澜晞,从小到大习惯了独立和坚强,习惯了保护自己,何曾对一个人产生过如此强烈的、想要去呵护、去安抚的冲动?
可看着眼前这个哭得快要碎掉的男人,她的心防,正在一寸寸地松动。
她犹豫着,几乎是有些笨拙地、试探性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僵硬地,环住了陆景珩因为哭泣而微微颤抖的肩膀。
她的动作很轻,带着明显的不熟练。
然而,就是这个生涩的拥抱,却让哭得昏天暗地的陆景珩猛地顿住了。他抬起泪眼朦胧的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沈澜晞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脸颊微微发烫,却还是没有松开手。她另一只手有些迟疑地、轻轻抬起,落在了他柔软凌乱的黑发上,像安抚小动物一样,生硬地、一下下地抚摸着,试图平复他的情绪。
“别哭了……”她的声音干涩,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和一丝无措,“我……我没有不要你……”
这话一说出口,连她自己都愣住了。这算是什么?承诺吗?她还没想清楚啊!
可陆景珩却仿佛听到了什么天籁之音。他怔怔地看着她,红肿的眼睛里充满了不确定和小心翼翼的期盼,眼泪却流得更凶了,只是不再是那种崩溃的哭泣,而是变成了无声的、更加惹人心疼的抽噎。
他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身体一软,整个人不由自主地靠进了沈澜晞的怀里,将滚烫的、泪湿的脸颊埋在了她的颈窝处。
沈澜晞身体瞬间僵硬,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弄得手足无措。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皮肤上,能感受到他身体细微的颤抖,能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气混合着淡淡的、属于他的清冽气息。
她僵持了几秒,最终,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放松了身体,任由他靠着。环住他肩膀的手收紧了些,另一只手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柔地抚着他的头发。
怀里的人,抽噎声渐渐微弱下去,呼吸变得绵长而均匀。
沈澜晞低头一看,有些哭笑不得。
陆景珩……竟然就这样,在她怀里……睡着了。
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泪珠,红肿的眼皮安静地合着,鼻尖依旧红红的,但脸上的表情却不再痛苦委屈,反而带着一种依赖和……安心?仿佛找到了避风港的船只,终于可以放松地沉入梦乡。
沈澜晞看着怀中这张即使哭肿了也依旧难掩俊美的睡颜,再看向满地狼藉的空酒瓶,心情复杂地陷入了沉思。
今晚发生的一切,彻底颠覆了她对陆景珩的认知,也搅乱了她原本清晰坚定的心。
这份突如其来的、沉重而真挚的感情,她到底……该如何面对?
第二十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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