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击证人

作者:我叫大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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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 章


      一周后。

      “据总台报道,摩尔郊区一家中外合资炼油厂内近日出现一起持枪杀人毁尸案,该事故造成多名人员死亡,据现场目击者人提供的线索,该案件杀人团伙系幕后凶手雇佣的当地帮派成员,该案目前正由两国警方跨国侦办中。”

      李荆河顺手关掉电视机,在日历上,又划掉一页,回国倒计时还剩八天。

      摩尔警方已经拿到关键证物——那条视频,根据视频提供的关键线索,警方很快锁定参与谋杀的帮派成员,也正在全力追铺。

      国内那边,总台报社得知她的遭遇,免掉了她在摩尔一切工作任务,让李荆河专心配合警方破案。

      救她小命的摄像搭子先一步回国,临行前和她开玩笑打趣,自己多少算她救命恩人,等李荆河回国,要请吃大餐。李荆河对老吴的救命之恩感激不尽,表示自己回国就领他吃最豪华的大餐。

      在老吴离开后的一周,李荆河经历了无数遍传询,在警局一遍又一遍称述当天案发详情,不断回忆幕后主使——

      风衣男人的相貌。

      或许当天她并未真正看清那个男人的长相,又或许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缘故,导致对创伤事件记忆出现异常,大脑开启保护机制,强行抹掉了那人的长相。

      关于那人的相貌,无论李荆河事后如何回忆,始终有一团火光在男人脸上熊熊燃烧,挥之不去。

      虽然她坚信自己当天没有看到那人的整张脸,摩尔警方倒是更加倾向后者。

      第十天,回国倒计时还剩五天。

      摩尔警方传来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参与谋杀的大部分帮派劫匪已被警方抓捕归案,被抓获的劫匪供认风衣男人就是这起案件幕后主使。

      也就是说,风衣男人并非摩尔华裔,而是作为幕后主使在摩尔买凶杀人!

      如果不是李荆河撞破这起谋杀案,风衣男很大可能成功躲避法律制裁。

      坏消息是:风衣杀手至今查无真人!

      更糟糕的是,就连那盘录像经过层层技术鉴定,帧帧鉴别后,那人的体貌特征也无从查起。

      摩尔屠夫——李荆河起了个代称,像是人间蒸发。

      回国倒数第三天,李荆河又去当地医院再度开药,回到酒店,杯子接好温水,药片就着温水冲服,艾司唑仑入口味道微微苦涩,难以下咽。

      可若不借助药物强制睡眠,李荆河又会每晚在梦中惊坐而起。

      自从那天死里逃生后,每晚她都在做噩梦,有时她梦见她在跳下窗台的最后一秒,被那个男人捉住脚踝,如同德州屠夫一般,他把她像拖牲口一样,扔到屠宰场。

      有时她又会梦见,那个男人在摄像机滴滴答答时,抓住了她,他们抓着她的头发,把她从储罐后拖出。

      她跪在地上无助地哭求男人,男人看她的目光,犹如待宰的羔羊,淡漠而冰冷,她最后还是死在男人枪下,和撞破他们杀人现场的人一样,脑浆四迸。

      最后他们拖着她死不瞑目的尸体,扔进沥青炉,她的灵魂在高温烈火中挣扎燃烧。
      沥青吞没了她的身体,她的灵魂也随之殆尽。

      回国倒数第二天,在药物加持下,李荆河终于睡了个好觉,她一早起来,神清气爽。

      吃过酒店早餐,李荆河穿着睡衣,惬意地窝在沙发里,打开平板,插上U盘,上传数据,开始翻看相机当天拍下的东西,她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被她遗漏了。

      李荆河手指飞快划过,一张张河流水面污染照片、工业原料倒漏照片、鱼虾等河流生物漂死的照片,等等等等。

      很快,她的手指定格在那条杀人视频,视频画面昏愦,摩尔屠夫站在一伙整装以待的匪徒中,从风衣里掏出手枪,“砰”——

      第一个男人死亡。

      摩尔屠夫俯身和第二个男人说话,接着是第二个男人面无表情地开枪自杀,摩尔屠夫冷静从容地指挥其他人毁尸、纵火。

      李荆河看完全程,似乎……哪里不对劲?

      继续返回。

      第三遍,她终于找到是哪里不对劲,在第二个人质死亡,摩尔屠夫打电话那里。

      李荆河果断摁下暂停,倒回重放。

      她这才发现,摩尔屠夫讲话时带有丝丝颤音,语速很快,戴上耳机听,她发现屠夫说的不是英语,更不是摩尔语。

      反而像……西班牙语?

      李荆河大二整个学年选修课上的都是西班牙语,虽然她本人是个半吊子水平,但从发音和音节判断,李荆河几乎可以断定,摩尔屠夫本人会西班牙语,且十分流利。

      确定这一线索后,李荆河立刻告诉了摩尔警方,警方那边倒是没太大反应,只叮嘱李荆河最近少出酒店。

      一下午过去,到了晚上,依旧是听新闻吃晚餐时间。

      吃完晚餐,沈明知从国内打来视频电话,他是她最好的朋友——沈明雨的弟弟,两姐弟家境贫寒,沈明知念完初中就早早辍学,在维修店当学徒供姐姐念完研究生大学,沈明知就打算自己开店。

      沈明雨比沈明知大三岁,李荆河又刚好和沈明雨同岁,沈明知叫她姐姐。

      “荆河姐姐,你在摩尔过得怎么样?我听新闻里说那边有枪杀案,主谋现在还在逍遥法外,你进门一定要锁好酒店门……”

      维修店传来卷帘门拉门声,摩尔和北半球,和国内时差也就三个来小时,她这边的洗漱时间在八点半,在国内已临近半夜。

      沈明知也才二十一岁,这些年供姐姐上大学的学费,是在无数个深夜,一点点熬下来的。

      李荆河一边刷牙,一边无奈表示:谋杀案发生在几公里之外的地方,自己正在酒店里,酒店很安全。

      沈明知戴蓝牙耳机,从店里出来,和李荆河视频,开玩笑似的提议:他们要想个暗号,在李荆河上飞机前,确保她安全。

      李荆河只觉得好玩,在她自顾自刷牙时,她身后的房门被人悄无声息地打开一条缝隙。

      来人不知何时摸到她身后,见李荆河正在漱口刷牙,正是偷袭的好机会,这歹徒就选在这时候举着尖刀,猛然刺入她背心。

      眼见她背后闪过一抹寒光,一个狰狞扭曲的男人脸,明非几乎条件反射大喊道:“身后有人,趴下。”

      比头脑先一步反应过来的是她的身体,李荆河在听到那一声“趴下”时,她常年练搏击的身体如同收到指令一般,自发往下一蹲,而后迅速撤开。

      几乎毫里之差,刀尖堪堪擦着她的发丝滑过,歹徒没想到李荆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居然躲过了追杀,而李荆河也在看清歹徒的动作时,恍惚了一秒。

      不过,也只有一秒!

      瞬息之间,李荆河一个后撤步抄起手边最近的物什——洗漱台上摆放的青瓷花瓶,在歹徒再度扑上来前,一个暴扣,重重砸向这人脑袋。

      花瓶砸得粉碎,这一下威力不小,刺杀她的歹徒头顶瞬间流出汩汩热血,花瓶的威力令他站立不稳,摇摇欲倒。眼见手边没有补刀的工具,李荆河飞快跑出卫生间,反锁住卫生间门。

      当李荆河来到房间门口时,打算逃离这里时,她却意外地发现,她的房门门把手怎么都拧不开?!

      房门被人从外向里反锁住了?

      李荆河急得泪水直流,想掏出手机报警,却发现连手机也失去信号了,想用座机打电话给酒店管理人员,却发现座机失灵了。

      她满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她可能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与此同时,卫生间里,被反锁在里面的歹徒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浑身是血,正在大力撞门。

      不能死!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冷静,冷静!

      她住的房间在十楼,窗外高空深渊,甚至没有个落脚之地。

      卫生间的门在摇摇欲坠,用不了多久,歹徒便会破门而出。

      李荆河急中生智,如果有人住在她隔壁能听到她屋子里的动静,或许她还能有一线生机!

      李荆河将水杯、装饰画、熨斗、电热水壶、遥控器统统砸向地面,砸向墙壁,企图制造响动,引来过路人。

      另一头,眼见歹徒即将破门而出,李荆河也在房内找到一根曲棒球棍,她紧握棍柄,摆好姿势,准备殊死一搏。

      预备歹徒一出来直接就给他一闷棍。

      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比歹徒先一步到来的是酒店经理和保安,一共三四个人,在歹徒破门的一秒,酒店经理开枪打中了那歹徒的大腿。

      鲜血如柱,歹徒立马失去反抗能力,经理一边扶着她出门,一边为她解释:酒店几分钟前接到中国人电话,说是有一位女性旅客正在房内遭到袭击。国外酒店早前也有过类似案例,所以早有一套预备方案,一接到电话,经理立刻排查入住旅客信息,很快锁定了李荆河所在的房间,带领安保人员火速赶往。

      李荆河在警局待了一夜,第二天秘密换了航班,直到上飞机前,身体的颤抖仍未散去,机舱穿越层层云流,最终还是如约落到海市机场。

      一落地,李荆河就看见沈明知,一脸忧心忡忡站在机场大厅,他浑身都是洗衣粉的味道,牛仔裤帆布鞋刷得微微发白,他接过李荆河的行李,拇指微微蹭过李荆河手掌。

      一层厚厚老茧,粗粝得像磨刀石。

      李荆河朝他无声笑笑。

      几天后,维修店附近一家炸鸡店里。

      李荆河坐在沈明知对面,平静的脸上呈现一种动人心魄的清丽,李荆河不是个怕事的人,酒店那晚过后,她已经强迫自己整理好情绪,甚至笑着问明非,问他是怎么找到她住的酒店,然后给酒店经理打去的求救电话?

      “你朋友圈发的风景照。”沈明知往嘴里塞一块炸鸡,今天店里修手机电脑的人比平时多,他来之前没吃饭,炸鸡便吃得有些着急,话说完,呛了两下,赶紧灌两口可乐。

      李荆河愣了一楞,她回忆了下,她确实在朋友圈拍过一张探出窗外的照片,但那是刚到酒店的头一晚,她刚踏上这个陌生的国度,拍了一张照片,发在朋友圈。

      “可我记得我那张照片不带定位呀?”李荆河讶然。

      沈明知咬下一口鸡肉,无所谓地笑笑:“那张照片可以用Google Maps大致算出你在哪片区域,照片高度可以得出你在哪个方位,再找一找类似照片,挖到荆河姐姐在的酒店,也不是什么难事。”

      李荆河有些惊讶。

      沈明知掏出手机给她看谷歌地图,地图上有一张带定位的游客图片,树梢、门口垃圾桶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他当时准备骑摩托回家,在视频里看到追杀李荆河的人,立马回店里,从网上推算大概位置,比对相似酒店,这才打去电话,救下李荆河。

      这速度……这计算能力。

      李荆河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同时,不禁凑近观察沈明知。

      看了一会,李荆河突然说道:“我们明知长得真好看。”

      沈明知专心啃炸鸡的手一动不动。

      “骗你是小狗。”李荆河状似为沈明知的机智折服,托着下巴,眼睛亮晶晶的。

      很少有人能够这么真诚地夸他,沈明知一时愣住了。

      其实李荆河所言不假,细看沈明知,他其实生的高大挺拔,有着硬朗的帅气。

      李荆河真正认识沈明知是在上大学前最后一个暑假,她和沈明雨在一个班里,高中做了三年同桌,考上大学那个暑假,她去沈明雨家里玩。

      在去沈明雨家的路上,两个小混混堵住她,他们把她堵在角落,威胁要保护费。

      沈明知就在这时从天而降,他高大,身上带着“社会人”的痞气。

      叼着根草,吊儿郎当的样子,沈明雨派他来接李荆河的,不想李荆河在半路遇混混打劫,沈明知理所当然地替她吓走他们,然后不好意思地冲李荆河笑笑,笑容腼腆,露出一口白牙。

      那时她还没见过沈明知,只知道沈明雨有个弟弟,为了供她上学,念完中学便早早辍学打工。

      沈明知学习很好,只是沈家家境贫寒,供不起姐弟两人同时念书,只能二选一,中考前沈父开会,意思明确:沈明知作为弟弟,又是家里的男丁,宝贵的念书机会,应该落在弟弟身上。

      沈明雨抱着一墙的奖状哭了一夜。

      然而,第二天,沈明知学校老师打来电话,沈父才知道,狗崽子竟然临时弃考!

      沈父又急又气,拖来沈明知毒打了一顿,沈明知骨头硬,打死也不愿意继续上学,沈家无奈,只得把唯一的上学机会,让给了姐姐沈明雨。

      沈明知站在一片树荫下,双手插兜,笑得傲娇又随意,赶走小混混这件事,对他而言,似乎只是随手捡垃圾、扶老奶奶过马路,这样轻松。

      李荆河看着沈明知,不禁感慨,这样的沈明知如果出生在寻常家庭,没有酒鬼父亲和瘫痪母亲,他这一生该有多耀眼。

      李荆河看沈明知看得入迷,沈明知反倒不好意思,他挠挠头,咳了一声,假装掩饰尴尬,“摩尔劫匪有消息了吗?”

      提到正事,李荆河反而冷静下来:“言归正传,真正的幕后凶手还没找到,唯一确定的是,这个人应该是国人,那天被谋杀的人貌似和一家上市公司有关,那家上市公司摩尔项目的人都在一夜之间突然暴毙。”

      “什么?”

      沈明知瞪大眼睛。

      李荆河却像是早有预料,她从包里掏出一张身份证,连带一张盖上红戳的白纸,放到沈明知面前。

      “你看这个。”

      沈明知接过去,目露惊讶,看看身份证上的女人,又照着对面坐着的李荆河比对了一阵,疑惑道:“荆河姐姐?”

      “你应该叫我楚迎姐姐。”

      沈明知不可置信:“楚……楚迎?为什么身份证上的名字是楚迎?你不是李荆河吗?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

      “以前的李荆河是我,现在的楚迎也是我。”她无奈笑道,又轻声补充一句,“改的是我妈妈的姓氏。”

      沈明知沉默了一阵后,带着怒不可遏的神色,激动道:“身份证改名换姓,工作也要被迫辞去,我们做错了什么?仅仅因为一次意外就要颠沛流离?”

      那张盖着红戳的白纸,是她的主动离职证明。

      李荆河也随之沉默,是啊,她做错了什么?就因为把摄像机落在炼油厂,就要被人追杀,失去姓名,失去工作,被迫开启隐姓埋名的生活?

      她不甘心,却无能为力。

      彼此沉默着,沈明知很聪明,当即就猜到了她的迫不得已:改名换姓已是她能选择能做出的唯一的自救方式。

      他无力地坐下来,“那家上市公司叫什么?”

      “司氏集团。”

      一个产业横跨政、商、文、娱的庞大商业帝国。

      沈明知错愕地瞪大眼睛,忽然之间就泄气了,整个人像一只泄气的皮球。

      楚迎看着沈明知,认真而坚定,道:“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找到可以相信并依靠的人,关于司氏集团有没有涉黑、是否和摩尔命案有瓜葛,现在还在调查中,只是为了保证我的人身安全,在犯罪分子没有落网前,我必须把自己藏起来。”

      沈明知看着李荆河,她秀丽的脸上,神色平静得过了分,

      李荆河又道:“所以,我今天冒死见你的目的,现在你应该猜到了,从现在开始你没有见过我,对摩尔工厂发生的命案毫不知情,对任何人都不要透露一丝一毫。知道吗?”

      沈明知郑重点点头,她说的任何人自然也包括她最好的朋友,沈明非的姐姐——沈明雨。

      “你看太阳要落下了,”从炸鸡店出来,已近黄昏,天边太阳西沉,只露出一个小小的即将消逝的圆弧。

      白昼与黑夜,一线之隔,太阳落下,整个世界就会被漫长的、沉默的黑夜取代。

      “每天都有黑夜,可这世上没有永远的黑夜,我们一定会等到太阳升起的时候。”

      夜色将至,天上的太阳落下去,地上的太阳就要升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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