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说我会成为千古女帝

作者:忱忱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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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共观天幕


      徐羲与众皇女同跪在宣政殿纱帘后,名曰“克己修身,省躬思过”,但殿内却被发蓝的霾气压得阴沉沉,年纪小的皇女不过一岁半,早在低声呜咽啜泣起来。

      青铜台上烛火快要燃烧殆尽,蓝盈盈的黎明星辰渐渐隐退,但天幕犹然极亮,照得暗影重叠的皇宫人心惶惶。

      天幕中的女子还在挨个讲殿内的陈设,此时她停在殿中央的一排玉雕前。

      那些玉雕个个神态沉静自然,头顶浅黄的圣光飘散而下,底座亦是散发出晶莹剔透的白光。
      尤其当女子走近玉雕时,众人发现玉雕外竟有琉璃护体,纯净透明的琉璃从房顶上贯穿而下,可谓是穷奢极欲不可比拟,非人力而不能及。

      司礼监掌印太监在皇帝脚边恭敬地跪下:“恭贺陛下,我大昭皇帝在仙界亦有供奉,正是陛下得道之兆啊!”
      也难为他整晚想着法儿地恭维,只是此时皇女们都被宣召在此,这话说得便太过于阿谀了。

      皇帝随意地挥了挥袖子让他平身,仙风道骨的疏离中显出不耐烦。

      [大家看,九叙宫遗址博物馆博物馆的镇馆之宝之一就出自这套玉雕。大昭末年所雕的十六帝,代表我国六世纪中叶的极高工艺水平。
      [女帝的那只放在主殿含元殿,另有七座或流落海外或不知所踪,所以我们面前只有八个。]

      【怎么还分开放啊!】

      【等了半天,结果没有女帝。气愤】

      【请带我直接去看女帝,谢谢。】

      [大家稍安勿躁,这个就是昭戾帝。]女子指着第四个玉雕,[如果仔细对比,就能发现,他的脖颈比其他皇帝都长。]

      [传说当年刚雕好不久,有人扬言‘斩杀昏君’就给掰下来,被朝廷发现后请匠人好好粘上。
      但戾帝死后众王之乱时又被掰下来,之后女帝在位给粘上,大昭灭国又被掰下来,送进启朝皇宫再粘上……林林总总好几次,后来到启宪宗装逼,为证自己铲除贪官的决心,亲手给掰下来了。
      后来经历掰掰粘粘,这脖子也就越来越长。]

      【咱们也有自己的路易十六(重复利用版)】

      【路易十六罪不至此哈】

      【宪宗:法国革命抄袭!】

      殿中众人看不懂什么什么路易,但听到近乎商纣夏桀的比喻,心中难免一阵恐怖的胆寒,仿佛闻到不久的将来人血的味道。

      皇帝似有若无的笑凝在脸上,群臣太熟悉陛下此番神情,登时纷纷做惶恐状跪拜在地。

      [既然后世都有这么多人“掰头”,那昭戾帝生前当然少不了反叛。正如《鹧鸪天》中“剐鳞何不饲恶魂”,他统治晚期叛乱起义纷至沓来,而被后世称为羲帝的女帝便从乱世中脱颖而出。]

      “这……羲帝?”皇帝语气沉吟似乎只是犹疑,但目光却扫过跪在殿内的众皇女。

      徐羲听到这两个字心头一颤,差点忍不住抬头去看天幕,急忙在众人间埋下头,隐隐感觉到皇帝的视线停驻,后背不由得泛起一阵冷汗。

      [呼,终于讲到阳间剧情了。]天幕中女子的语气一派轻松。

      [关于羲帝我们从头说起,羲帝到底是昭戾帝的第几个女儿,现在已经不可考,但在考古挖掘中,我们发现她乳母的墓志,在其中有评价幼年的羲帝“禀性聪睿,志密心恭”。]

      【呜呜,是团子,来让姨姨ruarua~~】

      【主播还没讲,我就已经开始怜爱了】

      【情绪给早了,把托儿叉出去!!】

      [传说她的母妃常年不受宠,她幼年在深宫长大,成年便被指去突厥和亲。如此无依无靠生如浮萍,“志密”是谨慎,“心恭”是顺从,由此便可以理解了。]

      “志密心恭?到底是恭敬还是前恭后倨,未可知啊。”

      徐羲听到阴阳怪气的质疑,甚至分辨不出这话是谁说的,“突厥和亲”已经把她砸得耳鸣。

      她拼命在脑海里罗织着解释的话,心跳声与铜漏滴答声交错着越来越急。

      “羲儿,抬起头来。”皇帝的声音倏然从高处传来,像久悬头顶的利剑终于落下,故意装出的仙风道骨格外渗人,“你听此言以为如何?”

      宫中女子的闺名甚少外传,群臣中有人面露惊愕,似有若无地视线朝徐羲看过来,隔着帘幕依旧令人心中发紧。

      徐羲手指蜷在已经汗湿的手心里,咬着后槽牙才勉强让声音不发抖:
      “回父皇的话,儿臣以为,这天幕不过是妖人作祟,意在离间,令天家相疑。”

      她垂下眼睛紧张地不去看皇帝,却不由想起宣政殿之前,母妃带着自己到殿内梳洗收拾一二。

      当时梳台前只有她和母妃两人,母妃边给她梳头边说:“如若你父皇问起,你无论如何要咬定天幕是假的,找机会要求即刻出发和亲。”

      “可是,母妃……”

      “不论女帝到底何人,所有皇女都是他的威胁。为保皇位,他恐怕食子之事都做得出。你想方设法要打消他的疑虑,即刻离开京城。”

      当时,母妃说到生死不见恐惧,依旧慢条斯理地给她梳头,不知比她现在强上多少倍。

      可是,她就算能逃出皇宫,母妃又该如何是好?

      天幕开始感叹起羲帝幼年不幸,语气中颇带几分怜爱,甚至说:[现在穿越大昭的小说,有一半都想饲养年幼的羲帝,起点乱世文都因为羲帝可爱几分。]

      “哦?”皇帝眯起眼睛,“你倒是看得明白,可偏偏是‘羲’呢?”

      徐羲听见他把重音压在“羲”字上,胃里不由紧张得翻江倒海,暗自小口小口轻声地喘着气,让自己的语气更加坚定:

      “儿臣不信天幕,不过胡言乱语而已。”

      天幕的女子说起某个话本里羲帝像小猫像小狗,头顶飘过的字句都变得多起来,但天上越是兴高采烈,越显出殿内的沉沉的阴森气。

      皇帝良久沉默着没有再说话,烛台上火光悚然熄灭了一大片,落针可闻的殿内人人不由屏息。太子战战兢兢趴成明黄的一团,头颈试图埋进自己的袖口里,仿佛趴得足够低就能躲过灾祸。

      徐羲汗湿的袖口紧贴在地面上,知道不能坐以待毙,咬牙强逼着自己开口:
      “如若真有此事,也如同前朝太后登临改姓为‘羿’,自称天命所归罢了。‘羲’字大概是取青帝伏羲之意。”

      “但儿臣的羲字是父皇所赐,从来是望上天佑父皇天命所归。”

      殿内依旧一片死寂,皇帝亦不开口。

      徐羲感觉舌尖被咬破,咽了口猩甜的唾沫:“儿臣斗胆,听说突厥信萨满巫术,或许是他们见父皇英明神武,大昭国运昌隆,便想出这等下作手段,赌咒许愿,令人心惶惶。”

      “儿臣愿为父皇分忧,前往北地和亲,以传我大昭之仁慈,令外族宵小无地自容。”

      徐羲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撞出的回声像是沉钟嗡鸣,说到最后畏惧变成慷慨陈词,群臣的眼神也纷纷都投向她。

      “臣以为荒谬。”一臣子忽然站出来出声,“若这天幕真是突厥所为,你此去岂不是正中下怀?”

      让他们挟女帝以望中原。后半句朝中人人都已明了。

      “如若真有人为此忧心,儿臣更该前去。”徐羲认不得他,也不敢抬头去看,只壮着胆气高声辩驳,
      “我朝中思虑,亦有突厥人所想。儿臣本就是个和亲公主,贸然拒婚,反显得我朝有人信了等荒唐言论。”

      “况且……”徐羲指甲掐进满是冷汗的手心,在光幕照亮的大殿里头晕目眩,“若天幕真是预言,儿臣远离京城,不正可避免'女帝临朝'之祸?”

      “好啊。”皇帝倚在龙椅上忽然笑起来,“伶牙俐齿,不像是那前恭后倨之辈。”

      他站起身缓步走下丹墀,抬头望向天幕内流转的画面:“朕也不信这等诡计,上天既有启示,岂能让一个轻佻女子传达?”

      “陛下圣明!”司礼监掌印太监先跪拜称赞,大约不是为帮她,却让她总算松了口气,群臣也紧接着纷纷拜下去。

      “半个月后突厥使臣抵京,盘问一二再议不迟。”

      “儿臣遵命。”徐羲指甲盖抠着湿腻的手心,俯身融进众皇子皇女之间,仿佛除了略微粗重的呼吸声,刚才的惊险从来没有存在过。

      [我们今天的直播就讲到这里,欢迎大家每晚8点打开宣政博物馆的频道,也请多多支持“昭昭千年,裙摆依依”女帝文物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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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已然大亮起来,天幕渐渐隐入苍白的天空中,女声也渐渐缥缈远去,仿佛梦境般不曾存在过。

      徐羲知道自己只是暂且逃过一劫,天幕所言已经灌进天下人的脑子,皇帝的疑心不知何时就会重新燃起。

      *
      众皇子皇女一同走出大殿,心有余悸的疲惫压在身上,彼此之间默默无言。

      到和德门时,遥遥一马车停在宫门口,裹着亲王服饰的肥胖身躯钻出车帘,摇摇晃晃踩着嘎吱作响的马凳,气喘吁吁地终于站定到地面上。

      无人会认不出晋王殿下。

      太子连忙快走两步,在马车不远处拱手:“皇叔。”

      徐羲藏在众人里躬身行礼,隔着帷帽没有抬头看过去。

      晋王是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自幼深受母妃的疼爱,甚至一再被母妃举荐为储君。大概也是太过于娇宠,才养得满身肥肉直颤。

      可惜皇帝登基没两年,太后便驾鹤西去,晋王没了父母依仗,只剩下一个荒唐至极的兄长。

      谁也不知皇帝是记恨晋王,还是宠爱晋王。
      他当着朝臣对晋王极尽嘲讽,一次笑谈说“晋王被扔进猪圈里,怕是没人能分得清楚”,又说“这种圆如大球的肚子,用匕首刺进去也不会受伤”,说着还拿了把锋利的匕首想要尝试。

      但与此同时,他却不避讳与晋王分享权力与财宝,晋王不但可得封地中盐铁税,府中私兵也多于其他王爷的两倍,更养了无数读书人做幕僚。

      大概皇帝觉得痴肥的弟弟不足为惧,或许平日的嘲弄贬低也是在控制。
      但在徐羲看来,自己父皇这套可半点不聪明,只会让手握权钱的人心生怨怼。

      她没把天幕所说完全当真,也不觉得自己真会称帝,可此时却忍不住想:皇叔天下大乱之时不会忠于父皇?到时若是造反,他的赢面也真是不小。

      晋王和太子漫无边际地寒暄几句,终于说起刚才的天幕,肥嘟嘟的手指直接指向众人群里的徐羲,直言不讳:

      “我记得,那女帝也叫‘羲’吧?诶呀,皇兄若是为难你,你尽可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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