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且留住

　　既然远哥哥不帮她就算了，凭她自己的能力也能帮客哥哥夺回璧姐姐的芳心的。杜涵悦心下已打定了主意。

　　杜涵悦想万一只是客哥哥单方面的想法，璧姐姐要是没有那个意思，那样自己岂不是白忙一场了。不行她得试探一下顾宛璧的心意才好。

　　杜涵悦小心翼翼开了口：“璧姐姐，悦儿常听客哥哥提起你呢。”顾宛璧和谢灵运相识也不过数月，况且杜涵悦来建康也没有多少时日。哪里能常常听到。

　　“嗯。”顾宛璧明显的心不在焉。哪里注意到其中的纰漏。

　　“璧姐姐，你有在听我说吗？”她见顾宛璧神色不对问道。

　　顾宛璧好不尴尬的笑笑。

　　杜涵悦朱唇微启，还未发出声，便被来人打断了，宋彦羲站在门口叫了声师妹。顾宛璧就随他出去了。

　　独留杜涵悦在房中，她自言自语：“这个宋彦羲真是无礼，他进门前就不能先敲门吗。有什么话非出去说不可，在这里就不能说吗。”比起这个宋彦羲恐怕谢灵运的无礼更甚罢。完全可以用有过之而无不及来形容。对于谢灵运的那些无礼行径，杜涵悦竟视而不见。她本就不喜这个宋彦羲，现在对他更添了三分厌烦，不管孰是孰非，所有的错处一律都归咎于这个讨厌的宋彦羲身上。

　　自从那日与谢瞻不欢而散，杜涵悦和他赌气竟几日都未与他说过话。好几次她与谢瞻打过照面，谢瞻刚要说什么，她却熟视无睹般的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自从玄妙观里多了一个叫杜涵悦的活泼女子，平日里不苟言笑寡言少语的季言也像变了个人一般。他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他对杜涵悦暗生情愫，她与顾师妹不同，倒不是顾师妹比不上她，或许就是顾师妹太过完美反而显得那般不真实，那般遥不可及。杜涵悦见顾宛璧为大家做饭，她在一旁看着，心血来潮也学着顾宛璧下厨，便把顾宛璧推出厨房她自己一人动起手来。杜涵悦哪里做过这此，不过是添个柴都能把脸熏黑，最后还是不得不让顾宛璧为她善后。

　　季言每次见到杜涵悦时，都会有些微微的不自在，叫她杜小姐。而她却说：“别总是杜小姐杜小姐的叫着，我像璧姐姐一样叫你五师兄，你叫我悦儿好不好？”

　　“好。”虽然如此应着，可每次见到她还是叫杜小姐如常叫着。杜涵悦一再“纠正”，后来季言索性叫她悦儿姑娘。到最后杜涵悦也只得如此，不再纠结于如此鸡毛蒜皮般的小事上，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做呢。在她眼中，现在没有比做“月老”更重要的事了。

　　杜涵悦虽然有些粗枝大叶的，可她不是迟钝之人，道观里的其他人对她如常，独独这个季言与别个不同，当她察觉出他对自己有些好感，她便有意与他保持距离。可打那日生谢瞻的气，她对季言的态度就开始有所转变。当然这有部分赌气成分在内，既然你谢瞻不帮我，也自有人帮我，这样一来既可以气气谢瞻，他又可以帮她看着顾宛璧和宋彦羲，让他二人不至于走得太近，不可谓不是一石二鸟的好办法。正当杜涵悦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欣喜若狂时，眼前发生的事却怎样都令她高兴不起来，她不悦地哼了一声。

　　杜涵悦本来是看顾宛璧在练剑，她正在与一个师兄过招。这本没什么，不过让杜涵悦生气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事。

　　顾宛璧与师兄拆招，以前她也常与师兄们过招比试的。起初的一两个回合还好，后来顾宛璧手上的剑虽还变换着招式，可思绪早就不在手中的剑上了。而与她切磋的师兄并未发觉她的魂不守舍，一招接着一招，二剑摩擦之处已有火星迸出，顾宛璧已处于下风，可并没有后退之意，身子反而随着自己的剑势向前移向对方。师兄的剑身节节向前，他怎么也没想到顾宛璧没有向后退亦未躲闪之意，他想要收回手中的剑已然来不及了。眼见剑尖便要刺向顾宛璧了，正在这时，只听锵地一声，顾宛璧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何事，手执的剑已经掉落在地。

　　“没事吧，顾师妹。”宋彦羲的手揽在顾宛璧纤细的腰间，关切地问道。

　　“没…”这时顾宛璧才感觉到手腕上传来的痛感。

　　宋彦羲不知从何处飞将出来，一手执剑抵挡顾宛璧身前的剑，一手揽过她的腰身。宋彦羲的剑虽然起了一定阻挡作用，可对方剑锋来势太猛，那剑也不过是偏离了原来的方向，顾宛璧还是受了伤，好再只是刺到了她的手腕上，并不严重。

　　他这分明是趁机吃豆腐嘛。杜涵悦气不打一处来，小跑到他们面前，怒气冲冲的指着宋彦羲的手，差点儿就要上去掰开那只手了：“喂，你在做什么？还不放开。”

　　宋彦羲正训斥着与顾宛璧切磋的那人：“七师弟，师父平时是怎么教我们的。你不知道刀剑无眼，切磋比试时要点到为止吗！”

　　“我…”那男子急的直冒汗，不知该如何解释。

　　“三师兄，不能怪七师兄，是宛璧自己刚刚失了神。”顾宛璧为他辩解着。

　　杜涵悦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听她这么一说，顾宛璧才注意到，一时间脸颊羞得酡红如醉，忙把身子躲向一旁，宋彦羲尴尬的缩了手。

　　“顾师妹，你的手不要紧吧，我帮你擦点金疮药…”还未等宋彦羲说完，杜涵悦在一旁抢白道：

　　“呦，就不劳宋师兄的大驾了，这点事就由小妹代劳好了。”不由分说便扶着顾宛璧回房去了。

　　“你们不是修道之人吗，六根怎么还是这么不清净。”杜涵悦来季言这里取药。

　　季言还以为杜涵悦在说他，不免有些心虚。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杜涵悦继续说道：“那个宋彦羲不好好的潜心修道，一门心思就想着如何纠缠璧姐姐不放。你们师父也是老糊涂了，竟也不好好管教他这不等于放纵他嘛。”季言听她这样说，才知道她说的原来是三师兄。

　　季言因说道：“悦儿姑娘，严格来说三师兄他不算是修道之人。听师父说，三师兄他幼时身子孱弱家里怕他养不活，便把他送到此处。他受完冠礼后他家中让他归家，可他感激师父多年来的教导及养育之恩，时常来探望师父。”

　　“这么说宋彦羲他可以娶妻！”杜涵悦听完后的第一反应便是瞪大了她的那双凤目。她就知道他不怀好意。

　　二更已过，顾宛璧在床榻上反辗转侧竟未能成眠。脑中满满的都是自己与谢灵运发生的事，不知是不是因为白天听杜涵悦一直在耳边提起他的关系。搅得她心绪不宁。又想想前些日子杜涵悦那丫头竟然一反常态，话语吞吐，当时自己并未在意，现在想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必定是有什么事瞒着她。不会是他出了什么事了吧。顾宛璧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不会的，不然谢瞻也不会坐得如此安稳。可是她还是放心不下，心下暗恨自己的不争气：顾宛璧啊顾宛璧，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遇到谢客的事就方寸大乱了呢。反正也睡不着倒不如出去走走，免得一会儿又对着这堵白墙乱思乱想。于是便起身下地，用火折点燃了蜡烛，穿上躺在椅子上的那件月白色罗裙。

　　顾宛璧打开窗牖，让风吹进来，让自己的脑子清醒清醒，不由得倚在窗牖旁，仰头望着墨色一片的天幕，这夜没有星子，只有那玉盘挂在天际，格外的明亮、耀眼。今夜的月亮格外的圆，许是望月罢。人月团圆，可如今在这世上自己却是孤单影只。蓦地想起，上次离开玄妙观前，做了盏孔明灯一直放在尼罗宝阁中，自己未在道观的数月里想来也没人动吧。拿了笔墨便出了房门。除了天上的那轮明月散发出的幽幽的光亮来，四处的房间皆是漆黑一片，大家应该都睡下了。

　　谢灵运马不停蹄得赶来玄妙观，令他没想到的是，他刚到便见到了顾宛璧的身影。虽然离她有一定的距离，但他还是立刻便认出了她。只见她只身一人出了山门。这么晚了，她这是要去哪里呢。谢灵运下了马，牵着马悄悄的跟在她的后面。这山上平日里鲜有人来，加上她对山路又极其熟悉，所以并未提高警觉。

　　顾宛璧就着月光，在这孔明灯上提笔写着，一用力手腕便不时传来阵阵疼痛：谢公义平安喜乐，信女顾宛璧。顾宛璧自言自语道：“爹爹你在天之灵会保佑他罢。”

　　不住的轻叹了口气，取出火折点燃孔明灯。顾宛璧刚起身抬头，便看见那英气的脸庞，谢灵运已站在她的面前。

　　“你…”顾宛璧已来不及把那盏孔明灯藏起来了，因为在刚说出这个你字时，它已经缓缓升空了。

　　他的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随着孔明灯的方向望去，直到再也见不到它的影子才收回眼光看向顾宛璧。

　　顾宛璧真是要羞得无地自容了，他不会看到了罢。她仍然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你什么时候到了？”天啊，她可真是个白痴竟问了这样的愚蠢问题。

　　谢灵运牵着马与她并肩向玄妙观的方向走去。他亦泰山自若的答道：“刚到。”

　　山谷的风有些紧了，这个时节寒意愈发明显了，顾宛璧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此时心乱如麻哪里顾得上这些。

　　“不如骑马罢，还能快些到玄妙观。”谢灵运不等她回答已经跃然马上，向她伸出一只手来。

　　顾宛璧略迟疑一下，轻咬着下唇还是伸出了右手。腕间缠着的纱布露了出来。

　　“你的手怎么了？”顾宛璧在谢灵运身前坐稳后，他仍盯着关切她那腕间的白纱问道。

　　她把衣袖向下拉了拉，试图遮住她那受伤的手腕：“没什么，不过碰了一下。”

　　她还真是轻描淡写呵，凡是总是喜欢自己独自承担。谢灵运想到这里，故意把身子向她挪近了些许。顾宛璧能够清楚的感到他呼出的温热气息在自己的耳边擦过，不由得双颊红云满盈。

　　谢灵运有一瞬间又嗅到那种香气，与那次他们在安车中的无异。可只是那样一瞬香气又没有了。

　　谢灵运扶顾宛璧下马。她先前面走着，来到一个厢房前推开房门，点上蜡烛道：“悦儿没告诉我，你会来。所以也没有给你准备房间。今日有些晚了，你先将就一下，明日我再帮你收拾罢。”顾宛璧知道谢灵运衣食考究，于是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房间方打算离开。

　　“时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她刚要退出来。

　　“顾宛璧，你这个盗贼。”谢灵运突然扼住她的手腕。

　　“谢灵运，你不要含血喷人！你倒是说说看我偷什么了？”她冷笑道。

　　谢灵运把顾宛璧的芊芊玉指放到自己的胸口上：“你偷走了我的心。”

　　顾宛璧一时语塞，樱口张了半天竟说不出一个字来。好不容易半晌才道：“你…”便被谢灵运以唇封缄。顾宛璧抵在谢灵运的胸膛上握成拳状的手渐渐松了下来。

　　杜涵悦睡不着想出来走走，发现只有这一处有烛光便想走近悄悄是何人怎么晚了还不睡。原来客哥哥来了，她便躲在暗处看他们。这一瞧不打紧，不一会儿就见谢灵运吻住了顾宛璧，杜涵悦刚要惊呼出声，忽然嘴便被一双厚实的大手捂住了，娇小的身子完全被一个结实的胸膛裹住了。她刚要挣扎，耳边传来谢瞻的声音：“悦儿，别怕，是我。”她松了口气。可谢瞻的手并没有从她的唇上挪走，否则她又会开始喋喋不休起来罢。

　　谢灵运的唇刚离开顾宛璧的唇瓣，她虽然心如鹿撞，嘴上却嗔道：“谢客，你这人怎么总是这般无礼。”

　　“璧儿，那你怎么总是淘气不听话呢。”谢灵运轻捏她的俏鼻，眼光更加放肆的看着她。

　　“你怎么总是这般没个正经？”顾宛璧啐道。

　　“璧儿，你等过了守孝期，我娶你过门好吗？”谢灵运一本正经的说道。他或许给不别的什么，可是他可以给她一个家，给她一个能够依靠而又温暖的地方。

　　戏看完了，谢瞻还不打算放开杜涵悦，她急了，向谢瞻的脚踩去，他吃痛才回过神来松开了手。

　　“坏蛋！”杜涵悦含羞的跑回了房。

　　躲在暗处中的宋彦羲除了泛白的脸色外，身着的玄色长袍都隐没在黑夜中。一切都尽在他眼底，眼中略带忧伤，幽幽说着：“璧儿，你终究还是不记得我了，不过不要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想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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