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叙

　　分发完军训服，王磊走上讲台，推了推老花镜：“接下来统计一下住校生，住宿舍的举手。”

　　教室里稀稀拉拉举起几只手，夏知遥和姜霓对视一眼，都没动。

　　程屿也乖乖坐在座位上，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后排的白栩三人组更是懒懒散散地靠着椅背，显然都不住校。

　　王磊在笔记本上记了几笔，合上本子：“好了，不住校的同学放学注意安全。现在按座位顺序，每个人简单介绍下自己，名字加兴趣爱好，不用太长。”

　　从第一排开始，有人说喜欢打篮球，引来教室后排的附和，有人说爱画画，声音里带着点初来乍到的拘谨。

　　轮到程屿时，他站起来，挠了挠头笑得一脸坦荡：“我叫程屿，喜欢玩游戏，有同好的回头可以加个好友。”

　　话音刚落，教室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几个男生还吹了声口哨。

　　王磊皱了皱眉，却没多说什么，只是示意他坐下。

　　很快轮到夏知遥。

　　她站起身，脊背挺得笔直，声音轻轻的，像羽毛拂过心尖：“大家好，我叫夏知遥，喜欢听歌，也喜欢小动物。”

　　她顿了顿，弯起眼睛补充了一句，“希望接下来三年能和大家好好相处。”

　　明明没说什么特别的，却让人觉得像喝了口温水似的舒服。

　　阳光落在她白皙的脸颊上，连脸颊那点软肉都透着温顺的气息。

　　姜霓紧跟着站起来，脆生生地报了名字，末了还加了句“喜欢看小说”，说完飞快地坐下，偷偷从书包里摸出本言情小说，摊在桌肚里翻起来，麻花辫垂在肩头，挡住了老师的视线。

　　轮到后排时，白栩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白栩。”没说兴趣爱好，径直坐下。

　　她旁边的妍淼嗤笑一声，扬着下巴说：“妍淼，没什么爱好，就是不喜欢看不顺眼的人装模作样。”说着意有所指地瞥了夏知遥一眼。

　　最后一个女生贺语宁只是含糊地说了名字，就低下头摆弄着指甲上的亮片。

　　周围静了几秒，王磊清了清嗓子：“好了，介绍就到这里。下午自习，大家可以互相熟悉下，也可以预习下课本。”

　　他看了眼手表，“离放学还有半小时，自己安排吧。”

　　教室里又恢复了低声交谈的氛围。

　　姜霓看得入迷，手指在书页上轻轻点着。

　　夏知遥则从书包里拿出耳机，刚想戴上，就见程屿转过身来，手里还拿着本数学卷子：“夏知遥，这道题你会吗？我刚才看了半天没弄懂……”

　　她摘下一只耳机，凑近看了看题目，指尖轻轻点在题干上，声音软得像棉花：“这里，辅助线应该这样画……”

　　放学铃声像被揉碎的阳光，脆生生地洒满走廊。

　　姜霓一把合上言情小说，拽着夏知遥就往外冲：“走走走，带你去见我几个朋友”

　　两人顺着楼梯往下走，姜霓的麻花辫甩得欢快，一路跟遇见的人打招呼。

　　“这是三班的张语，我们小学同学！”她把夏知遥拉到一个扎高马尾的女生面前，又转头冲教室里喊，“诗昊！出来认认我闺蜜！”

　　夏知遥站在一旁，安静地笑着，看着姜霓和新认识的人聊得热络。

　　她初中时圈子很小，除了姜霓，几乎没什么深交的朋友，此刻只能乖乖站在她身边，像株温顺的植物。

　　从三班出来，姜霓又拉着她往五班跑，里面果然又有几个她认识的人。

　　直到走到一班门口，姜霓忽然停下脚步，眼睛瞪得溜圆，拽了拽夏知遥的胳膊：“知知，你看！”

　　夏知遥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第2排靠窗坐着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男生，那个高个男生正背对着她们站着。

　　“他怎么在这儿？”姜霓立刻凑到旁边一个戴眼镜的女生身边，“哎，小雅，你认识那个男生吗？就第2排靠窗那个。”

　　戴眼镜的女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颊“唰”地红了，声音都有些腼腆：“你也看到他了？他超帅的好不好！早上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听说叫周叙……”她越说越激动，眼睛亮晶晶的。

　　姜霓连连点头，转头想跟夏知遥分享，却见她已经趴在走廊栏杆上，下巴搁在手臂上，眼神放空望着楼下的香樟林。

　　阳光落在她的法式刘海上，投下浅浅的阴影，仿佛周围的喧闹都与她无关。

　　“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姜霓戳了戳她的后背，“那么大一个帅哥呢！”

　　夏知遥慢悠悠地转过头，睫毛颤了颤：“嗯？哦。”

　　她指了指楼下几只追着蝴蝶跑的流浪猫，声音软软的，“你看那只三花，肚子圆滚滚的。”

　　姜霓被她打败了，哭笑不得地拽起她：“服了你了！走了走了，回家喂你的猫去！”

　　两人并肩往校门口走，姜霓还在念叨着周叙的颜值，夏知遥偶尔“嗯”一声应和。

　　经过1班前门时，她无意间抬眼，正好对上那双转过来的眼睛。

　　冷冽，疏离，像结了薄冰的湖面。

　　夏知遥眨了眨眼，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跟着姜霓继续往前走。

　　风掀起她的衣角，带着桂花的甜香，坐在座位上的的周叙，目光却在她背影上停留了片刻，像被什么轻轻蛰了一下，又迅速垂下眼睫，重新望向远处。

　　周六的阳光透过姜霓房间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

　　姜霓盘腿坐在地毯上，手指在游戏手柄上飞快地跳跃，屏幕上的小人正随着她的操作闪转腾挪，嘴里还念念有词：“左边左边！补刀啊兄弟！”

　　夏知遥窝在旁边的懒人沙发里，怀里抱着个姜霓塞给她的兔子抱枕，眼神有点放空。

　　屏幕上的爆炸声、技能音效混在一起，吵得她耳朵有点痒，她却只是轻轻揪了揪抱枕的耳朵，没说话。

　　“知知你看！四杀！”姜霓激动地把屏幕转过来给她看，上面的“终极胜日”字样闪得刺眼，“这游戏超爽的！4v4对抗，讲究团队配合，最近全校都在玩，程屿他们昨天还约我组队呢。”

　　夏知遥顺着她的目光瞥了一眼，屏幕上的角色造型花哨，技能特效晃得人眼花。

　　她实在没看出什么意思，只是弯了弯眼睛附和：“厉害呀。”

　　“你也试试嘛？”姜霓把另一个手柄塞到她手里，“很简单的，我带你。”

　　夏知遥捏着冰凉的手柄，指尖有点僵硬。

　　她对着屏幕摆弄了半天，操控的小人要么在原地打转，要么一头撞到墙上，好不容易冲进战场，还没看清敌人在哪儿就被秒杀了。

　　“哎呀不是这么玩的……”姜霓急得想抢过手柄，却见夏知遥把手柄放在一边，重新抱好兔子抱枕，小声说：“还是你玩吧，我看着就好。”

　　她是真的对这类打打杀杀的游戏提不起兴趣。

　　周末的时光，她更想在家陪着三只猫晒太阳，或者戴上耳机听歌，安安静静地待着。

　　姜霓也知道她的性子，没再勉强，只是一边打游戏一边碎碎念：“你是不知道，程屿玩这个可菜了，上次组队被对面按在地上摩擦，还好有我carry……”

　　夏知遥听着她的话，目光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

　　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像首没歌词的歌。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帆布包里掏出颗水果糖，剥开糖纸递到姜霓嘴边：“吃吗？橘子味的。”

　　姜霓叼过糖，含混不清地说：“谢啦……哎完了完了，要输了！”

　　夏知遥看着她重新投入到游戏里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

　　每个人的喜好果然不一样，就像姜霓永远理解不了她对着猫咪发呆的乐趣，她也get不到这屏幕上的输赢有什么意思。

　　但这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她们窝在同一个房间里，各有各的热闹和安静，就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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