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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鬼 (下)
我还在"我不是女人"的精神崩溃边缘,忽然耳边响起一声熟悉的低喝,
"宋辞!"
像有人在水底猛地拉了我一把,眼前的血色画面瞬间碎裂成无数镜片,飞快往后退。
我猛吸一口气,眼皮一沉,然后"啪"地一声,重重跌坐在地上。
脑子里还残留着那种窒息感,胸口起伏得像刚跑完八百米。
我抬头,看见贺临川正半跪在我面前,一只手死死扣住我的手腕,另一只手的指尖沾着血,正在我额心划过一道符。
"你,你干嘛划我!"我还没缓过神,声音颤得像抖动的铃铛。
"救你啊,笨蛋。"贺临川眼神透着一丝凌厉,"你刚才被拉到她的记忆里去了,要是我慢一步,你就跟那女人一起被锁在镜子里了。"
我倒吸一口凉气,还没回嘴,突然 "锵——!"一声刺耳的镜鸣响起,那面落地镜猛地震了一下。
这时,我看到那个长发女子已经完全转过身来。这一次,她的脸没有被头发遮住。
她露出一个苍白、空洞,嘴角带着诡异的笑容,双眼死死盯着我。
"出来了。"贺临川低声道,手中铜钱一翻,准备丢出去。
可下一秒,那女子猛地探出一只手向我探来!
冰凉的气息瞬间席卷整个客厅,灯光"噗"地一声熄灭,屋里陷入漆黑。
我只觉得脖子一紧,那力量细长而冰冷,勒得我呼吸困难。
"宋辞!别看她的眼睛!"贺临川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同时一阵铜钱撞击的清脆声传来。
我拼命想移开视线,可她的脸已经近在咫尺,冷得像冬夜里结冰的水,呼吸像潮水一样灌进我的耳朵。
"留下来……陪我……"
我的眼皮在这句话里猛地一沉。
然后,肩膀被狠狠一拍,我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被贺临川拽到门边,他手里那枚铜钱正在镜面上旋转,发出嗡嗡的震响。
"我就说我帮不上忙的!"我现在只想骂贺临川,也想骂脑残跟过来的自己。
"不,你帮了大忙。"他喘着气,语气却带着一贯的调侃,"要不是你,她锁定的人就是我了。"
我心里一万句脏话翻滚,感情我是来当诱饵的?!
怨气被贺临川用铜钱暂时压了下去,王母终于安静下来,但那种死死黏附在空气里的寒意却没有散。
我能感觉到,那股视线依旧在我背后。
贺临川看了看镜子,眼神微沉, "还没结束。"
我喉结滚了滚,"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留下来。" 他语气不容置疑, "今晚她一定会再动手。"
我瞪大眼, "她的目标是谁? "
贺临川慢悠悠瞥了我一眼,"当然是你。"
我:……???
他解释得很淡,"你刚才被卷进她的怨念里,算是沾上了她的气息。这种情况下,往好处想,她要么杀了你,往坏处想……她想拖你走,你们一起在镜子里快乐地生活下去。"
我额角青筋直跳,"听你这意思,杀我是个更温柔的选项?"
"所以,"他像是没听见我吐槽一样,自顾自地补充,"我们得守在这里,等她现身。"
"什么时候?"我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问。
"子时。"他眼神凝重,补充说,"就是晚上十一点。"
我深吸一口气,好吧,果然是老掉牙的恐怖片定律。
更糟的是……
"这房间就一张床。"王国强抱歉地看着我们,"你们将就一下吧。"
我抬头,正好迎上贺临川那意味不明的笑。
晚上,我躺在床的一边,背后是床沿,前面是贺临川。
我本来是侧着身,尽量保持距离的,结果那家伙一翻身,手就搭在我腰上,不是那种轻轻碰一下的,是死死搂住那种。
我全身僵硬,我忍不住用手肘顶了顶他,"喂,你醒着吧?别睡死了啊!"
他眼皮一抬,像早就等着这一刻似的,低声道:"来了。"
房间里的灯忽然"滋"地闪了几下,墙角的黑影沿着地面慢慢爬过来,我的脚趾头直接蜷到被子里,生怕它碰到我。
黑影在我们面前凝成了一个女人的形状,就是那个镜子里的长发女子。她的脸此刻惨白得跟计算机里的空白文件一样,嘴角却勾着诡异的弧度。
我正想往后缩,结果腰被一只手摁住了。
"别动。"贺临川的声音贴在我耳边。
我倒是想动啊!但现在是怕得动不了啊!
气氛正诡异得要命,下一秒一声尖锐的喊叫打破了死寂。
"阿强!镜子在哪?!" 王母竟然像疯了一样冲进来。
我差点被吓得心梗,"她怎么冲进来的?!不是让他们躲着吗!"
王母的眼神已经不像正常人,她的瞳孔死死锁着那个女子的身影,嘴里反复喃喃, "阿锦…阿锦…"
女子的目光忽然一转,落在王母身上。下一瞬,房间的温度"唰"地降下来,像有冰水直接灌进我的骨头缝里。
女鬼原本飘飘忽忽的长发瞬间炸开,白得透明的脸在烛光下多了一层血色,眼底的黑像能吞人。她动了,慢慢转过头,视线锁上王母,嘴角缓缓裂开一个诡异的弧度。
我清楚地听见自己牙齿打战的声音。
不对啊!刚才我们还压住她的怨气,这怎么突然又满格复活了?!
贺临川的眉心紧蹙,低声骂了句:"糟了。"
然后,他握紧那枚铜钱,像是随时要出手。
可阿锦忽然开口了,那声音带着沙哑的笑, "你…终于回来了。"
王母的眼眶泛红,手不自觉地伸向她,"阿锦,是我啊!"
这时,贺临川吐出一句让我怀疑人生的话:"王母前世是阿锦的情人。"
哈?!?!
所以这段情史的关键点,这转世不但跨时空还跨性别?!?
我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这是前世情人,今生百合?
真是乱得比综艺的八卦群还炸裂!
怨灵阿锦显然被这熟悉的气息勾得怨火更盛,周身的阴气很浓,墙壁渗出一层层冰霜。
她一步步逼近王母,眼神里没有杀意,却有着比杀意更可怕的执念。
我死死抓着贺临川的袖子, "她、她该不会想把王母直接杀死吧?!"
贺临川盯着她们,道:"准备,她要冲过来了!"
我当时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老子明明只是来凑个热闹,结果被迫参加百合修罗场,我到底是欠了谁啊!!!
阿锦忽然抬起头,嘴角那抹笑像是被扯裂开的伤口,猛地向王母一扑。
贺临川整个人上前,硬生生挡在王母面前。
他抬手一挥,袖中落下一张血色符箓,啪地贴在半空。符面立刻燃起,火光在房间里炸开,逼得阿锦的身形一顿。
但她只是停了半秒,便猛然张开手,指尖生生将火焰撕碎。
"退!"贺临川低吼一声,把王母往墙边推去,自己迎着阿锦的冲势挥出一串铜钱。
铜钱在空中旋转,发出清脆的叮鸣。
阿锦发出一声尖啸,声音细长刺耳,直灌耳膜,逼得我眼前一黑。
贺临川趁势冲上去,手腕一翻,掌中多出一柄短匕,匕刃泛着冷光。
短匕不是金,不是银,而是裹了黑色符线的骨刃。
他侧身掠过,像条影子,骨刃直奔阿锦颈侧。
阿锦却像水中游鱼般一闪,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指尖刚碰到皮肤,贺临川的脸色立刻白得像纸——我甚至听到一声轻微的骨节脆响。
"放手!" 贺临川一声沉喝,双指一勾,脚下一踏,铜钱链猛地收紧,把阿锦的腰死死锁住。
那铜链缠绕着阿锦,符文沿着金属浮现,一节节燃起幽蓝的光。
阿锦尖叫着挣扎,身形忽隐忽现,像是要直接化作黑雾逃走。
贺临川猛地甩开她的手,反手一掌,将一张符箓硬拍在她额心。
"镇!"
符光爆开的一瞬间,贺临川趁势收链,整条铜钱链绕了三圈,将她整个死锁在半空。
那画面诡异到极致,我看到怨灵被悬着,头发和衣角在无风中剧烈翻飞,幽蓝的光将她的轮廓死死刻在黑暗里。
""封!"贺临川咬牙低喝。他右手一沉,链尾猛地垂下,伴着符光与嘶鸣声,阿锦被硬生生压进地面中央的铜钱中。
符箓贴合的瞬间,整个房间重归死寂。
王母在后面颤着声喊:"阿锦!"
贺临川微微喘着,手腕上还有链子震动残留的细颤。他将那枚镇着阿锦的铜钱小心放到手心,唇中低低念了几句咒。
"你在干什么?"我忍不住问。
"她的怨念太重,符箓只能暂时封住她,等她冷静一下再处理。"贺临川的声音还带着刚才的低哑。
我盯着那枚铜钱,看到里面有东西正缓慢地贴近,隔着一层阴影朝我笑。脊背顿时一凉。
贺临川将铜钱收进锦袋,又随手在袋口贴上了一张符,才转过头来看我:"好了,现在我们来处理故事的另一个主角吧!"
贺临川走到另一侧的王母,她现在的样子很诡异,她的面容上还一个男子的魂影在阴雾里浮现,一个半透明的面容,五官模糊,却能看出他正用力想对谁说什么。
"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声音像破裂的纸,轻得几乎听不见。
贺临川抬了抬手,淡声道:"说清楚。"
男子的眼眶慢慢泛红,雾气也随之翻涌起来。
"阿锦死后……我什么都做不了。我阻止不了……家人要她死。"他咬着牙,"我只能看着……他们把她拖下去,淹死……再请道士,把她的魂,封进一面镜子里。"
"我阻止不了……但我是真的爱她……"他声音一颤,眼里有绝望,又偏偏带着爱恋的温度。
我心里翻涌出一股恶心,脱口就是一句:"我呸!"
铜钱中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笑,"爱我?"
阿锦的声音像刀片刮过冰面,"你害我一死再死,还要说爱?"
那股怨念猛地冲撞过来,连贺临川身上的符箓都被震得"啪"地作响。
"我不会原谅你!"她咆哮着,"我生生世世都不会让你好过!哪怕你投胎千百次,我也会把你一个一个找到,然后杀死!"
空气忽然凝固,贺临川的手指在袖中轻轻一捻,空气忽然变得湿冷。
一抹灰黑的影子渐渐凝成形,一个穿着破旧官服、头戴黑高帽的鬼差,身形削长,眼窝深陷,嘴角永远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肩上挑着一副木架,架上挂着各式陶罐与纸包,每一个都散着不同的气息。
"老贺,什么事?"鬼差的声音像水底渗出来的气泡,慢吞吞,却带着刺。
"买孟婆汤。"贺临川沉声。
鬼差眯起眼,看了看我们这边那团翻涌的怨气,饶有兴味地嗅了嗅,嘴角挑高:"你要多少?最近孟婆婆店里的汤都不够下面用,之前三单飞机失事,突然多了数百只灵魂要喝,现在婆婆正在加班…."
贺临川只是伸出手,比了个量——两指宽。
鬼差笑了,手指在陶罐间一挑,一只灰白小罐被他勾到掌心。罐口一开,立刻飘出一股苦得刺鼻的香气。
"老规矩,阴币先付。"
贺临川取出一迭发黑的纸钱,无声无息地交过去。
交易完成后,鬼差便退回阴雾之中,只留下一声低低的笑。
贺临川将小罐放在地上,从怀里取出一支细长的银针筒,针身冷光一闪。
他将孟婆汤倒进针筒,动作平稳到毫不容情。
"阿锦,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他的声音不高。
怨气中,那声音嘶哑又恨得咬牙切齿:"我不要!我宁愿变成孤魂野鬼,也要杀了他!"
"那你怪不得我了。"贺临川低低说完,手腕一翻。
下一秒,贺临川动作极快,符光一闪,银针筒穿透了怨气的核心,把那管浑浊液体全数推了进去。
“不!" 阿锦的声音在空间里炸开,尖叫混着撕裂,那是从灵魂深处硬生生剜走记忆的惊恐。
那一刻,符光渐暗,雾气慢慢收缩成一缕细丝,摇摇晃晃地消散。
贺临川收起针筒,低低吐出一口气。"好了,解决了。"
此时的王母静静地缩在角落,低着头,表情空白。
半晌,她才抬起脸,眼里是空洞的水光,她的唇动了两次,最后只是发出一声极轻的,"阿锦……"
"妈?" 一个男声从门口响起。
我回头,就见王国强站在阴影里,不知什么时候走近的。他的脸色比我们任何人都要白,额角渗着冷汗。
他跨过门坎,目光在王母和贺临川之间来回,最后停在贺临川上,问︰"贺先生,我们是不是没事了?那东西不会再出现了吧?"
贺临川点点头, "你妈可能会持续这状态一段时间,休息一段时间就没事了,至于你和你的家人,会慢慢恢复的。"
王国强不停道谢,带着王母退出房间,留下被吓呆的我,和开始收拾东西的贺临川。
贺临川忽然抬头,看了我一眼, "走吧,回家。"
-- 鏡鬼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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