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妻再嫁

作者:山照我离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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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离开这里2


      李涓被绑在土炕上的第三天,手腕上的麻绳磨出了一圈紫红的血痕,结痂的地方被夜里的冷汗浸得发疼。
      天刚蒙蒙亮时,她就听见院外传来拖沓的脚步声,夹杂着粗哑的咳嗽——是那个买了她的老妇人,姓王,村里人都叫她王婆子。
      王婆子端来的玉米粥里多了半勺咸菜,瓷碗磕在炕沿上的声响比前两日重了些。“今天老实点。”她放下碗时,浑浊的眼睛扫过李涓凌乱的头发,“村长要带他大儿子来。”
      李涓的心猛地一缩。这三天里,她从王婆子偶尔漏出的话里拼凑出些信息:黑风岭是群山深处的一个小村落,几十户人家散落在山坳里,进出只有一条被雨水冲得坑洼的土路。而村长谢老栓,是这里的“土皇帝”,据说他手里攥着全村的户籍,连乡干部来都要敬他三分。
      “吱呀”一声,院门被推开了。
      王婆子立刻迎出去,原本僵硬的脸上挤出几分讨好的笑。李涓挣扎着坐起身,透过糊着纸的窗缝往外看——一个穿着藏青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走在前面,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结实的胳膊,脸上刻着几道深刻的皱纹,眼神锐利得像山鹰。
      他身后跟着个高个子青年,走路有点晃,肩膀一高一低,嘴角挂着傻乎乎的笑,手里还攥着根枯树枝,走两步就往地上划两下。
      “谢叔来了。”王婆子的声音透着小心翼翼。
      被称作谢叔的村长谢老栓“嗯”了一声,抬脚进了屋。他一进门,目光就落在李涓身上,像掂量牲口似的上下打量着,从她凌乱的辫子看到绑着麻绳的脚踝,最后停在她苍白的脸上。
      “醒透了?”他开口,声音带着烟袋杆熏过的沙哑。
      李涓没说话,只是往后缩了缩,后背抵着冰冷的土墙。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里的审视,像带着钩子,要把她的底细都勾出来。
      “爹,你看!”身后的青年突然指着李涓,声音又亮又脆,像个七八岁的孩子,“她头发上有草!”
      谢老栓回头瞪了他一眼:“福深,没规矩。”
      谢福深立刻缩回手,低下头抠着指甲,嘴里嘟囔着:“她好看……比二丫好看,跟仙女儿一样。”
      李涓这才看清谢福深的脸。他约莫二十七八岁,眉眼其实生得周正,就是眼神空落落的,带着种孩童般的茫然。他的右手食指缺了一小截,像是被什么东西砸过,结痂的疤痕在指节处格外显眼。
      谢老栓知道儿子这是喜欢,却没再理儿子,转头对王婆子压低声音:“人还老实?”
      “老实,老实。”王婆子连连点头,“就是前两天闹了点,现在乖顺了。”她凑近一步,用袖子擦了擦炕沿,“您看这钱……”
      王婆子捻了捻手指,那是个无声的暗示。
      谢老栓乜了她一眼,从怀里摸出个用红布包着的小包裹,塞到王婆子手里。
      王婆子这才后退一步,将李涓完整的露出来。
      “既然是给福深买的,就得守这儿的规矩。”他走到炕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李涓,“我知道你是城里来的,读过书,可到了黑风岭,就得按黑风岭的活法过。福深是我的儿子,你好好跟他过日子,生个娃,我保你在村里不受欺负。”
      李涓的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像堵着团棉花。她终于明白,王婆子只是个中间贩子,真正要“要”她的,是村长家。而眼前这个智力有缺陷的谢福深,就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解开吧。”谢老栓对王婆子说。
      麻绳被剪断的瞬间,李涓的手腕软得像没了骨头,血痕处传来火烧火燎的疼。她想挣扎,想质问,可看到谢老栓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她知道,在这里,道理是讲不通的。
      王婆子扶着她下炕时,她的腿一软,差点摔倒。谢福深突然跑过来,伸出缺了截手指的手想扶她,嘴里还念叨着:“娘说,媳妇摔倒要打屁股。”
      李涓猛地躲开他的手,心脏像被针扎了一下。谢福深的手僵在半空,眼神里闪过一丝委屈,又慢慢缩回手,重新攥起那根枯树枝,蹲在地上画圈圈。
      谢老栓看在眼里,眉头皱了皱:“福深,以后她就是你媳妇,要护着她。”
      “嗯!”谢福深立刻站起来,使劲点头,“我护着她,像护着我的弹弓一样!”
      李涓被带到村长家时,太阳已经爬到了山尖。村长家确实比王婆子的土坯房体面些,院墙是用石头垒的,院里种着棵歪脖子枣树,枣子红得发黑,落了一地。正房有三间,中间是堂屋,摆着张掉漆的八仙桌,墙上贴着张褪色的“囍”字,像是过年时贴的。
      谢福深拉着她的手往东边的小屋走,他的手心很烫,带着山里人特有的粗糙,攥得却不紧,像怕弄疼她似的。
      “这是我们的屋。”他推开木门,屋里的光线很暗,靠墙摆着张旧木床,床头上堆着几件打补丁的蓝布褂子,墙角的木柜上放着个豁口的搪瓷缸,上面印着“劳动最光荣”的字样。
      “你看!”谢福深从枕头底下摸出个用红绳系着的弹弓,献宝似的递给她,“我打得可准了,能打下枣子。”
      李涓没接,只是盯着那扇糊着纸的窗户。
      窗户纸破了个小洞,能看到院里的枣树,再远些,就是连绵起伏的青山,像一道永远也跨不过去的屏障。
      “你不喜欢?”谢福深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神里的光暗了暗,“二丫说,女人都喜欢花。”他转身跑出去,没一会儿就捧着把野菊花进来,花瓣上还沾着露水,“给你,这个香。”
      野菊花的清香混着他身上的汗味飘过来,李涓的鼻子突然一酸。
      她看着谢福深那张天真的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搅着——他是这场罪恶里最无辜的人,可她却要被迫和他绑在一起。
      晚上的“喜酒”摆得很简单。堂屋里支起一张矮桌,几个村里的长辈围着坐,喝着自家酿的米酒,酒气混着汗味在屋里弥漫。谢老栓坐在主位,端着酒杯说些李涓听不懂的方言,偶尔有人朝她看过来,眼神里有好奇,有打量,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浑浊。
      谢福深坐在她旁边,手里拿着双筷子,却不用,只是盯着桌上的炒鸡蛋傻笑。
      有人用方言逗他:“福深,今晚要抱媳妇睡觉咯。”他就咧开嘴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李涓低着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米粒哽在喉咙里咽不下去。
      她能感觉到谢老栓的目光时不时扫过来,像在监视她的反应。她知道,这场所谓的“成亲”,不过是给她的囚笼换了把更结实的锁。
      夜深了,长辈们陆续散去。谢福深被他娘推进了东屋,脚步踉跄着,手里还攥着那朵野菊花。“娘说,要跟媳妇一起睡觉。”
      他站在床边,看着李涓,眼神里满是困惑。
      李涓背对着他坐在床沿,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你睡里面。”她哑着嗓子说,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谢福深听话地钻进被窝,却没躺下,只是盘腿坐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你不冷吗?”他突然问,“我娘说,天冷要盖被子。”
      山里的夜确实冷,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带着草木的寒气。李涓没回头,只是把衣角攥得更紧了。过了好一会儿,她听见身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谢福深睡着了,嘴里还嘟囔着什么,像是在说梦话。
      她这才慢慢转过身,借着从窗洞透进来的月光,看着谢福深的睡颜。他的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嘴角还沾着点饭粒。李涓伸出手,想帮他擦掉,指尖快要碰到他脸颊时,又猛地缩了回来。
      不能心软。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在这里多待一天,就离回家的路远一天。
      日子像院里的井水,平静得让人心慌。李涓开始学着做些家务,喂猪、劈柴、晒玉米,谢福深像个跟屁虫,她去哪他就跟到哪,有时帮她递根柴火,有时蹲在地上看她洗衣服,嘴里念念有词地数着泡沫。
      他从不碰她,晚上睡觉总是规规矩矩地缩在床的最里面,偶尔夜里翻身碰到她,会立刻弹开,像被烫到似的。
      有一次李涓劈柴时被木刺扎了手,他吓得脸都白了,跑回家翻出个生锈的铁盒,倒出半盒黑乎乎的药膏,硬要往她手上抹。
      “这是爹给我的,治伤口可灵了。”他举着药膏,眼神里满是急切。
      李涓看着那盒不知放了多少年的药膏,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滋味。她最终还是接了过来,任由他笨拙地用手指把药膏涂在她的伤口上,他的指尖很糙,触到皮肤时有点疼,却奇异地让人安心。
      “谢谢你,福深。”她轻声说。
      谢福深愣了一下,突然咧开嘴笑了,眼睛亮得像山里的星星:“你叫我福深了!你以前都不叫我。”
      李涓别过脸,不敢看他的眼睛。她怕自己这一点点的动摇,会让逃跑的念头彻底崩塌。
      她没放弃观察。
      村长谢老栓每天早出晚归,似乎在忙着秋收,可总在吃饭时问她“今天去了哪”“跟谁说话了”,眼神里的警惕从未放松。
      村里的妇女们见了她,总是交头接耳,眼神躲闪,像是怕被什么沾染上。有一次她试着向一个挎着篮子的大婶问路,对方吓得脸色发白,丢下篮子就跑,嘴里还喊着“村长说了,不能跟她说话”。
      她渐渐明白,整个黑风岭都是她的牢笼。这里的人早已形成了一种默契,用沉默和监视,把所有试图逃离的希望都掐灭在萌芽里。
      转机出现在半个月后的一个清晨。那天李涓正在院里晒豆子,突然听到村口传来铃铛声——是那种骡马脖子上挂的铃铛,在寂静的山坳里格外清晰。她直起身,看见王婆子踮着脚往村口望,嘴里嘟囔着:“收山货的来了?”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卡其布外套的中年男人走进了村子,手里牵着匹瘦马,马背上驮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他皮肤黝黑,说话带着浓重的外地口音,挨家挨户地敲门,问有没有核桃、山枣要卖。
      李涓的心跳突然加速了。外地商人——这是她被拐来后,见到的第一个“外人”。
      她悄悄跟在商人后面,看着他在张婶家收了半袋核桃,又在李大爷家买了些晒干的蘑菇。商人的帆布包里露出半截钢笔,还有个印着“某市供销社”字样的本子——他是从山外的世界来的。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里疯长。
      那天晚上,李涓翻来覆去睡不着。谢福深睡得很沉,嘴角还挂着笑,大概又梦到了打弹弓。李涓悄悄爬起来,摸黑找到白天藏在灶膛后面的半截铅笔和一张皱巴巴的烟盒纸——那是她前几天在谢老栓的烟盒里偷偷抽出来的。
      借着从窗洞透进来的月光,她颤抖着写下自己的名字:李涓。然后是她老家的地址,清河镇李村,还有她父母的名字。她写得很快,铅笔芯在粗糙的纸上划出深深的痕迹,好几次笔尖戳破了纸,她不得不停下来,用手指把破洞抹平。
      写完后,她把烟盒纸小心翼翼地折成小块,攥在手心里。手心全是汗,把纸都濡湿了一角。
      第二天一早,谢福深刚醒,李涓就凑过去,声音压得极低:“福深,帮我个忙好不好?”
      谢福深揉着眼睛点头:“好。”
      “你看到昨天那个收山货的叔叔了吗?”李涓的心跳得像擂鼓,“他今天还会来,你帮我把这个给他,千万别告诉别人,尤其是爹和娘,好不好?”她把折好的烟盒纸塞进他手里,用他的手紧紧攥住。
      谢福深看着自己手心里的小纸块,又看看李涓,眼神里满是困惑:“这是什么?”
      “是……是给叔叔的糖纸。”李涓撒了个谎,声音有些发飘,“他帮了我们家的忙,我想谢谢他。但不能让别人知道,不然爹会骂我的。”
      谢福深似懂非懂地皱起眉,想了一会儿,突然使劲点头:“我不告诉别人!我保密!”他把纸块塞进自己的裤兜,还用手按了按,像藏了什么宝贝。
      李涓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一阵发酸。她知道自己在利用他的单纯,可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临近中午时,村口又传来了铃铛声。谢福深正在院里用树枝画圈圈,听到声音立刻站起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李涓。李涓朝他点了点头,心跳得快要冲出喉咙。
      谢福深攥着裤兜里的纸块,一步三回头地往村口跑。他跑得有点晃,辫子在脑后一甩一甩的,像只急着送信的小鸽子。
      李涓站在院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阳光照在她脸上,却没有一丝暖意。她不知道谢福深能不能顺利把纸条送出去,也不知道那个商人会不会在意这张皱巴巴的烟盒纸。
      风从山坳里吹过来,带着野菊花的清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希望。李涓的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都泛了白。她抬起头,望向远处的青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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