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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二人具是一惊,郎君翻身坐起,不动声色地挡在小女郎身前,戒备地望向霍寅。
霍寅慢慢踱步过来,瞥见两人果然如他所料,均是衣衫整齐,面露不屑道:“毛头小子,还想蒙我?”
郎君侧头向门外张望了一下,轻蹙着眉,心中暗自焦急。
虽被识破,好在仍是拖延了一段时间,可眼下已经快到了宵禁的时间,与他合租的同窗却仍未回来。
霍寅瞧在眼里,盘腿坐在床边,笑了两声,催促道:“开始吧,我看着你们成好事。”
“我这院子是与同窗同租,再有片刻,那人便会回来,你不妨快些离去,哪怕是为了你……女儿的清誉着想。今日之事,我定守口如……”
霍寅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你那同窗今日参加什么劳什子酒会,不会回来的,你便老老实实的按我说的做。”
见地痞将他的事打听得如此清楚,郎君叹了口气,心知今日之事不能善了。
听着二人对话,唯恐郎君答应下来,小女郎在旁细细打量起他的神色。
眼下似是一个死局,像他这般拖着,真能等到事情有转机吗?
视线在僵持的二人之间打了个转,裸露的后背贴在墙上,冰得她一激灵。
若想保全自己,那便不能让郎君同这地痞有妥协的机会。
心中主意已定,她起身解开衣裳,同时悄悄摸出枕下的剪刀,塞在身前的郎君手中,趁着霍寅的注意都在他身上,从身后用衣裳狠狠勒住霍寅的脖颈,将剩余的衣裳缠绕在手臂上。
“你快跑!出去叫人啊!”小女郎大声喊道。
郎君略一迟疑,打算上前帮忙的步子拐了个弯,朝房门奔去。
那地痞一身横肉,常在市井混着,便是有她帮忙,二人亦无胜算,既是如此,还不如先去叫人,为两人拼得一线生机。
眼瞅着郎君已经奔至门边,被突然勒住的霍寅回过神来,狠拽了几下颈间的衣裳,没拽动,便向后挥拳打去。
小女郎缠了衣裳的小臂伸直,矮了身子躲开挥来的两拳,手拽得更紧,勒得霍寅口中“嗬嗬”几声。
见霍寅来了火气,直接站起身,带着她往墙上撞,这要是真撞上去,她这一条小命也去得七七八八了,小女郎立刻松了手,撒腿往房内跑去。
霍寅深吸了口气,眼看着郎君便要跑出院子,也顾不得再去收拾小女郎,提腿追上。
朝他心口一拳打去。
郎君早听闻身后的动静,握紧剪刀转身迎上。
小女郎猫在霍寅后面,眼珠一转,从后抱住他的一条腿。
霍寅一个趔趄向前扑去。
剪刀入肉的声音传来,只见霍寅捂着脖子跪在地上,大股鲜血从指缝中往外冒。
郎君一惊,手抖着丢了剪刀,便要冲上去帮忙。
小女郎瞪大双眼,这霍寅若是缓过来,他俩都没好果子吃,连忙拽开他,怒斥道:“你要干嘛?”
“他若是死了,我也不落好,如何还能参加科考。”郎君急得话未说完,便要出门找医师。
这个书呆子,小女郎气得跺脚,斥道:“你治好了她,你便能参加科考了?你莫忘了他今日是为何而来,现下你伤了他,恰恰正合他意。”
眼见他迟疑着停下脚步,小女郎舒了口气,婉言劝道:“寒窗苦读莫叫自己毁在这小人身上。”
霍寅现在凉了大半,知道她被掳来此地的便只有书生和那家奴了。
她又贴近郎君小声提醒道:“这痞子还有一女儿,在门外等着,与此事也是知晓的。你将她捉回来,此事方才不会泄漏出去。”
郎君斜睨她一眼,攥住她的手腕。
月色下,未被烫的那只手莹白如玉,细腻光滑,显然不是小门小户家的女儿,手上没得半点做活的痕迹。
冷笑着,挥开她的手道:“你想拿我当马前卒?我不知你们发生了何事,但你被那厮提来时,他口口声声说你是她女儿。别是你被他女儿坑了,想借我的手去报复。”
小女郎听了也不恼,揉揉被攥疼的手腕,笑了笑。
“我何必报复她,她一个丫鬟把我这个主子骗来这种地方,又出了现下这般事,我便是去报官,你当她父女二人有什么活路。”
话音刚落,吱吖一声门被推开。
“别去报官。”身穿蓝色袄裙的小丫鬟冲进来,急声喊了句。
眼见之前精心伺候的女郎现下衣衫不整,一边脸更是高高肿起,心一下凉了半截。
双膝一软,便跪倒在院里,对着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霍寅一眼未瞧。
正是那霍寅真正的女儿小雀儿。
望着使她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小女郎眼神似刀,胸膛快速起伏几下,才勉强在郎君看过来前压下情绪。
比起小女郎的默不作声,方才还在思索着的郎君神色一动,心中明白这人便是那地痞的女儿了。
见她对晕倒在地的霍寅并不关心,郎君悄悄松了口气,心中有了成算,诈唬道:“你可知依我朝律法,雇工人谋杀家长,即使未遂,仍按恶逆论处,通常被判斩首或是绞刑。你同主家何种恩怨,以致于此?”
小雀儿闻言瘫坐在地,瞪大了双眼,嘴唇哆嗦着嚎哭道:“我不知啊,这怎会判这么重。”
又想起什么似的,像抱住救命稻草般问道:“我不是她家买来的,只是赁了三月。不至于这般吧?”
郎君摇摇头,语气悠悠道:“你虽不算正式家奴,但主仆关系已成,以下犯上罪加一等,遇赦不赦。”
小雀儿面露绝望,蹬腿哭喊着:“我只是想活下来,我没想害她。此事若是落在了我头上,那便真的没了活路了。可她是贵人呐,我爹肯定会因此受重罚,我……我只是想脱离爹的钳制,我没想害她。”
“你早知道你父亲要构陷我?”青年突然问道。
心如死灰之下,小雀儿轻点了下头,未有隐瞒,将事情和盘托出:“半月前,李氏一名家仆来找我爹,我趴在门边偷听,听到那人许诺,若是能让你因犯事除名,之前我爹在庄上欠下的赌债便一笔勾销。”
“不到两日,我爹便叫我快些同主家请辞,说为我找好了人家。他惯来不靠谱,这番说辞我是如何也不信的,趁他醉后便打听出来,他要使我设计于你。”
小女郎蹙眉,不解道:“那你何不借此机会嫁给这穷书……咳,这人?他样貌堂堂,又有功名在身,这桩婚事与你而言也是好事一桩,为何反而把我牵扯进来?”
郎君面无表情地扫她一眼,并未作声。
小雀儿脸色更是黯淡,颤声道:“这我怎会不知。可那李家的人早已打点过了,只等衙役上门捉人,便让他……”
死葬身之处,小女郎在心中接口。
默默瞧着郎君语带引导,三两句便从小雀儿口中将事实套了出来,她心生悄然警惕。
眼下这书生不愿泄露此事影响科考,小丫鬟也唯恐她报官治罪,这番倒将这二人绑在一条船上了。
她紧咬下唇,正要开口,便见郎君目光冷峻,捡起地上的剪刀,一步步向她走来。
将剪刀刀尖朝外递向小女郎,望着她抖成一团,还假装镇定的样子,郎君硬起心肠,沉声道:“去补一刀。”
形势所逼,他亦不想做这个坏人。
她出身富贵,被贼人掳来后反击自卫,即使上了公堂,也未必有什么影响。
可他不行,若真是如那丫鬟所言,他便万万不能被衙役带走的。如此,便只能将他们三人绑在一处,在同窗回来前,将霍寅处理了,一同将此事掩下。
十三载寒窗苦读便是为了今日,他不能被毁在这里,如了那奸人的意。
他要活下来,做陛下钦点的状元,为日日纺布独自将他养大的娘挣一份诰命,也叫那抛妻弃子的崔靖悔不当初。
小女郎小幅度地摇了摇头,身体往后缩着,转身便跑,却被郎君一把攥住,将剪刀硬塞进她手中。
她颤着手将剪刀掷远,望向郎君眼中含泪,摇头推拒:“我不要,我……我做不到。”
被推倒在霍寅身上,她尖叫着跳开,疯狂甩动沾了血的手,冲着小丫鬟尖叫道:“他要我杀你爹!”
目光触及小雀儿冷漠的眼神,她身子一软,止住了声音,转而拉住郎君的衣袖,竖起三根手指,快速说道:“我可以发誓!我绝不泄露这件事!”
郎君冷漠道:“我不相信。别浪费时间了。”
还能有什么办法,小女郎慌乱的视线扫过小丫鬟,又缓缓定住。
她语气由飘忽逐渐变得肯定:“你说你没想害我?但又认为你爹会因此受到惩戒?”
“你把这件事告诉谁了对吧。”
不出意外地看到青年面色一变。
她面朝青年,一步步地后退着到小雀儿身边,蹲在她的身侧,细声说:“我并没有死,你本意也并非为了谋杀我。”
“但如果他杀了我,我和你父亲都死在这里,你想想看会查到谁的身上。”
她凝视小雀儿的眼睛,那双茶色的瞳孔中清晰地映出此刻她拼命挣扎的样子,一字一顿道:“你就算跑掉,这辈子都摆脱不了逃奴的身份了。”
起身站在小雀儿身后,她听到了小雀儿的回答:“女郎不见的事儿最多也拖不过一个时辰,我同卖冰浆的小贩说,若我入戌时未归,便去报信,说女郎被我父亲掳走,人去了贡院西街的小院。”
“眼下怕是快到了。”
郎君面色惨白,微微摇头,耳边似闻院外急促而又整齐的脚步声,细听之下又一片寂静,只觉魂不附体。
他似是将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小女郎身上,眼含希翼,语带祈求:“我可以伪装成这厮是自己失足致死,求你替我隐瞒此事。”
小女郎拭去面上的泪痕,微微摇了摇头,今日她在这里发生的事,唯有无人知晓才是最好的。
府兵来得比预想得要快。垂眸前看到一双浸着恨的墨瞳。
刑场外围着的人们高声议论着,此时一辆马车避开人群,驶向官道,车架上的旗幡迎风飘动,露出三个字“陇西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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