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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屋外的雪似乎已经停了,小屋内,小桌案前的人奋笔疾书。
一些抄写好的书卷被放到了案下,桌上只摆着一盏小烛火和正在抄写的书卷,烛火未能照全整间屋子,只能照亮小桌案这一圈小小的范围,桌案不够大,也不够高,人抄书时便只能跪坐着,半俯下身去。
小桌上,烛火跳动的幅度一下变大,有人推门进屋。
玉词闻声停笔,抬头向那人看去,“书灵姐姐。”
对面轻声“嗯”了一句,这一声之后,来者并未离开。
玉词见书灵没走,以为是她有话要对自己说,便想站起来,但书灵只是摆摆手,示意不必起身,也并未说什么。
一时之间,两人就这么一言不发地互相望着,玉词没等来书灵说些什么,她只是沉默地和自己对望了一会,之后便脚步轻轻地离去。
此前被门风扰动的烛火已重归平静,玉词感觉眼睛有些酸胀,抬手揉了揉眼,她看着面前离去的背影,其实并不怎么在意。
倒是这堆书,她侧身看身旁已经抄好的书卷,在心里估摸着完成的时间,大概还需要一会才能完成,也不知这会儿是什么时辰,抄完还有能不能眯一会……这样想着时,头脑倒变得一片空白,本该抓紧抄书,一时忘了,只顾盯着烛火发楞。
这一楞晃神,玉词也没注意自己愣了多久,直到又一道影子打在她面前的小桌上。
桌上一下暗了一片,随后又亮了几分,书灵回来了,她端了另一盏烛火放在了小桌案上。
“姐姐?”玉词唤了一声,书灵没应,而是低头看向那一卷正摊开抄写着的书卷,她的视线短暂地停留在篇幅中心的某一个字上。
玉词感受到来自书灵的视线,心下疑惑,便顺着刚刚书灵的视线找到了她在看的那个字,怎么了?
“姐姐,可是觉得玉词这字有何不……”玉词话音未完,书灵率先打断,“时候不早了,记得明早去夫人屋里收拾,别误了时候。”书灵语气一如既往地冷淡,玉词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欸”了一声应着,抬头瞧见门缝外的天光确有吐白迹象,也顾不得再想其他,连忙继续把剩下的书给抄了。
等书抄好了,天却也亮得差不多了。
然而玉词却来不及送去,就连让小丫头掐着早课之前送过去也只是匆匆嘱咐,因为这日实在太忙,府中上下都忙得脚不沾地,连大夫人房中都只剩下几个小丫鬟在伺候茶水而已,大丫鬟们都接了任务,各自出府办事去了。
“玉词,你来。”
“是,夫人。”玉词应到,将手上整理着的字画轻轻拢在一块,转身放到了专门收画的一侧柜中,随即从屏风左侧的木制书柜后钻了出来,又绕过其余几架书柜,从中堂的屏风后走过,边走边拍着衣袖理衣褶。
屋外的光从屏风的镂空花纹穿过,一排灰色的花纹影子印在地上,玉词走过时,那些影子便从地上映到她的鞋上,待她向前,那些花影又回到地上,重归静谧。
屏风右侧,素色帘幕挽在一侧的柱子上,另一侧则挽地比较松散,从屋外向内看时是不能直接见到幕后景象的,那帘幕前还垂着一排排深浅不一的绿色串珠,此为另一层帘幕。
“夫人。”玉词已到帘幕前,她垂首站立,等候夫人指示。
“你来。”声音从绿珠帘后传来,一个小丫鬟抬手为玉词撩开帘幕前的绿色珠帘,夫人正坐在一张书桌前写着字,玉词应了句,走上前去。
桌前的贵夫人一手执笔,另一手扶着执笔之手的衣袖,以免视线的遮挡和墨水沾染。玉词来到她跟前时,她刚停下手中的笔,正要将笔放置回桌上的笔山之上,玉词双手接过那笔,在一侧的小碗清水中洗着,后搁置在桌上的一方看着像是粗麻布质地的小方巾上轻压去余水,待这些做好后,才将整理好的笔轻放回笔架之上,末了还顺手拭去了笔山上余留的小点墨痕。
夫人看着玉词手上的动作等她做完,才问道:“玉词,这两日小姐可还好?课业可有懈怠?”
“回夫人,小姐这两日一切安好,每日都认真温书,不曾有懈怠。昨儿还与奴婢说,先生讲的课业,她领悟了不少新的见解。”
“如此便好,”夫人轻轻点头,抬头看向桌旁窗外,“这几日的雪也不见停,年关将近,该置办些花草来添点年气了……玉词,这事便你去办吧。”夫人看向玉词,后者答应了声,心下却有些犯难,诸如此类的采买事务,此前都是由嬷嬷们负责,偶尔也会让丫鬟来协理,但也只是大丫鬟才会接触到,因此她现下并没有比较清晰的头绪。
“玉词。”
“奴婢在。”玉词拉回思绪,等着夫人的吩咐,然而等了一会,也没听到夫人的下一句话。玉词悄悄抬眼,只见夫人温柔笑着,指向窗外道:“你瞧,这雪下的。”她顺着夫人的手看向窗外。
“瑞雪兆丰年,来年定是个好年,对吧?”
玉词也笑,长舒一口气,回道:“回夫人,瑞雪兆丰年,来年定是个好年。”
夫人没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用口形说着‘去吧’。玉词便福了一礼,正要退下,还没迈出两步,夫人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轻唤:“玉词。”
玉词连忙应了声,停下脚步。
只见夫人从座中站起,缓缓向她走了来。“这段时日府里事务繁多,你可能会辛苦一段时间。待忙完这阵,你便回家歇上几日,与家人团聚团聚。”夫人没注意到玉词听了这句话后的异样。
玉词听着一时有些发愣,以至于她都忘了自己是怎么告退,又怎么来到屋外的。一片小小的雪花飘扬而至,落在她的发上,直到一丝凉意从头顶传来,她这才晃过神,抬头竟发现屋外的雪又开始下了。
“瑞雪兆丰年……”玉词抬手接雪,不自觉重复起方才夫人的话。
冬雪在这年关将至的腊月里肆意地飞舞着,除了飘扬而至的雪,头顶还悬着一轮不那么热烈的太阳。阳光并不暖和,在阳光底下做活的人却依旧冒了一层细汗,是不是丰年尚未能知晓,但年关的到来着实让林府上上下下忙碌了好一段时间,就连府里的大丫鬟们也数日难见。
玉词再次见到书灵时,距离上次“端烛台”已过去数日。
庭院中,搬运花盆的最后一个小厮迈出了角门,内里的掌门嬷嬷将面前角门闩起来时,院中另一侧的角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个小丫鬟捧着什么东西立在角门边等候着,书灵走了进来,原先立在一侧的小丫鬟便跟在书灵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快步走向什么地方去了,全然没有注意到庭院中新进的花花草草。
这一日,雪终于不再下了,天色晴朗,娇花的影儿映在水面,池里的鱼隐在花影下,似乎没注意到那是花的影子,正长着大口,预备要咬上来,突然一声咕咚的水声,池鱼迅速转身游走,池面上的影子被打乱,只留下一圈圈涟漪泛在水面。
玉词揣着一早送来的清单前往庭院,一番核对后,又吩咐各处的丫鬟将各房的份额领了去,嘱托了一些摆放的注意事项,等她回到房中时,才见书灵已经回来了,便唤了声“姐姐”。书灵点头,此时她已将外出服换下,穿上了一件素色的府内衣裳。
屋内的木梁顶上倒映着金色的光,一晃一晃的,隐约间还能看到有游动的鱼儿影子,玉词走到摆放茶盅的桌边,倒了两杯茶水,一杯推到书灵面前,自己也捧了一杯就着床沿坐下。
两人静默无言,各自喝了几口清茶,倒是数日来难得的清闲时刻,好不舒坦。
只是这清闲时光着实短暂,玉词还喝没几口,门外又传来唤她的声音,一声唤之后便听见“噔噔噔”的小跑声由远到近,接着又是一声唤。门外人没听到回应,急得想进屋,又不敢逾矩,就杵在门外探头探脑:“玉词姐姐,您在吗?”
玉词直想叹气,抬头时发现书灵也望向门口,两人视线碰上,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彼此心照不宣地笑了。
玉词放下手中茶杯,应着门外唤她的声音起身向外走去。门外等她的人一见她出来,不由分说就拉起她的手让她赶紧过去,玉词看着这小丫头着急忙慌的背影,心中觉得诧异。
这是先前夫人拨给小姐的小丫头,虽然年岁尚小,但好在机灵,讨得小姐喜欢,夫人念着小姐平日里没有同龄孩子玩伴,便把这小丫头拨了过去,一方面可以陪小姐说说话,另一方面,也是给小姐养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贴心人,平日里并不见她这样无规矩,今天怎这般急躁?
这不免让她想到前些日子在府门口被另一个小丫鬟拉住的情形,一时觉得头有点疼。若果真是这样,今天她可没有蚂蚱可以哄小姐啊……
小丫鬟领着玉词去的地方确实是小姐住所的方向,但是见的人却不是小姐。
到小姐房门口后,小丫鬟在门边候着,玉词则提起裙角跨过门槛,自个儿进了屋。她向着主座的方向屈膝福了一礼,抬头时小姐已从座中起身,小步跑向她。
“姐姐,你快瞧瞧,这是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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