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隙缚灵契

　　雨停的时候，凌彻正在守界局的解剖室里盯着那枚影核碎片。

　　幽蓝的光透过特制容器渗出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斑。这是昨天从影盟交易点缴获的战利品之一，另外两枚完整的影核已经送进保密仓库，只有这枚带着裂痕的碎片，被技术组检测出异常波动——里面残留着不属于影盟的影力，冷冽，且带着某种熟悉的波动。

　　像那个自称认识他父亲的影界生物。

　　“队长，检测报告出来了。”技术组的小陈推开门，手里的平板屏幕亮着，“碎片里的残留影力和数据库里‘缚影灵’的特征吻合，而且……”他顿了顿，声音压低，“能量反应模式和三年前城西影潮事件里的未知影力，是同一个。”

　　凌彻的指尖在容器壁上停住。缚影灵，影界中最擅长操控影子的族群，成年体足以轻易撕裂两界屏障。而三年前的城西影潮，正是他父亲“牺牲”的那场事故。

　　“通知下去，调取三年前所有相关卷宗，包括未归档的现场记录。”他起身，战术靴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另外，查墨烬——就是昨天那个缚影灵，我要他所有在镜城出现过的痕迹。”

　　小陈应了声，转身时忍不住多看了凌彻一眼。队长今天的气场比平时更冷，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眼底那簇火像是要烧出来。

　　凌彻没在意下属的目光，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镜城。这座城市的名字来源于随处可见的玻璃幕墙，阳光好的时候，整座城像被无数面镜子包裹，光影交错间，谁也分不清哪里是现实，哪里是影界的边缘。

　　父亲的日记里说，影界和人间一样，有好有坏。可日记本的最后几页被撕了，撕口处还留着暗红色的痕迹，像干涸的血。

　　耳麦突然响起急促的警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紧急通知！中央公园发生大规模影潮！大量影子脱离宿主暴走，请求特侦队支援！”

　　凌彻的心猛地一沉。影潮，比影盟交易危险百倍的存在。当影界能量浓度过高时，普通人的影子会暂时拥有意识，失去控制的影子会攻击宿主，甚至互相吞噬，最后形成凶影。

　　“全队集合，中央公园！”他抓起椅背上的外套，转身冲出解剖室。

　　中央公园的景象比预想中更混乱。

　　往日里供人休憩的草坪上，无数扭曲的影子在狂奔、嘶吼，它们像被拉长的墨汁，沿着地面蠕动，抓住一切活物的影子就疯狂撕扯。公园里的游客尖叫着四散奔逃，不少人已经被自己的影子绊倒，躺在地上挣扎。

　　“锁影阵准备！”凌彻落地时，影力已经在掌心凝聚成淡蓝色的光纹，“一组负责疏散人群，二组跟我建立隔离带，记住，尽量用压制，别直接摧毁影子，避免能量波动加剧！”

　　队员们迅速散开，凌彻的影鞭率先甩出，精准地缠住一条扑向小孩的影子。他手腕一翻，影鞭上的电光闪过，那影子瞬间被定在原地，像被冻住的墨团。

　　“快带孩子走！”他冲旁边吓傻的母亲吼道。

　　女人反应过来，抱着孩子连滚带爬地跑向安全区。凌彻刚要转身，却发现周围的影子突然变得狂躁，它们放弃了近处的目标，纷纷朝着同一个方向聚集——公园中心的喷泉广场。

　　那里的地面正在发黑，像有墨汁从地底渗出来，空气里的温度骤降，连阳光都变得苍白。

　　“队长，能量读数在飙升！是界心石的波动！”耳麦里传来技术组的惊呼声，“影盟的人在广场底下藏了界心石碎片，他们在故意引发影潮！”

　　凌彻的瞳孔骤缩。影盟疯了？用界心石碎片强行催化影潮，这不仅会毁掉半个镜城，甚至可能提前撕开两界裂缝。

　　就在这时，广场中心的黑影里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看来，有人比我更急着搞事啊。”

　　凌彻猛地抬头。

　　墨烬就站在喷泉顶端，黑色的连帽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还是那副慵懒的样子，甚至还抬手接住了一片被狂风吹来的落叶，指尖划过叶片时，那叶子瞬间化作黑色的粉末，融入他脚下的影子里。

　　“是你！”凌彻的影鞭瞬间绷紧，“影潮是不是你搞的鬼？”

　　“小队长，别这么凶嘛。”墨烬从喷泉上跳下来，落地时悄无声息，仿佛脚踩着的不是坚硬的地面，而是流动的影子，“我只是来拿回属于影界的东西，不像某些人，拿着界心石碎片当玩具。”

　　他说话间，广场周围聚集的影子突然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纷纷转向影盟成员藏身的方向。墨烬的指尖弹出几缕黑雾，那些黑雾落地后化作锁链，将最狂暴的几条影子捆了个结实。

　　“想活命？”他转头看向被影子包围的凌彻，嘴角噙着惯有的调侃，“就乖乖跟着我。”

　　凌彻的手攥紧了。他本能地想反驳，想把这个来历不明的缚影灵一起列为目标。可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影子，看着队员们逐渐吃力的防线，他咬了咬牙。

　　“别耍花样。”

　　墨烬笑了，眼尾的弧度像只得逞的猫。“放心，猎物死了，游戏就不好玩了。”

　　他率先冲向广场中心，身影在影子与现实间穿梭，指尖的影刃每一次挥出，都能精准地切断影盟成员操控影子的丝线。凌彻紧随其后，影鞭化作密不透风的屏障，护住两人侧面。

　　战斗间隙，墨烬的声音总能精准地钻进凌彻耳朵里。

　　“你皱眉的时候，影子都在发抖哦。”
　　“刚才那招不错，可惜角度偏了零点三度，没我教的话，下次还是会受伤。”
　　“喂，守界局的训练这么差？连影子的流向都判断不准？”

　　凌彻被他烦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好几次想回头把影鞭甩在那张欠揍的脸上。可当一条漏网的凶影从背后扑来时，墨烬总能提前一步用影子将其缠住，动作自然得像呼吸。

　　“你到底想干什么？”凌彻在一次背靠背的防御间隙低声问。

　　墨烬的气息就在他颈侧，带着那股熟悉的冷冽：“说了，拿回界心石。顺便……”他顿了顿，声音里的笑意淡了点，“看看你有没有你爸当年一半能打。”

　　提到父亲，凌彻的动作顿了半秒。就是这半秒的迟疑，一枚漆黑的子弹突然从斜后方射来，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直取墨烬后心。

　　是影盟的蚀影弹！专门针对影界生物的武器，能灼伤灵体，甚至让其暂时失去影力。

　　“小心！”凌彻想也没想，猛地转身，将墨烬往旁边一拽，同时双手结印，自身的影子瞬间暴涨，在两人面前形成一道淡蓝色的光墙——锁影阵，原本用来困住影界生物的阵法，此刻成了护盾。

　　蚀影弹打在光墙上，发出“滋啦”的响声，蓝色光纹剧烈波动，像水面被投入了滚烫的石头。凌彻闷哼一声，感觉手臂一阵灼痛，那是影力被冲击时的反噬。

　　墨烬被他拽得踉跄了一下，站稳时正好看到凌彻手臂上渗出的血珠，以及光墙后那张冷硬却带着焦急的脸。

　　“你……”他想说什么，却被凌彻的眼神打断。

　　“看什么？我只是不想我的线索死了。”凌彻咬牙道，可耳尖却不受控制地发烫。刚才那一瞬间，他根本没想线索的事。

　　墨烬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这次的笑和之前的调侃不同，像冰层裂开了条缝，透出点真实的温度。

　　“走吧，小队长。”他抬手，指尖的影刃变得更加凝实，“让我看看，你到底能护我到什么时候。”

　　两人的影子在地面上交错，一个泛着冷白的光，一个带着淡蓝的电，在狂乱的影潮中，竟诡异地形成了一道移动的屏障。凌彻看着身边那个冷白皮肤的身影，突然觉得，或许父亲日记里没说完的话，他有机会自己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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