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倒计时

　　十一月的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卷着枯黄的落叶，狠狠砸在画室的玻璃窗上。顾枝淮握着画笔的手顿了顿，指尖传来一阵细微的发麻感，他甩了甩手，以为是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导致的，没太在意，继续在画纸上勾勒着秦云川的轮廓——这是他偷偷准备的生日礼物，想在秦云川生日那天给他一个惊喜。
　　画纸上的秦云川穿着白大褂，眉眼温柔，嘴角带着浅笑，顾枝淮越画越觉得满意，忍不住拿起画笔，想给画中的人添上一枚精致的领结。可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眩晕突然袭来，眼前的画纸瞬间变得模糊，色彩在视线里扭曲成一团混沌，他想扶住画架稳住身体，手臂却软得没有一丝力气，画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直直地向后倒去。
　　“喵——”桔梗尖锐的叫声打破了画室的寂静，它慌慌张张地绕着顾枝淮的身体转圈，时不时用脑袋蹭他的手背，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秦云川下班回家时，刚打开门就听到桔梗焦急的叫声。他心里一紧，快步走到画室，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僵在原地——顾枝淮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呼吸微弱，右手边还散落着一支画笔。
　　“枝淮！枝淮！”秦云川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他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顾枝淮抱进怀里，指尖触碰到的皮肤冰凉得吓人。他立刻伸手摸向顾枝淮的颈动脉，感受到微弱却还算规律的跳动，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一点，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恐慌。
　　秦云川不敢耽误，立刻拿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语无伦次地报着地址，声音里满是焦急：“医生！快来！我爱人晕倒了！他现在没有意识，脸色很白……你们快点！”挂了电话，他紧紧抱着顾枝淮，一遍又一遍地轻声呼唤他的名字，另一只手不停地搓着顾枝淮的手背，试图让他暖和一点。
　　“枝淮，你醒醒，别吓我……”秦云川的眼眶泛红，语气里带着一丝祈求，“我们还要去看冬天的第一场雪，还要去露营，你不能有事……”桔梗蹲在他脚边，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悲伤，轻轻蹭了蹭他的裤腿，发出委屈的呜咽声。
　　急救车很快就到了，医护人员将顾枝淮抬上担架，秦云川一路紧紧跟在旁边，双手紧紧握着顾枝淮冰凉的手，眼神一刻也不敢离开他的脸。到了医院后，顾枝淮被直接推进了急诊室，秦云川坐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双手撑着头，脑海里不断闪过顾枝淮晕倒的画面，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拿出手机，想给父母打个电话，却又怕他们担心，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把手机放回了口袋。他靠在墙上，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顾枝淮之前只是心肌供血不足，这次晕倒可能只是低血糖或者太累了，不会有大事的，一定不会有大事的。
　　不知过了多久，急诊室的门终于开了。秦云川立刻冲了过去，抓住医生的胳膊，急切地问：“医生！我爱人怎么样了？他为什么会晕倒？”
　　医生皱着眉，递给他一份检查报告：“患者目前已经醒了，但情况不太好。我们给他做了初步检查，发现他的血红蛋白数值很低，而且腹部有一个阴影，需要进一步做CT和病理检查才能确定具体情况。你先去办理住院手续，后续的检查我们会尽快安排。”
　　秦云川接过检查报告，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他快速扫过报告上的文字，“腹部阴影”几个字像针一样扎进他的心里。他强压下内心的不安，点了点头：“好，我现在就去办。医生，麻烦你们一定要好好检查，拜托了。”
　　办理完住院手续后，秦云川立刻去了病房。顾枝淮靠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看到秦云川进来，他虚弱地笑了笑：“秦医生，你来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就是突然有点晕，现在已经没事了，我们能不能回家啊？我还想把你的画……”
　　“先别说这些。”秦云川打断他的话，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医生说你需要做进一步检查，我们先住院，等检查结果出来再说。听话，好不好？”他的语气尽量保持温柔，可眼底的担忧却藏不住。
　　顾枝淮看着秦云川紧绷的脸，心里也有些不安，但还是点了点头：“好，听你的。不过你别太担心，我真的没事，可能就是最近画画太累了。”他伸出手，轻轻握住秦云川的手，想给他一点安慰。
　　接下来的几天，秦云川推掉了所有的工作，寸步不离地守在顾枝淮身边，陪着他做各种检查。每一次检查，秦云川的心里都像揣着一块石头，既期待结果快点出来，又害怕看到不好的结果。顾枝淮虽然表面上装作不在意，但每次看到秦云川紧张的样子，心里也难免有些忐忑。
　　检查结果出来的那天，天空飘着细雨，阴冷的天气让人心情更加沉重。秦云川拿着检查报告，手不停地发抖，他不敢看，却又不得不看。当“胰腺癌晚期”几个字映入眼帘时，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耳边嗡嗡作响，手里的报告像有千斤重，差点掉在地上。
　　医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屏障：“患者的情况很不乐观，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肝脏和肺部，手术意义不大，建议进行化疗和靶向治疗，尽量延长患者的生存期，减轻痛苦。”
　　秦云川猛地抬起头，眼睛通红，声音沙哑：“医生，你确定吗？有没有可能是误诊？他还这么年轻，怎么会得癌症晚期……”
　　医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们已经做了多次检查，结果都是一样的。胰腺癌本身就比较隐匿，早期很难发现，等出现症状的时候，大多已经到了晚期。你要有心理准备。”
　　秦云川踉跄着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才勉强站稳。他看着窗外的细雨，心里一片冰凉，仿佛被这寒冬的雨水浇透了。他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个总是笑着给他画画、喜欢向日葵、期待着和他一起看遍风景的顾枝淮，竟然得了癌症晚期。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病房的，推开门，看到顾枝淮正坐在病床上，手里拿着一本画册，看到他进来，立刻笑着说：“秦医生，检查结果出来了吗？是不是没什么事？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啊？我想桔梗了。”
　　秦云川看着顾枝淮纯真的笑容，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强忍着眼泪，走到床边，蹲下身，握住顾枝淮的手，声音哽咽：“枝淮，我们……我们可能还要在医院住一段时间。”
　　顾枝淮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看着秦云川通红的眼睛，心里咯噔一下，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秦医生，是不是我的检查结果不好？你别骗我，告诉我实话，好不好？”
　　秦云川再也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他紧紧抱住顾枝淮，声音颤抖：“枝淮，对不起……对不起……医生说，你得了胰腺癌，已经是晚期了……”
　　“胰腺癌晚期……”顾枝淮重复着这几个字，大脑一片空白，手里的画册“啪”地掉在地上。他看着秦云川，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秦医生，你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我怎么会得癌症晚期……我之前只是心肌供血不足，我还好好的，我还要给你画完生日礼物，我们还要去看冬天的第一场雪，还要去露营……”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带着哭腔，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这不是真的，对不对？秦医生，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秦云川心疼地擦去他脸上的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完：“枝淮，对不起……是真的。但是你别害怕，有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们一起治疗，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清楚，晚期胰腺癌的治愈率有多低。
　　顾枝淮靠在秦云川的怀里，哭得像个孩子。他想起自己还有很多事情没做，还有很多风景没和秦云川一起看，还有很多画没画完，可现在，却被告知生命可能只剩下很短的时间。巨大的绝望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桔梗被秦云川的朋友送来了医院，它似乎感受到了病房里压抑的气氛，乖乖地趴在顾枝淮的脚边，时不时用脑袋蹭他的腿，像是在安慰他。顾枝淮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桔梗的头，眼泪掉得更凶了：“桔梗，对不起，以后可能不能陪你一起玩了……”
　　秦云川紧紧抱着顾枝淮，轻声安慰他：“枝淮，别放弃。我们还有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去看你想看的风景。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一直陪着你，永远不会离开你。”
　　接下来的几天，顾枝淮一直沉浸在绝望中，不愿意说话，也不愿意吃饭。秦云川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每天变着花样给顾枝淮做他喜欢吃的饭菜，耐心地喂他吃，陪他说话，给他讲他们以前一起经历过的开心事，试图让他重新振作起来。
　　“枝淮，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去郊外的枫叶林吗？你当时看到枫叶，开心得像个孩子，拍了好多照片，还画了一幅特别美的画。”秦云川坐在床边，握着顾枝淮的手，轻声说，“我们还约定，等枫叶全红了，就去那里露营。现在枫叶应该还没掉完，等你好一点，我们就去好不好？”
　　顾枝淮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秦医生，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怕我等不到那时候了。”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绝望。
　　“不会的！”秦云川立刻说，“我们会接受治疗，医生说化疗和靶向治疗可以延长生存期，只要我们坚持，一定可以等到的。枝淮，你不能放弃，我也不能没有你。”他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我们还有很多约定没实现，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顾枝淮看着秦云川通红的眼睛，心里也很难受。他知道秦云川有多爱他，有多担心他，如果自己一直这么消沉，秦云川会更痛苦。他深吸一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我接受治疗。秦医生，不管以后怎么样，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我们一起面对。”
　　听到顾枝淮的话，秦云川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紧紧抱住顾枝淮：“谢谢你，枝淮。谢谢你没有放弃。”
　　很快，顾枝淮开始接受化疗和靶向治疗。化疗的副作用很大，他每天都恶心呕吐，吃不下东西，头发也开始大把大把地掉。秦云川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每天都会帮顾枝淮擦拭身体，按摩他酸痛的四肢，晚上也不敢睡太沉，只要顾枝淮有一点动静，他就会立刻醒来。
　　有一次，顾枝淮因为化疗反应太严重，吐得昏天黑地，他看着镜子里自己憔悴的样子，还有掉得差不多的头发，心里又开始失落。他坐在床上，一言不发，眼神空洞。
　　秦云川走过来，看到他的样子，心里很疼。他拿起一顶早就准备好的毛线帽，轻轻戴在顾枝淮的头上：“枝淮，这是我给你织的帽子，你戴起来很好看。”这顶帽子是秦云川利用晚上顾枝淮睡着后的时间织的，虽然针脚有些粗糙，但却充满了他的心意。
　　顾枝淮摸了摸头上的帽子，心里暖暖的。他看着秦云川，笑了笑：“秦医生，你什么时候会织帽子了？针脚这么粗糙，不过还挺暖和的。”
　　“第一次织，可能不太好看。”秦云川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等你好了，我再给你织一顶更好看的。”
　　顾枝淮点点头，靠在秦云川的怀里：“好。秦医生，有你在，真好。”
　　在秦云川的精心照顾下，顾枝淮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也开始积极配合治疗。虽然化疗的过程很痛苦，但他每次都会咬牙坚持下来，因为他知道，秦云川一直在身边陪着他，他不能让秦云川失望。
　　秦云川的父母也知道了顾枝淮的病情，他们立刻从老家赶了过来。看到顾枝淮憔悴的样子，秦妈妈忍不住哭了：“枝淮啊，苦了你了。你放心，我们会和云川一起照顾你，我们一定会挺过去的。”
　　秦爸爸拍了拍顾枝淮的肩膀，语气坚定：“枝淮，别害怕，有我们在。你和云川就像我们的孩子一样，我们不会不管你的。”
　　看着秦云川的父母，顾枝淮心里满是感动。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有秦云川，有秦云川的父母，还有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桔梗。
　　有一天，顾枝淮突然想起自己还没给秦云川画完生日礼物。他让秦云川把画架和画笔带到病房，想要继续画。秦云川担心他的身体，不愿意让他画，可顾枝淮却很坚持：“秦医生，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我一定要画完。你就让我画吧，我会注意休息的。”
　　秦云川拗不过他，只好把画架和画笔带来了病房。顾枝淮靠在病床上，虽然身体很虚弱，但还是拿起画笔，认真地画了起来。秦云川坐在旁边，帮他递颜料、洗画笔，时不时地提醒他休息一会儿。
　　顾枝淮画得很慢，每一笔都很吃力，但他却没有放弃。他想把自己对秦云川的爱，都融入到这幅画里，让秦云川以后看到这幅画，就能想起他们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经过几天的努力，顾枝淮终于画完了这幅画。画中的秦云川穿着白大褂，站在向日葵花田里，眉眼温柔，嘴角带着浅笑，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显得格外温暖。顾枝淮把画递给秦云川，笑着说：“秦医生，生日快乐。虽然晚了一点，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喜欢。”
　　秦云川接过画，看着画中的自己，还有画里大片的向日葵，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他紧紧抱住顾枝淮：“枝淮，我很喜欢，谢谢你。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生日礼物。”
　　顾枝淮靠在秦云川的怀里，轻声说：“秦医生，我知道我的时间可能不多了。但是我不后悔，因为我遇到了你，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开心。如果有下辈子，我还想遇到你，还想和你在一起。”
　　秦云川紧紧抱着他，声音哽咽：“枝淮，没有下辈子，我们只有这辈子。我会让你这辈子都开开心心的，我会陪你走完剩下的路，不管这条路有多长。”
　　窗外的雨还在下，但病房里却充满了温暖。顾枝淮知道，虽然自己的生命可能即将走到尽头，但他拥有秦云川满满的爱，拥有秦云川父母的关心，拥有桔梗的陪伴，他已经很幸福了。他闭上眼睛，靠在秦云川的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心跳，心里满是安宁。他知道，不管未来有多么艰难，只要有秦云川在身边，他就什么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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