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巴说它喜欢你

　　窗外，暮色缓缓浸染天际，夜空的蓝层层沉淀，最终融为一片浓郁的墨色。
　　终于处理完堆积如山的实验报表，沈书维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慢悠悠的向教室踱去，身后蓬松的猫尾随着步伐轻轻摆动，在昏暗的路灯下划出柔和的弧度。
　　微凉的夜风穿过长廊，悄悄掀起他耳尖的绒毛，沈书维下意识抖了抖猫耳，忽然捕捉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嬉笑声。
　　“季学长真的快来了吗？”
　　“我刚刚看见他了！才去叫你的！”
　　“再等五分钟，不来我们就走！”
　　细碎的对话声从教室方向传来，沈书维抬眼望去，只见两个女孩正扒在后窗上，探头探脑的向教室内张望，脸上都飞起淡色的红，笑嘻嘻的推推嚷嚷。
　　沈书维的脚步顿了一下，尾巴警觉的竖起，干什么呢？
　　他又抖了抖耳朵，季学长？季青临？沈书维探了探脑袋再仔细一看，就瞧见那两个女生手里拿着信封。
　　难道……
　　沈书维又是一愣，这种场景他太熟悉了——初中三年，他见过无数次女生这样堵在季青临教室门口。
　　啧……自带万人迷属性？转学第一天就……
　　还没等他思考完，其中一个垂耳兔少女就眼尖的发现了他，她的眼睛一亮，胳膊上了发条似的猛戳身边同伴。
　　“快快快！学长！”
　　少女清脆的嗓音裹挟着夜风袭来，沈书维的猫耳“啪”的一声贴住发顶，身体也连带着不自觉的颤抖一下。说谁呢？不能是说自己吧？
　　他强作镇定的停下脚步。果然，那个兔子女孩又朝他叫了一声:
　　“沈学长……”
　　“？”
　　沈书维这次回头了，看到那双垂下来的兔耳朵一抖一抖。
　　他刻意放缓了声音，尽可能温柔的询问道:
　　“有什么事吗？”
　　“请收下这个……”
　　小姑娘递出一个蓝色信封，攥着信件的指尖压得有些发白。
　　沈书维僵在原地，这哪是朝季青临来的？分明是朝自己来的……
　　但也奇怪，想到这他竟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我是高一一班的赵弦月……”
　　女生的声音本就不大，被晚风吹散了一些，余下的音量更是微弱。
　　“……”
　　沈书维已经有些听不清后面的告白了，他看着蓝色的信封在路灯下泛着冷光。信封边缘被指甲捏的发皱，他盯着女孩，好像一瞬间透过她看见了十三岁的自己。
　　但，她比自己勇敢。
　　“谢谢”
　　他轻声道，声音比想象中还要干涩。
　　“但是……”
　　赵弦月抬起头，眼睛亮的惊人:
　　“学长不用着急回复！”
　　说着，她又急切的把信封向前递了寸许，
　　“里面有我的联系方式，学长可以慢慢考虑！”
　　眼见赵弦月的话音落下，另一只垂耳兔连忙从后面探出头，手里还捏着一封信和两杯奶茶，
　　“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请学长收下！”
　　少女不由分说的将奶茶塞到沈书维怀里，
　　“这杯是给学长的，这杯是……”
　　她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嗓音:
　　“能不能拜托学长转交给季青临？他今天应该来你们班报道了……”
　　得，到底还是有季青临的事……
　　“多谢学长！”
　　“唉——等……”
　　沈书维的抗议还卡在喉咙里，两个女生早就头也不回噔噔噔跑下楼梯。难怪说兔子反应灵敏，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女孩的衣摆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沈书维敢肯定，自己是猫科动物，不爱吃兔子……所以他想不通她们为什么跑的那么快。
　　“会长？”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书维吓了一跳，转头就看到刚赶过来的黎之微。
　　“你面壁思过呢？脸色怎么这么差？”
　　沈书维连忙把信封揣到口袋里，尾巴毛瞬间炸开:
　　“没有，我在想事情……”
　　“抱着奶茶杯想事情？你继续编……”
　　现在四下无人，黎之微可不惯着他，人前，会长面子工作必须做到位；至于人后……不拆台？黎之微总觉得难受，且对不起勤恳为学生会工作的自己。
　　“呦……还是联名款？我懂了!”
　　黎之微单边折了只耳朵，挑眉露出神秘微笑:
　　“怎么样？需要僚机支援吗？”
　　“不，我觉得你没懂……你现在帮我开下门，比僚机支援来的更让我感动……”
　　“哦……”
　　门开了，沈书维几乎是同手同脚的挪进教室，黎之微紧随其后，结合会长刚才不知所措的表情，她脑子里自动上演了一场青春校园剧。
　　黎之微回到座位，前桌女孩偷偷转过头塞给她一张纸条:
　　【怎么样……之微？我的消息靠不靠谱!】
　　【非常——靠谱!长得那叫一个硬帅!】
　　【哇!快跟我细说说!】
　　晚风穿过半敞的窗户，捎来几片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他的课桌上。
　　邻座的位置是空着的，窗外的路灯和屋内的白炽灯形成一道冷暖交织的界限斜切在课桌上。
　　沈书维将奶茶放在桌上，盯着下滑的水珠有些出神——给季青临的啊……
　　他用指腹擦开水珠，兜兜转转还是绕不开他，沈书维出了神，有点失落，不自觉把自己和那只香香软软的垂耳兔做对比——自己比她高，鼻子比她挺……但是眼睛没她大，耳朵没她好rua。
　　选谁？选我好不好？
　　沈书维轻咬下唇，思绪潮水般翻涌，万千念头盘旋在心头。
　　想什么呢自己！他叹了口气，该给还是要给的，但是该怎么给？是直接放在教室后排等放学告诉他?还是亲手递上去？
　　沈书维越想越不对劲，这有点像亲手送自己的暗恋对象步入婚姻殿堂……他倒还没有大度到这个地步……
　　思考间，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他身边:
　　“沈会长？”
　　清朗的嗓音从头顶上方传来，虽然被刻意压低，但那股少年气儿却没有泯灭半分。
　　沈书维以为又是谁，无精打采的将视线缓缓上移，掠过劲瘦的小臂，最终对上了季青临那双琥珀色眼睛。
　　逆着光的轮廓被镀了层银边儿。那人微微俯身，火红的狐耳近在咫尺，发梢还沾着夜露的湿气。
　　沈书维的呼吸滞住了——这个距离能看清季青临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的细小阴影、能闻到他校服上淡淡的雪松香气。
　　他嘴角噙着笑，屈起的指节还悬在桌面上的，保持着叩击的姿势。
　　“离得好近……”
　　沈书维感觉自己脸上一阵发烫，心跳如擂，他忽然希望此刻能有某种宿命般的契机，可以让他拥有面前的这个人——光明正大的、义无反顾的。
　　“嗯？”
　　沈书维还没反应过来，季青临看着尾巴炸毛的小白猫，不明所以的笑笑，
　　“老师没和你说吗？”
　　对方迷茫的张了张嘴，
　　“说什么？”
　　“老师安排我坐在你旁边，会长不打算让我进去吗？”
　　“啊？”
　　沈书维吓了一跳，心动嘉宾变同桌！什么走向？况且自己不是有同桌吗？
　　“你坐这？那我同桌坐哪去了？”
　　“沈哥……我在你后面……你进来这么久没发现?”
　　邵既明压着气音轻轻戳了戳沈书维的肩膀。
　　“……”
　　这怎么算？老天追着送缘分？沈书维心里一紧，脑子跟不上现在的情况，宕了一会儿机——他机械的站起身，木然挪开半步，勉强让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季青临微微颔首，侧身经过时，沈书维的手腕忽然传来一阵毛茸茸的触感——火红的狐尾似是不经意间扫过他的手腕，触感转瞬即逝，快的像是错觉。
　　“谢谢！”
　　季青临的声音将他惊醒，那人已安然落座，正仰着脸看他。琥珀色眸子里盛着细碎的灯光，唇角的弧度恰到好处。
　　沈书维僵直的坐回椅子，右手轻磨着腕骨处细细回味着——“他的尾巴！毛茸茸的……”
　　眼见沈书维没有和他说话的意思，季青临狐耳轻抖了一下，随即将目光移回了课本。
　　忽然一个蓝色信封被推到他的视线内，映入眼帘的一瞬，季青临一愣，他用余光看见蓝色的信纸上画着的红爱心。
　　哦，情书啊！
　　他忽然间来了兴趣，从小到大他收获的情书堆积如山，也有男生表达过爱意，但全部被他拒绝。
　　但是……沈书维？只见过一面的会长？
　　开什么玩笑？“高冷会长”只用十几分钟就爱上自己？定向攻略网游也不带这么玩的啊！
　　季青临的思维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散:
　　——猫科犬科之间是不是有物种隔离？
　　——重点是这个吗？
　　——等等……我们俩好像都是男的……
　　他颤抖着将目光转向沈书维——那人正低着头在抽屉里翻找着什么，毛茸茸的猫耳还在微微颤抖。
　　——害羞了？
　　——他平时不是挺高冷吗？
　　季青临细细打量着对方，高挺的鼻梁、纤长深邃的凤眼、绒呼呼的猫耳、微微探出的小虎牙……
　　——倒挺帅的……
　　“那个……”
　　季青临的声音哑的不成样子，每个字似乎都是拼尽全力才得从唇齿间泄出。
　　沈书维低着头摸了半天抽屉，终于翻出一沓便利贴，撕下一张草草写道:
　　【高一学妹给的】
　　他将便签推过去时故意偏过头，不去看他。
　　季青临看着推过来的纸条愣了一下，火红的狐耳警觉的竖起——
　　【高一学妹给的】
　　啧，什么嘛……
　　他盯着这行字看了好几遍，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原来不是沈书维给的，可能是学妹拜托他转交。
　　季青临松了口气，带着满腹的疑惑，小心翼翼的拆开信封。
　　纸张展开一瞬，他的瞳孔猛然皱缩——“沈学长……”
　　开头三个字像一记闷棍，敲得他耳膜嗡嗡作响，只见季青临的尾巴僵在半空，放不下去也翘不起来。
　　好一个“无限反转”!这是……给沈书维的情书？
　　他机械的抬头看向身边的人，沈书维正死死盯着课本，雪白的猫耳紧贴发顶，尾巴在椅子后不安的摆动。
　　季青临的喉结艰难的滚动了一下，忽然觉得嘴里有些发苦。
　　所以……这是炫耀？示威？还是让想他夸几句？
　　“那个……”
　　他的声音干涩的不像话，
　　“写的挺好的……”
　　沈书维有些难以置信的转过头，唇角抽动了一下。
　　？他的事情跟自己说什么？
　　季青临被这个眼神刺了一下，尾巴不自觉的蜷缩起来，他硬着头皮继续补充道，
　　“字迹……很工整，内容……也很真挚，学妹眼光不错”
　　？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自恋……
　　“主要还是会长魅力大……”
　　？？？
　　沈书维猫耳一颤，他越来越听不懂了——季青临收到表白，进而发表自恋言论就算了，怎么还跟自己魅力大不大扯上关系了？
　　不对！他刚刚收了两封！一封是帮忙转交给季青临的，还有一封……
　　难道？！
　　沈书维没敢再想下去，连忙从季青临手中抽回那封信件，果不其然——“沈学长”三个大字明晃晃的摆在句首，很难忽视。
　　如果现在说递错了，他能信吗？
　　沈书维僵硬的勾起唇角:
　　“我拿错了……”
　　“嗯……”
　　场子冷了，沈书维的心更冷……
　　“这封才是……”
　　沈书维的声音有些干涩，指尖微微颤抖的将信递到季青临手上。
　　季青临垂眸看了看，修长的手指拾起信封，却没有立即打开。
　　“谢谢。”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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