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二章
朝堂之上,年轻男子身着龙袍,端坐在前,目光如炬,显露出至高无上的权威。
两侧文武百官,个个面容严肃,眼神沉寂而黯淡,长发间银丝横生,腰背也在岁月蹉跎下更显弯曲。
他们大都是先帝在位时的官员,年纪已然很大。
但在这庄严的官场当中,一位更显年轻的男子倒是格格不入。
他站在最前边,官服上绣有云龙图案,腰间系着墨青色玉带,他的眼睛圆润而明亮,面容轮廓分明,眉宇间透露出一股坚毅之感。
这便是皇帝的堂弟,李阜恒。
“近日听闻王家当家去世,不知这王家店铺是否还有人经营啊?”皇帝说。
一位文官启身,“回陛下,几月前王家当家已迎娶新妇,现由王夫人打理王家店铺。”
“结婚了?那这新妇是你们谁的女儿啊?”
贾邓一听,额间微颤,忍不住将头埋得低一些。
家族门第间结亲,常常是朝堂官员攀附权贵,提升官阶的工具,每一个有点名声的人家结婚,都会引起朝堂内的暗流涌动,甚至改变官员立场与站队。
更何况王家,虽说是商户,但毕竟家财万贯,有了王家作靠山,便是获得了财力。
“回陛下,王家新妇一直未曾露面,且未有传闻是哪家姑娘。”
新妇未曾露面?可能是王家当家的护妻心切,免人闲语,也可能是其本身性格内敛,不愿外出。
但平日里那些京城妇人们不是最爱聚在一起喝茶,打听各方儿郎女娘消息,聊点闲言碎语,怎么到现在都没有传闻流出?难道王家在刻意隐瞒?
品阶大的官员应当是不愿意将女儿嫁到王家,那官小的又怎会舍得隐瞒与王家结亲一事,必定是要大肆宣扬一番,在世人面前挣点噱头。
而且王家为何将家产全权交给一新妇打理?这新妇究竟什么来头。
“嗯,”皇帝闻言,忍不住拧了一下眉头,暗暗揣摩这王家意图,“礼部尚书,宴请各国使臣一事办得如何了。”
三年前李朝新皇登基,政局尚未稳定,周边各国皆虎视眈眈,妄图蚕食李朝。
而当年就是李阜恒带领将士们一路向北,逼得屡次来犯的东突厥退回边疆,甚至还闯入其国土,让他们最熟悉的草原成为血流成河的葬地,让他们最骄傲的可汗向李朝俯首称臣,向天下人宣告李朝的不衰与强大。
此次宴会便是李朝向各国投出的橄榄枝,希望各国以和平的方式讲和。
“回陛下,微臣已将请帖送往各国,宴会流程待陛下审查,”礼部尚书出列,“只是为各国准备的赠礼难以定夺。”
“那就照以往惯例,寻一些民族交融的器物来。”
“回陛下,因往年皇城动乱,这些器物大多被毁坏,或是流存民间。”
“那你告诉朕,可还有更好的法子?”皇帝面上虽是笑眼,但话里不知藏了多少根刺,似是在说:朕就是想要。
礼部尚书执着朝笏的手不自觉收紧,嘴唇半张着微微颤抖,欲要说话,可卡在喉咙里,什么也讲不出来。
紫衣男子轻笑一声,打破了朝堂的压抑,从容抬头,丝毫不避讳与皇帝对视,“陛下,都被砸坏啦,您也只能想想了。”
礼部尚书抖得更明显了,腰背不断蜷曲起来。
“不是还说流存民间了吗,”皇帝笑着,这回绝对是奸笑,“朕看你这么帮礼部尚书,也顺便帮他把这些器物给寻了。”
“回陛下,臣无能,无法接此重任。”李阜恒瞬间恭顺地拿起朝笏向前曲身,与之前漫不经心的姿态全然相反。
“哦?朕怎么不知道你还无能了呢。好了,散朝。”
众人皆低头向后默默退去,唯有李阜恒还站在原地,手拿朝笏耷拉在身前,歪着头看皇帝向后方书房走去,停顿准备了一下自己的说辞与心情,也立马前去。
“陛下,我真不想去寻什么器物。”李阜恒双手插在左右手袖中,从门外走进来。
他还是那身紫色官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步伐稳健,每一步都不紧不慢。
“朕是看你打仗回来后每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不知所踪,没个正形,闲得不得了。”
皇帝头也不抬,翻看着桌上待画敕的诏书。
自从李阜恒归来后,似是被战争消磨光了精气,也或是为了避避风头,近好几月一直未在朝堂上有所作为。
“我忙啊,偷我父亲账簿,帮长公主寻棺材木,还有陛下那花园里的鱼都是我喂的,忙得不得了。”
“你这是忙吗。寻器物一事很重要,你得去办。”
“寻个东西多简单,陛下还是另找他人。”
“你再推辞,”皇帝终于抬起头,抽出一本折子,“这南方潮凤水灾一事也由你去处理。”说着便将折子扔了出去。
闻言,李阜恒立刻上前接住折子,脸挂标准的笑容,“为陛下寻物一事当然应由臣来处理,臣有足够的寻物经验,您瞧这潮凤水灾,臣可没经验。”
皇帝默然,已是答应了他。
虽传皇室权贵间冷漠无情,但皇帝陪李阜恒读书认字,李阜恒陪皇帝建功立业,再大的分歧恐怕也难以让这对兄弟情产生破裂。
李阜恒有模有样地将折子叠回桌上,倚身靠在桌边,顺手就看起了其他折子,“陛下认为该如何看待王家?”
新皇登基,眼下的朝堂官员自然而然分成了三大站队,一是协助新皇管理朝政;二是忠于先帝,固守旧纲,这派人虽会给新皇带来些许麻烦,但至少是为了李朝大局;而三则是那些欲脱离李朝,颠覆王权之人。
自先帝在位时,王家便慷慨济民,在几年前亦是献财献宝,助新皇登基。王家虽然不是官家,但其态度仍受朝堂诸位的重视。
“王家?”皇帝轻声重复,脑中回想起王家历来做派,“王家人是可用之人,而这新妇不知是何底细。”
李阜恒显然赞同他的看法,“那派人去打听?”
“你去。”
“……”李阜恒当然不愿意,本就接了个活心里很是不痛快。
但当他又准备了一套说辞时,皇帝用手指点了点折子:“潮凤水灾?”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我去!”李阜恒脱口而出,将折子放好了,人也站直了,一本正经道:“我去打听。”
*
王敬杰去世后,贾茗也正式掌管起了王家店铺。
但世人皆知贾茗为及笄少女,因未婚嫁,仍需去学塾学习礼仪道德。
而如今京城最大,最有权威的学塾当属南林书院,此地学生非富即贵,博览群书,“书香伴我行万里,国梦随心绘千秋”便是院内悬挂的名联。
一辆马车缓缓驶过,车身精心打造,漆面光滑如镜,反射着初升的阳光。
绿衣丫鬟轻轻敲窗,说:“娘子,学塾到了。”
为了处理王家一事,贾茗自及笄后已有两月未去学塾,再次前往,学塾好生变样,不是装饰变了,而是人变多了。
“知道了。”女孩长发柔顺垂在肩后,身着绸缎长裙,裙摆绣着花鸟锦纹,腰间系着丝质绣带,袖里还藏着一把折扇。
贾茗被扶着慢慢走下马车,手臂突然被人撞了一下,险些没站住。
“我们贾茗终于回来念书啦?”陈知许冲上前来。
叶资也赶忙拦着陈知许,“贾茗刚来你就要去讨嫌。”
“我没讨嫌,”陈知许在怀里掏着什么,“回去让你家云兰给你多备着点。”说着他就将安神香塞在贾茗手里。
贾茗共有四个丫鬟,梅兰竹菊,武术、医药、礼仪、学识,各司其职。
看今日便是云菊陪贾茗来的学塾,而云兰能帮贾茗准备安神香,不过若非熟悉她们之人,大都很难分清这四个。
贾茗收下香后,看向学塾内流动的人群,疑惑道:“学塾什么时候有这么多人了?”
“表妹你是不知道,近日多了好多小新贵,朝廷升了许多人的官,学塾来了不少人,个个争奇斗艳的。”叶资说。
“诶诶,”陈知许用手肘蹭了蹭贾茗手臂,提醒她,“你看那个是状元家的女儿何时锦,那个是刚刚上任门下侍中家的……”
贾茗抽出折扇,敲敲他的肩头,“可以了,现下我记不住。”
转头又将扇子展开抵在脑门遮阳,作势就要往前走。
但不知何时锦几时经过的门口,一身深蓝色长裙,长发间编着两条辫子,她应当是非常喜爱玉的,头上、耳上、脖上、手上都戴了各种玉,就不知这脚上有没有了。
她似是不经意间看向了贾茗,摆手转头就走了。
叶资凑近说:“她是不是送我们了个白眼?”
“这哪算是啊,”陈知许说着就搭上贾茗的肩膀,“当然是送给贾小姐一个人的。”
他低头想看看身侧人的表情,但贾茗却平淡如常,丝毫不为他有所动容。
陈知许也不甘罢休,继续挑逗:“你看我们贾茗多么国色天香,秀外慧中,仪态万千……”
很好,成功恶心到贾茗了。
“嗯,陈大才子接着说,”贾茗向他摆出一副笑脸,“表哥你帮我好好听着,我就先进去了。”
她推开陈知许的手臂,头也不回进了女讲堂。
学塾分为左边男讲堂和右边女讲堂,中间的露天大院在公共教学时使用,讲堂向着大院的一面镂空,栽种着花草来和大院隔开。
贾茗喜欢坐在靠墙的一边,不会被太阳晒到,也不会被风雨影响,甚是舒服自在。
而何时锦就喜欢坐在花草一边,与花草争艳。
贾茗照例走向里边座位,不急不躁,步步平稳。
讲堂中所有女娘的视线都跟着贾茗从门口移到座位,有在疑惑又是哪位新人的,也有在惊讶告假两月回归的。
“这又是哪家女儿?”何时锦不禁发问。
“贾家嫡女,贾茗。”潘月尔转过身,伏在何时锦的桌上回答,十分亲昵的模样。
这潘月尔是在去年入的学塾,好像是因为她的父亲当年做了个支线兵队的将领,随李阜恒打退东突厥,在他那领了赏赐,算是个小新贵。
“又来了个贾家嫡女。”何时锦之前遇上门下侍中女儿时本就不爽,但还好是个庶女。
而贾茗就不同了,身份地位全然贵过自己。
何时锦本就好胜心强,看向贾茗的眼神便也莫名染上了几丝敌意。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