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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鬼道士
青年名为卓仪,清常观道人,数日前夜观星象察觉恶鬼将出,特奉太乙救苦天尊之令下山超度冤魂,
却没料想人间亡魂无数,这一路行来,好几次都正面撞上恶鬼诞生,好在还未形成规模,并不难解决。
他正要接着追踪鬼王痕迹,此时另一股更加强大的气息却从东边猛然爆开。
来不及多想,卓仪脚尖轻点,仿若一只翩翩白鸟,几个起落之间便飞至百米开外,转换方向朝着钜洲城方向赶去。
路曦昭对自己逃过一劫的事毫不知情,她清扫完李家村,又到山上掏了十几只松鼠粮仓,在小毛团们敢怒不敢言的眼神中扮了个鬼脸,用芭蕉叶裹住满满一大包干果朝天坑下降落。
她熟练的将干果分成若干份,摆在神庙外面,进屋钻入神像体内歇息。
卯时,天刚蒙蒙亮,日月同框悬挂于天际,山上鸟鸣声四起。
天坑内,村民们陆续起床,依次进入神庙双手合十作揖,以枯木枝代替红香,一人三支插入石鼎香灰中,这才出门领取口粮生火熬粥。
神庙里烟火缭绕,在村人所看不见的地方,雕像左胸处泛起微不可查的白光,锁住整个空间,吞吐香火提炼出信仰之力,再将烟气散去屋外。
路曦昭将信仰之力聚集于神像眉心,劈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纹路,与庙外众人意识相连。
这是作为村人后路的必要手段,叛军的残忍有目共睹,若是派人一个个通知,总会有落后于人的倒霉蛋,倒不如她多耗费一些心力,联通每人的意识,必要时能以山神之名宣布撤离。
在路曦昭的识海里,村民们的梦境宛若一个个色彩不一的泡泡,大多数偏向活跃的明媚色系,也有少数几人昏暗无比。
其中一个更是被漫天黑雾牢牢禁锢,重复着当年叛军屠村时的景象。
她沉思片刻,指尖轻点划破雾气,将这人梦境打通,分出一缕神魂进入其中,让梦境时间倒流,退回初始时间。
梦里,阳光普照大地撒在稻田上,霎时间金灿灿的一片,恍得人睁不开眼。
路曦昭站在田埂上,伸手拨动两下沉甸甸的谷穗,看向正在劝人离开的小孩。
对方身材瘦弱,看个头不过五六岁,但她知道按岁数来算,这孩子当年便已有八岁之龄,只是家中贫穷,常年缺衣少食,所以才营养不良比同龄人矮了一个头。
“阿爹阿娘,你们快跟我走,那群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就快来了……”
被杨三牛拉扯住的男女两人,对此充耳不闻,权当这小破孩又在胡闹,卷起裤腿下到稻田里,就要弯腰割稻。
“三牛你这孩子,去去去,一边玩着去,可不能误了农时。”男人大手一挥,跟拎小鸡仔似的将儿子提溜起,稳稳的扔到稻草堆里。
“阿爹!”杨三牛顶着满头稻草起身,打算接着拉人。
只要赶在午时前跑走,那就还来得及!
路曦昭看他屡战屡败被扔了十数次,因为太耽误割稻,遭杨父以稻草搓绳,捆得结结实实的扔回家里,委屈得呜呜直叫唤。
杨三牛瞪着房梁,嘴里呢喃道:“为什么?为什么连梦里我都救不了爹娘……”
“因为你对他们太熟悉了,知晓面对相同境况,他们会做出怎样选择。”路曦昭取下面具,飘至他身旁,解开绳索安抚性的摸摸小孩脑袋。
“山神娘娘?!”杨三牛一个翻身打滚,站起身就要如往日一般,朝她三拜作揖。
路曦昭将小孩扶起来,笑眯眯道:“不必,我是客人,你才是此间梦境的主人。”
“山神娘娘,求您教我,我到底该怎么做?”杨三牛恳求道。
这并非他第一次做梦回到此时,却总被误认成犯了臆症,捆在家中动弹不得,眼睁睁的看着父母再次惨死于魔头刀下。
“这是你的梦境。”路曦昭提示完,见对方依旧是一副迷茫模样,没再多说,拎起他的衣领,将人带至另一处场地中央。
她理解这孩子不忍伤害家人的心理,那便换一个下手对象吧。
此处正是叛军大营,杨三牛毕竟是小孩子,没正面见过叛军想象力不够,一眼望去营地里稀稀疏疏不过百来人,身量倒是远高世人,魁梧异常。
“什么人?!”
原本还在生火做饭的士兵们,被这突兀出现的两人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拔出腰间刀具,挥刀朝人砍来。
利刃带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泛起冷冷寒芒,刺得杨三牛眼疼,几乎是在刀过脖子,屏住呼吸的那一刻,他听见一道柔和的女声从耳边传来。
“这些都是你的梦境产物,他们全是假的,去吧孩子,去做你想做的事。”
杨三牛若有所思的摸摸脖子,发现果真毫发无伤,当即目露凶光,涌出一股子猛力在身夺过士兵的大刀,在对方惊疑不定的眼神里将人劈成两半。
“阿爹,阿娘,还有村长爷爷……三牛给你们报仇了!”
他状若疯狂的大吼大叫,逢兵便砍,似要将这压抑了一年的冤屈通通散去。
识海内,独属于杨三牛的梦境里黑雾渐渐褪去,挣脱禁锢,颜色由暗转亮。
“是个猛将。”路曦昭望着梦中大杀四方的小孩,往他身上打上一方标记。
日后,面对数万大军可以躲进天坑,但若只是几十人的山匪,还跟遇猫的耗子似的,只知一味地东躲西藏,那就多少有些招笑了。
“可惜年龄还是太小了。”路曦昭移开视线,继续扒拉其余人的梦境,试图从里翻出几个绝世天才。
时间一晃又是三日过去,临仙村众人忙得热火朝天,一个接一个的在路曦昭指挥下形成流水线作业,由后往前搬运器具和粮食,就连不到人腿高的小孩子也紧紧搂住鸡鸭,由人高高举起离开天坑。
“出来了啊。”村里的老人家们站在崖边,眼神复杂的看向山脚各处。
那里曾经是他们的村子,一年前被叛军烧杀劫掠毁于一旦……
“有山神娘娘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杨三牛扶着山羊胡老头,点头肯定道。
因为路曦昭提前做过清扫,新村子的情况比村人们想象得要好,虽然房屋破败,但还能勉强住人,众人迫不及待的就开始挑选房屋。
“我要这屋,离河近好捕鱼!”
“那俺要这屋,方便上下山打猎……”
“各位!”山羊胡老头轻咳两声,吸引来全场目光。
他放大声音,力求让所有人都能听见,“山神娘娘对村子建造有新规划,昨晚入梦已与我商量好了图纸,大家伙们先集体住在村子左边,右边用以建造新房……”
不等山羊胡老头说完话,另外几位老人纷纷皱眉。
有人大着胆子道:“安村长,建造新房的消耗可不低,以前是生活在天坑,运动少吃的也少,可这要是动用重工,现在又是伏夏,天气炎热,说不准会闹出人命。”
安村长双手虚压,按下众人的讨论声,“大家尽管放心,山神娘娘何等聪慧,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想到的问题,她老人家自然也有解决方法。”
“诸位可还记得娘娘第一次显灵?”
闻言,村人们脸上均浮现出一副了然神色,显然是联想到了同一幕场景。
那时他们粮食断绝,山下又盘踞着数万叛军,眼看就要在饿死和与叛军同归于尽中二选一了,是巫祝大人及时传来山神娘娘的旨意,上山去搬运猎物填饱肚子。
想起那段日子能堆积成山的荤腥,众人们情不自禁的舔舔嘴唇,眼神直发亮。
其实村民们的烹饪手法并不好,去腥材料也不足,只是简单拔毛清洗后,用清水把生肉骨头内脏炖作一锅。
路曦昭那时路过,闻着从大锅里传出的腥臊味,好几次都没忍住干呕出声。
只是这个年代的穷苦百姓少有人能吃上肉,一个个的几乎全营养不良,不管是从口味还是身体需求,那一锅带着浮沫能把她熏跑的肉块,就成了村民得之不易的美味佳肴。
与众人猜想得相差不大,路曦昭此刻确实正在捕猎,但不在山上,而是在天坑下的地下暗河。
杀生这件事对她百害而无一利,不仅会抵消信仰,还会使她的鬼身沾染上血腥之气,让情绪陷入暴躁之中。
因此,路曦昭想到一个好主意,若不是由她亲自出手,这因果便于她没了干系。
暗河水流急促,浪头扑打在岩石上拍作水雾,发出哗啦一声巨响,时不时就有一条小鱼被夹带其中,撞在石壁上啪嗒落下,彻底晕死过去。
路曦昭的目标自然不会是这些小倒霉蛋,而是将目光放在了暗河下游动着的几条两三米巨物上。
黑暗是鬼的主场,数十米的水底下,水中巨物的游动痕迹在她眼中清晰明了,连带着那身黑灰色的鳞片,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从地上捡起一块大小合适的石头,路曦昭瞄准目标入水潜了下去,在对方发现她之前,抢先一步拿石头将其打晕,用麻绳穿过鱼鳃,有些费力的将这条一米多长的草鱼拖拉上岸。
就在路曦昭连绑六鱼,洞口传来几位村民的说话声时,一种不详的预感猛然传遍全身,她凝住心神朝东方望去。
恍惚间,她好似看见了一双无机质的灰眸冷冷扫过,一道被点燃符箓凭空出现,化作一道流星朝她飞驰而来,眨眼间便落在右手化作一只白色的灵鸟。
“诸鬼定位符!”路曦昭低头看向自己手上突兀的鸟型标记,顿时瞪大眼睛,坏了,是道士!
还是专管杀鬼超度的那一脉,她莫不是今日鬼命不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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