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上将会做饭吗？

　　林程偏回头去，光影勾勒出优美的侧脸弧线，

　　夜色在窗框内飞驰，欢宴华美绚丽的灯光从林程脸上划过，明暗变换交织，给原本古板肃穆的脸添了几分颜色。

　　林晞像看艺术品一样盯着那半张侧脸看了一会儿，光洁的额头，粗黑的眉毛，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目光一路向下，最后停留在他那几句话换来的战果——林程下垂绷紧的嘴角上。

　　林二公子精准狙击，直击痛点，三两句话把眼前的人说的哑口无言，可此时此刻他丝毫没有胜利的快意，反而莫名其妙地添了些心烦。

　　一如往常，沾上林程总是让人不快，林晞想，他不该脑一热答应他走的。

　　“我联系了莱特星的古文化研究基地，过几天你去那里报道。”林程再开口换了一副命令的语气，字里行间全是不容置疑。

　　林晞愣了一下，继而轻笑一声。

　　张口就是强硬的命令，不解释，不留余地，也不管对方领不领情，一副大家长的派头，可以，这很林程。这才是林程该有的样子，之前在星舰门口垂眼邀请他回家的林程才是撞鬼了。

　　——被小自己四岁的林晞当众大骂也没能阻挡林程的脚步，他稳步走到林晞面前，微微低头，投下压迫感极强的影子。

　　然后张口就是一句“嗯，我有病，和我回去。”震惊全场。

　　林晞不知道林程哪根线搭错了，但是林晞当时脑子里一定每根线都搭错了，不然怎么会从林将军的面部毛孔里看出来“神色黯然，似在恳求”，一个不留神儿就跟着上了舰。

　　——林晞衷心希望林程用终端在脸上标行“图片仅供参考，请以实物为准”，时刻提醒别人不要产生不切实际的幻觉，避免冲动行事引发惨剧。

　　他搓搓手指，有些怅然若失“我不去。”

　　林二少当败家子当得兴致正浓，对找个班上朝九晚五当正经人没什么兴趣。

　　林程没再说话，沉默一时间蔓延开来。

　　星舰拐过几条航道，林程对这里的路线意外的熟悉，像是走过很多遍的样子，在七拐八拐后，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林程的落脚点真的只是落脚点——狭小的一室一厅，陈设简单，除了一台扫地机器人什么都没有，连张可以落座的凳子都看不见。

　　“啧，联盟军已经穷成这样子了吗？”林晞环顾四周，对家徒四壁这个词产生了更为直观的认识“给上将配置的中转点竟然这么简陋。”

　　林程初进门时也是一愣，继而迅速想明白发生了什么，略感无奈“这不是联盟配置，是我的私人财产，今天安排了人过来…”

　　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紧随其后就是一个娇俏妩媚的女声“程，是我。”

　　来人语气熟稔，连名姓都不报，短短三个字，几个音调起伏愣是让林晞听出十八个波浪号。

　　来不及细想这女人究竟和林程是什么关系，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红裙黑发，身材火辣的漂亮女人站在门口，浅笑盈盈，娇嗔道“我进来喽。”

　　两个人，四只眼睛将目光齐刷刷投向她，女郎正对着林晞，有些惊讶，看了林程一眼，捂住嘴巴“呦，阿程，今天有客人啊。”

　　“有客人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我好认真准备准备。”女人边说边向林晞走来，笑眯眯地看他“这小帅哥是谁啊？”

　　林晞猛地后退一步，扯开和女人的距离，cpu飞速旋转，大量的细节在脑海里汇聚成型，指向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结果。

　　——林程在欢宴偷偷买了处房产不知道做什么。

　　——这女人叫林程阿程。

　　——这女人可以进林程的家门。

　　——这处房产只有一间卧室。

　　林程这棵二十八年未开花的老铁树终于开窍了？

　　这个女人难道是——

　　“是装修工人。”林程开口。

　　？！

　　林晞有些愕然地看向林程，你说谁是装修工人？

　　林程对上他的视线，抬手指向红裙女子，语气毫无波澜地补充说明“我今天约了人翻新这座房子，他是来装修的。”

　　红衣女子撇撇嘴，露出很受伤的表情“别嘛，阿程，咱俩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怎么还…”

　　“扣钱。”林程出言截断话头“再乱说话扣你工钱。”

　　女郎立即住嘴，弯弯眼睛，保持微笑。

　　林晞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梭巡几个来回，突然爆发出一阵响亮的笑声，他笑得潇洒放肆，上前一把攀住女人洁白的胳膊“这么漂亮的手臂，怎么能干装修那样的粗活呢？”

　　“这位美丽的小姐…”林晞拉住女郎的手，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对方的玉镯，触摸到冰凉坚硬的一块，触感不像是玉，倒像是某种金属。低头望进女郎漆黑漂亮的瞳仁，林晞低声道“…跟我走吧，我会付你双倍工钱。”

　　话音未落，电光石火间，林晞一把拽住玉镯，硬生生将它掳了下来。

　　女人的身形闪烁两下，红裙雪肤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短发青年，一脸惊讶地看着他“可以啊弟弟，这都能看出来。”

　　林晞看了他一眼，迅速后撤两步，甩甩刚刚触碰到对方胳膊，还残留着虚拟触感的手，好像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一般，身上泛起一阵恶寒“我说白副官，你这恶趣味能不能改改。”

　　来人是林程的副官白砚，与不近人情的林程截然相反，这人简直是处处留情的活体教科书，抛媚眼的对象已经从人类向其他生物发展，连在路边执勤的电子犬都要被他撩一下。万幸此人只是看起来玩的花，私生活还算正派，否则林程的办公终端怕是会被投诉电话打爆。

　　白砚摇头，捂着胸口，露出夸张的表情“小晞同学，这么多年不见，怎么一开口如此冷漠无情，这哪是一个碳基生物能说出的话，你忘了你以前打架是谁帮你撑腰，考砸了是谁帮你造假签名，生日蛋糕想要橘子味儿的但又不敢告诉你哥是谁帮你传的话…”

　　林程林晞两人听到这儿，脸色都僵了僵。

　　白砚从进军队就跟着林程混，算是看着林晞长大的，林晞在念联盟军附属中学时，他是那所中学的随行教官，中学规矩严苛，限制学生与家长联系，偏那兄弟二人那段时间格外腻歪，白砚没少当他俩的传声筒。

　　旧事重提，林晞烦上加烦，把刚刚夺下的镯子扔向白砚，恶狠狠道“闭嘴！”

　　那镯子在空中狠狠划过一道，带着不可小觑的杀气，直奔白砚的脸而去，白砚连忙后退一步，一把伸手接住杀气腾腾的手镯“卧槽，祖宗，这是科技中心那帮老家伙研制出来的新鲜玩意儿，给摔坏了我回头得打报告的，至少要挨七天骂。”

　　“怕挨骂就认真保管。”林程深深地看了白砚一眼，略带责备道“我记得我叫你来是装修房子的。”

　　林晞四下望望，一屁股坐在那个扫地机器人身上，抱着胳膊，仰头冲白砚抬抬下巴“上吧装修工人，装修不好是要扣钱的。”

　　白砚伸手指了指林程，又点了点林晞，咬牙切齿道“你们兄弟俩没一个好东西。装修家用机器人在下面，等我去把它运上来。”

　　被资本家狠狠剥削的装修工人白砚愤愤离开，临走还不忘甩上房门，发出巨大的声响。

　　没了闹闹腾腾的白副官，屋里又只剩下两个人。

　　林晞有些头痛，他突然觉得这房间太小太逼仄，他好像能听见林程的呼吸声，一起一伏，带动着他的呼吸节奏也跟着紧凑了几下，有些口干舌燥。

　　“不是，你这屋连个喝水的地方都没有吗？”

　　“怎么看出来的？”

　　不知是太有默契还是太没默契，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林晞有些惊讶，仰头看林程，抢先一步接过话头“什么怎么看出来的。”

　　林程指指房门“怎么看破白砚伪装的？”

　　“呵。”林晞抱住胳膊“赫赫有名的林上将连这都不知道吗？”

　　林程低头，坦然承认“不知道。”

　　林晞盯着林程的脸看了一会儿，决定放弃从这张蛊惑人心的脸上辨别出他是在说真话还是假话。太会骗人了，林晞想。

　　“咳咳”林晞清清嗓子，决定屈尊回应一下林上将的虚心请教。

　　“亲昵的称呼，熟稔的语气，挑逗的态度，甚至还知道你家家门密码，白砚很想塑造一个来人与你亲密非常，极有可能是你包养在外的情妇这一形象。”

　　“我一开始也确实是这么想的，可要以这个结论为前提，去看他进来时的所作所为，就会发现到处都是破绽。”

　　“从敲门声开始，如果来人真的是你在这里包养的情妇，那就应该是这座房子的半个主人，哪有主人进自家还敲门的。”

　　“明明知道房门密码还要在门口装模做样地招呼一声，一边开门一边说‘我进来了’，正常不应该是‘我回来了’吗？”

　　“还有——他是怎么知道屋里有人的。”

　　林晞说完这一大段，给白砚这段表演下了个结论——“漏洞百出。”

　　林程轻轻鼓了鼓掌“精彩。”

　　林晞笑笑，指节无意识地叩击这扫地机器人的金属外壳，张口又恢复欠揍的腔调“所以，水呢？辛辛苦苦讲了半天，林将军连水都不施舍给我一口吗？”

　　其实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林晞没有说——不管林程找情妇，谈恋爱还是结婚，不管他的另一半是男是女，他/她都不可能不认识林晞。对此，林晞有足够的自信。

　　林程林上将，他会在未来遇见很多人，经历很多段感情，也许蜻蜓点水，也许刻骨铭心，但无论如何，他都一定会在最初和其相识的时候，或偶然想起，或刻意提及，他有一个弟弟，叫林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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