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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暴君
果不其然,不出三日,京城里关于沈大公子的传闻就变了味。
“听说了吗?沈家长子看着温文尔雅,实则手段厉害得很,把庶弟拿捏得服服帖帖,连走路都得跪着伺候!”
“何止啊!赴宴时庶弟连酒都得替他挡,生怕他受一点累,这哪是弟弟,分明是家奴!”
“啧啧,亏得从前还说他重兄弟情,我看啊,是暴君还差不多!”
沈云锦听着这些传闻,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试着跟相熟的朋友解释“二弟大病后性情大变”,可对方摸着胡子,一脸“我懂我都懂你不用掩饰”的表情:“云锦啊,自家弟弟,严苛些也正常,只是在外还是收敛点好,免得落人口实。”
沈云锦:“……”
他转头看向正在给自己研墨的沈砚之,对方察觉到他的目光,立刻抬头,笑得一脸讨好:“兄长,墨研好了,浓度正好,您试试?”
沈云锦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暴君”名声压垮了。
出门买本书,书铺老板看他的眼神像看洪水猛兽,结账时手都在抖;去茶楼听戏,邻座总有人窃窃私语,“喏,就是他,把弟弟当奴才使”;连相熟的几位同窗见了他,都绕着道走,那眼神里的“敬畏”,快把他钉在耻辱柱上。
这日他约了人在城外画舫议事,刚走到街口,沈砚之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手里捧着件搭肩的薄毯,小跑着跟上来:“兄长,晨间露重,披上这个吧,仔细伤了风寒。”
沈云锦深吸一口气,压着心头的火:“不用。”
“兄长还是披上吧,”沈砚之不依不饶,伸手就要往他肩上搭,“昨儿夜里下过雨,风里带着潮气……”
“我说不用!”沈云锦猛地挥开他的手,声音陡然拔高,积压了数日的郁气终于绷不住了,“沈砚之!你就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待着吗?!”
他这一声吼得街上行人都顿住了脚,纷纷转头看来。
沈砚之被他吼得一愣,随即脸色“唰”地白了,眼神里瞬间蓄满惶恐,仿佛被踩了尾巴的兔子。这是穿越到这,第一次见这位兄长对他疾言厉色,他看着沈云锦怒不可遏的脸,嘴唇哆嗦着,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天大的错。
“兄、兄长……”他声音发颤,下一秒,“噗通”一声,竟直挺挺跪在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弟知错了!”沈砚之磕了个响头,额头抵着冰冷的石板路,声音带着哭腔,“弟不该啰嗦惹兄长烦心,弟不该逾矩……求兄长息怒!”
说着,他竟扬起手,“啪”的一声,狠狠扇在自己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在安静的街上格外刺耳。
沈云锦:“!!!”
周围的抽气声、惊呼声此起彼伏,那些目光像无数根针,扎得他浑身发麻。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失了态,可眼下哪还有功夫懊恼,沈砚之这一跪一掌,简直是把“沈大郎苛待庶弟”的戏码演到了高潮!
“你干什么!”沈云锦吓得魂都飞了,赶紧去拉他,“起来!快起来!”
沈砚之却死活不肯起,只顾着自己掌嘴,一边扇一边哭:“弟该死!惹兄长生气了!弟这就罚自己,求兄长别赶弟走……”
“谁要赶你走了!”沈云锦又气又急,手忙脚乱拉了半天拉不动,眼看围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指指点点的议论声都快传到耳朵里,他额角青筋直跳,对着身后的侍从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把二公子架起来!快!拖、拖进马车里去!”
几个侍从也被这阵仗吓傻了,闻言赶紧上前,七手八脚架起还在挣扎着要磕头的沈砚之,跟拖麻袋似的塞进了旁边的马车。
沈云锦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地扫了眼周围的人群,那些眼神里的鄙夷、谴责、幸灾乐祸,几乎要把他淹没。他咬咬牙,转身钻进马车,“砰”地一声甩上车帘。
车厢里,沈砚之还在抽噎,半边脸颊红得吓人,见他进来,立刻又想跪,被沈云锦眼疾手快按住。
“你到底想干什么?!”沈云锦压低声音,气的手都在抖,“沈砚之,你是不是存了心要毁了我?!”
沈砚之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满眼委屈和不解:“弟、弟只是想伺候好兄长……兄长不要生气……”
“伺候?”沈云锦气极反笑,指着车窗外,“你这叫伺候?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我还等着春闱科举,你想让满京城的人都指着鼻子说我是个苛待手足的暴君吗?!我的名声!我的前途!”
他越说越气,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
沈砚之被他吼得缩了缩脖子,眼泪掉得更凶了,却只是反复念叨:“弟知错了……兄长别气……”
沈云锦看着他这副样子,心头的火气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大半,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感。他瘫坐在软垫上,捂着额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完了。
经过今日这一闹,他“暴君”的名声算是彻底坐实了,以后若做了官,怕是连史官都要在他名字后面缀上一笔“性酷烈,待庶弟如仆隶”。
车窗外,人群的议论声隐约传来,比刚才更甚。
沈云锦闭上眼,欲哭无泪。
他这二弟,哪是来伺候他的,分明是来索他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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