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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林夏将苏婉婉带到角落里的一张空桌，刻意远离她的位置。
桌面上只有一台基础配置的电脑和基本过时操作手册。
安顿好后，她转身就走，不想有过多的联系。
身后，是苏婉婉转头看向她的背影，咬住下唇，眼里是看不懂的复杂。
林夏没有回到座位，而是转身走向茶水间，试图理清这一上午接踵而来的事。
这个世界暂定为书中书，里书类型大概是都市职场，外书快穿类。
然后她很有可能是里书里面的人物，外书也有可能，但是直觉告诉她百分之七十是里书。
身份恶毒女配，那就是一直跟女主做对，结局落得个人皆可恨的下场。
现在可能是剧情刚开始，只要她不做出那些事情，就能避免。
当然，也用可能像前世看到的某些小说那样，自己会不受控制按照剧本走，虽然目前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剧本。
但是如果真这样，那就只能辞职，及时止损！
林夏将咖啡豆倒入研磨机，听着齿轮转动的声音，仿佛在碾压无形的焦虑。
她按下开关，浓烈的香气随着细碎的粉末弥漫开来，却压不住身后传来的开门声。
同事小王推门进来，攥着手机的手背青筋凸起，脸色有些阴沉。
林夏下意识想避开，但对方已然对着电话开了口，声音带着压抑的焦灼：“妈，你今天加班到几点？腰怎么样？要不还是辞职吧。”
研磨机的嗡鸣声中，林夏的手指在咖啡机按键上顿了顿。
电话那头传来疲惫的咳嗽声，接着是沙哑的回应：“辞不了…最近厂里效益差，裁了一波人，我要是走了，下个月怎么办？”
林夏的心跳倏地漏了一拍，搅拌咖啡的手悬在半空。
辞不了？
对啊，人都按剧本走了，怎么可能自主辞职！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没事的，我马上就要转正了，公司的工资挺高的，能养活你和我的。”小王的声音颤抖着，尾音染上哽咽。
电话里传来安慰：“没事的，妈还能在挣上个两年，等你结了婚，妈就休息了…”
“妈，你就…”
电话那头打断了未说完的话，“哎呀，不说了，妈累了，妈去睡觉了。”
“嘟嘟嘟…”
小王猛地抬头，眼眶通红，目光与林夏仓促交汇又避开。
林夏慌忙转身冲咖啡，热水击打滤纸的哗哗声却盖不住身后关门的动静。
咖啡溅出杯沿，烫得她指尖一缩。
褐色的液体在台面上蜿蜒，像一片龟裂的旱地，细密的裂痕像四周蔓延，边缘泛着焦糊的色泽。
难道就要这样吗？
林夏望向窗外，云层压得极低，快要下雨了。
暮色渐沉，霓虹灯在老街的油烟气中晕染开一片朦胧的雾。
林夏拖着疲惫的身体推开家门，空调的冷气裹住她发烫的脖颈，指尖还残留着公司键盘的冰凉触感。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上面的裂纹如蜘蛛网般从右下角蔓延至中间，但仍然顽强地显示出闺蜜顾尚兰的消息：“好不容易休班，要不要去老街大排档？我请你吃小龙虾，记得穿平底鞋，那边石板路硌脚。”
林夏盯着那几道裂痕，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裂纹边缘——正是那天在厕所摔裂的。
这几天她一直有意无意的避免跟苏婉婉交流，本就工作量大，在加上还没想到解决方案，导致她现在精神特别紧绷。
而且，在心里她也担心顾尚兰有没有身份。
她深吸一口气，用指腹避开最深的裂纹，艰难地在碎屏上恢复：“好，老地方见。”
换上轻便的休闲装，镜子里的林夏依然头顶“恶毒女配”的字体。
她抚过镜子里脑袋的上方，然后收回手，翻箱倒柜找出一块毛巾，用胶带将毛巾与镜子黏在一起，这样在家里就看不到了。
夜市的霓虹此破夜色，大排档的塑料凳上沾着油渍，远处传来烤串滋滋作响的声音。
顾尚兰已经点好一盆麻辣小龙虾和各种烤串，正用湿纸巾擦拭眼镜，黑色镜框的棱角在霓虹灯下泛起沉静的哑光，与她洁白的脸庞形成奇异的和谐。
林夏在看到她头上空无一物时，心里便放松了许多。
顾尚兰推了推眼镜，说起最近看诊的病人：“你知道吗？最近有个病人和你的脑回路竟然有点类似。”
“啊？我？”林夏停止咀嚼食物的行为，从食物里抬起头，睁大了双眼：“我揍你啊！说我有病！”
“是啊，就是说你。”顾尚兰一笑，灌了一口啤酒：“就是有个病人看小说，然后带入到现实世界是小说，然后他是穿越的，要完成任务，不能偏离“主线”啥的，不让他就要被抹杀了。”
林夏刚灌的啤酒，在此刻听到对面人的话，猛地咳嗽起来，啤酒混着泡沫呛得她眼眶泛红，狼狈地喷溅起。
顾尚兰被吓了一跳，连忙抽纸递过去：“你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咳嗽了？不会是感冒了吧？”
喉间的灼烧感如野火燎原，她慌乱地接过纸巾擦拭嘴角，啤酒沫在唇边晕开一片，一场失控情绪的宣泄。
林夏攥紧手中的纸巾，仿佛要将身体的不安与这个世界的秘密一同嵌入血肉中。
她试探着抬眼，声音裹着夜市嘈杂的声浪：“如果…我说如果，你发现自己真的在小说里呢？该怎么办？所有一切都是虚假的怎么办？”
林夏喉咙发紧，她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在嘈杂声中轰鸣，下一秒就会震碎这脆弱的身躯。
桌面上的碎屏手机在灯下反射出光，像提醒着她的身份。
以及顾尚兰的黑色镜框在灯光下忽明忽暗，仿佛一面微小的镜子，映出她头顶上的四个大字。
顾尚兰摘下眼镜，用指腹揉了揉眉心——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眼角的细纹在动作中微微舒展。
顾尚兰伸出手捏住她的脸，清亮的眼睛注视着她：“疼不疼？”
林夏拍开，揉脸：“当然疼啊！”
“那不就好了，只要自己是真的就行，如果自己能看见，听到，闻到，吃过，触碰过的所有的感受都是真实的，哪怕是小说世界也没关系。”顾尚兰吃了一口串。
林夏顿住，酸涩地说道：“那如果是恶毒女配呢？未来控制不住做坏事怎么办？”
“恶毒女配是作者的工具，但真实的人有自我选择权。如果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在伤害人，肯定会想尽办法停下来，哪怕是脱离剧本。”顾尚兰无所谓的耸耸肩。
夜风卷着油烟掠过，林夏嗅到顾尚兰发间淡淡的薰衣草香，那是她常用的精油，此刻像一根细针，刺破了某种混沌的屏障。
顾尚兰吃了好几口龙虾，发现对面没声音，抬头看去——林夏湿润的眼眶，皱眉。
“你怎么啦？你状态不太对。”她的手指点在林夏的指尖，力道轻柔得像触碰蝴蝶翅膀。“是工作压力？你那个家？还是…别的什么？”
林夏抹去眼角的湿润，举起啤酒，喝了一口：“可能是太累了。”
“那就好。”顾尚兰拍拍胸口，嘱咐道：“别那么拼，等我忙完这阵，就能恢复以前的休息了，到时候带你散散心。”
“好！”林夏嘴里塞满了食物，像一只仓鼠。
转瞬间。
大排档的折叠桌旁，林夏和顾尚兰已经干掉三扎冰啤，空瓶在脚下歪歪扭扭地堆成小山。
其中林夏喝了大部分。
两人的脸颊泛着红晕，缓缓飘向醉意里。
林夏瘫坐在塑料凳子上，指尖捏着半根羊肉串，油渍顺着签子滴在沾满酱料的桌布上。
她眯着眼，舌尖还残留着孜然的辛辣，含糊的念道：“再…再来一扎，果然还是这家的啤酒凉的带劲儿！”
顾尚兰醉眼朦胧中陡然清醒似的坐直了身子，酒气混着焦灼冲口而出：“我说你，那个网恋的男友到底怎么回事！动不动就没影，一点也不靠谱！”
她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调料罐里的辣椒粉簌簌直抖，醉意里透着一股执拗：“我就说，你这种容易把小说代入现实的人就不能看小说！高中看个穿越，硬是追问我三年你要是穿越的怎么办；大学偷个闲看个网恋题材，又是代入自己谈了个网恋！你这和那个病人又什么区别！我都为你操碎了心。”
林夏被这突如其来的“训斥”呛了一口酒，咳嗽声混着虚心。
她当初也没想要谈网恋，就是那个人给她一种两人来自同一地方的感觉。
“他…他上周还跟我聊天了呢，也没有动不动就没影。”林夏讪笑着缩了缩脖子，指尖无意识地捏了捏签子。
“上周？呵！”顾尚兰嗤笑一声，抄起酒瓶又灌了一口，泡沫顺着下巴淌进衣领，醉态里迸出锐利的清醒，“你还替他说话！赶紧断了关系，然后手机里小说的软件全部卸了，省得让我每天担心你脑子真的出事。”
说完没几秒，桌面上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起来。
林夏晃晃脑袋，恢复一些清明，划开屏幕，一条信息跳了出来。
C：我们这个礼拜天，见面，可以嘛？
她指尖一颤，酒意仿佛被瞬间浇灭，喃喃念出声：“他说…说要礼拜天见面！”
“啊？”顾尚兰骤然睁大双眼，“见什么面！不许见面，给我断了，立刻马上！”
林夏犹豫地看了眼信息，随后装作狠心，“好，我断。”
“这才对嘛。”顾尚兰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伸手，“给我看看。”
林夏看了眼发出的信息，递过去。
知晓顾尚兰的酒力没有她的好，所以她是给自己的工作号发了条信息——“我们分手吧，不要再联系了。”
头像在顾尚兰的眼里辨认不出，但是她盯着文字，就真以为林夏断了。
“不错，这次挺乖，嘉…嘉奖。”说完这句，她便倒下了头。
霓虹的光影在瓶身上摇曳，裂纹手机的蛛网在现实中蔓延，生命在这喧嚣的市井中挣扎。
林夏端起啤酒瓶与顾尚兰的酒瓶轻碰，清脆的声响中，泡沫溢出杯沿，仰头二尽，喉间的辛辣化作一股暖流。
谢谢你，出现在我生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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