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进化2.0

　　雾的密度在进入平原后迅速增加。
　　从脚踝高，很快到膝，再到腰。
　　呼吸不再是简单的吸入空气，而像是在从雾的纤维中筛取可供生命燃烧的细丝。
　　声音被吞没，哪怕脚下踩碎冰壳的声响，也像隔着厚厚的皮毛传来。
　　托玛将符号板挂在胸前，手指不断修正线条。
　　雾的流向在这里不再像河流，而像一片缓慢蠕动的肌肉，随时可能收缩，将闯入者困死其中。

　　他们发现了第一块“雾骨”。
　　那是一截巨大骨骼，白而半透明，嵌在冰壁里，仿佛从远古缓缓浮出。
　　沙穆用冰镐敲击，发出浑厚的回音，不像骨头，更像是石化的纤维。
　　托玛低声说：“雾之脊梁。”
　　没人问这名字的来历，因为那骨骼散发出的气息让所有人不自觉放轻脚步——一种像在坟前行走的压抑感。

　　第二个夜晚，他们在骨骼旁扎营。
　　篝火在雾中只能照亮不到三步的距离。
　　半夜，雾中传来断断续续的声响——不是野兽的脚步，而是某种模仿脚步的节奏。
　　托玛用石刀在地面画了个圈，示意所有人别出声。
　　雾影出现了。
　　一个与人类极为相似的身影，身形瘦长，皮肤泛着冰蓝色的光泽。它没有穿衣服，却在寒风中稳稳站立。
　　那双眼睛……像是把冰层削去之后露出的湖水，清澈到令人不敢直视。

　　它没靠近，只在雾骨边沿停留片刻，手触在骨面，像是在聆听。
　　然后，它抬头望向托玛所在的位置，隔着雾凝视了足足十心跳，转身融入雾海。

　　沙穆低声问：“那是……人？”
　　托玛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符号板翻到一页空白，刻下新的推演：
　　【分化假设公式】
　　环境极端化 + 雾适应突变基因×时间累积 ≥生理构型转变
　　→出现与原种不同的新分支
　　他用手指在“新分支”三个字上轻轻点了两次，说：“可能是人类，但不是我们这种人类。”
　　第三日，他们沿雾骨延伸方向继续前行。
　　雾骨不是孤立的，而是成排成列，像一条条平行的脊梁，延伸到看不见的深处。
　　托玛意识到，这可能是某种古老的生物遗骸，其规模之大，甚至可能支撑了整片雾冻平原。
　　中午，他们在两条脊梁之间发现了一片空地——雾在这里稀薄了许多，地面上覆盖着暗红色的苔藓。
　　苔藓在风中轻轻摇动，释放出肉眼可见的微光。

　　阿鲁惊叹：“这里……能呼吸得更轻松。”
　　托玛蹲下，采了一片苔藓，放在舌尖尝了尝。
　　瞬间，胸腔像被一股暖流灌满，心跳与雾的脉动同步。

　　“这是雾的补剂。”他在符号板上记下：“苔藓是雾生态的能量媒介，可能是分化人类的主要食物来源。”

　　但好景不长。
　　当他们准备离开时，雾的边缘突然卷起，一圈圈像被搅动的水纹般朝他们收拢。
　　雾影出现了不止一个——七个，或高或矮，都有冰蓝的皮肤与清澈的眼睛。
　　它们没有武器，却在手中握着细长的骨片，尖端闪着微光。
　　双方隔着苔藓空地对峙。
　　托玛缓缓放下武器，举起双手，示意无恶意。
　　为首的雾影走上前，低声发出一串带回音的音节——听起来不像语言，更像是一种“雾声脉动”，节奏与呼吸混合在一起。

　　托玛努力模仿那节奏，发出回应。
　　雾影停下，微微倾头，像是在判断他的真意。
　　最终，它伸出手，指向苔藓，再指向托玛，然后退后一步。

　　托玛明白，这是允许他们采集。
　　但同时，他也意识到——这是一种交换邀请，背后或许意味着更多的联系。

　　那天夜里，托玛在雾骨下刻下了2.0时代的第一个公式：
　　【共生可能性公式】
　　资源互惠率×信任构建周期 > 冲突代价
　　→共生关系成立
　　他知道，这可能是未来几十代人类能否生存下去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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