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人与疯子

　　不知何时，我又睁开了眼。

　　今日与往常不一样，先映入眼帘的不是那一丝阳光，而是谢朔挡住的背影。

　　脑边突然闪过一丝电流，我吃痛地揉了揉。

　　谢朔察觉到了，连忙走到我身边，轻拉起我的一只手指，像是在碰一根鸿毛。

　　谢朔现在是真的很迷人，无论是从气质还是穿搭，或是样貌都像是自带了酒精般陶醉，但又总带了份疏离与高位者的高傲。

　　可我知道他高中的时候还没有那么人模狗样。

　　记忆模糊于一年盛夏，他穿着单薄的简约白T，带我吃着可口冰镇西瓜。那时的他朴素而张扬快活，和现在一点都不一样。

　　我有点想那时候的他了。

　　“衡衡，你还好吗？”

　　他温声叫唤着。

　　我扭过头没看他，用最后的力气将手指抽出了他温热的掌心。

　　他一愣，用指腹捏住我的下巴“逼”的我又仰望着他。

　　他的力道算得上温柔，可老子就是烦。

　　“你他妈的滚。”

　　谢朔的表情依旧没有太大变化，冷着个脸。妈的跟谁欠了他二五八万似的，装给谁看呐？

　　“衡衡，你老实和我说你到底怎么了，你自己看看你房间和客厅里全是烟头和空酒瓶——”

　　他的声音越来越缓慢，直到瓶子后面那悄声的哽咽。

　　“——到底怎么了你和我说啊！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像是积攒已久的怨气。

　　话落，他的眼底泛起红晕，夕阳好像跑到了他的脸上，直到一滴水滴划过夕阳那柔和的天际，他流泪了。

　　服了，大男人咋那么娇滴滴的呢。

　　不过直言，我好久没看过他流泪了，最后一次好像还是在他刚创业时因欠债和效益差因无措迷惘而流的一小滴泪。

　　若再推一次，便是因我被迫出柜被家里人打骂后无家可归他因心疼和内疚流的眼泪。

　　最后往前推一次，便是高三毕业那年的夏天，他向我表白后因暗恋翻涌而聚集成的一滴泪。

　　除这三次外，哦不，加上现在这次一共四次外，我没有看过他掉一滴泪水，可能不止，但我没有看到。

　　当然，并不是因为我有多恋爱脑才记得那么清楚，而是上述每次他哭我都要暖声暖气地哄啊或者是安慰。

　　那太特么的麻烦了，我不记得都对不起当时的我自己。

　　——哎？我没搞清楚哦，什么叫做我之前不是这样的？明明是他先他妈的在外面乱搞绯闻不安分，现在不应该是我先哭吗？

　　靠！

　　“谢朔，你也别乱提我了，那你呢，你不准备跟我说些什么吗？”

　　我的语气很冷，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没有抬手擦掉那两滴眼泪，而是抬眼和我对视。

　　手又不安分的摸索着我的手腕。

　　落日永远落不回同样的一小片海浪，我知道的。从前永远都是从前，而现在却不一定是现在。

　　呵。真不愧是娱乐圈资本哈，演的真像啊。

　　我抬眼注视着他，冷哼了一声。

　　“衡衡，对不起。”

　　他又说了一句无厘头的废话。

　　如果说对不起就真能洗涤罪恶，那我也不至于被上天堕落。

　　几乎是瞬间，他紧抱住了我的腰，唇也措不及防地贴了上来，我试图挣扎，却发现他的力气实在是有些大了。

　　刚与他在一起时便是这样，他亲亲我，我就算了。

　　可是谢朔，今非昔比啊。

　　我自知他从来没有真正伤害过我什么，相反，他什么都会给我。

　　没钱时给我爱，有钱时给我钱。

　　可是谢朔，你还会爱一个有病的人吗。

　　报复者的心态，我用力地咬上了他的唇，血味倾入口腔，刺激感也随之而来。

　　打算变本加厉时，他向后退了，缓了口气，脸色难看地轻抚了下被我咬破皮的唇瓣。

　　切，还想和你司衡爷爷玩？

　　活人哪里玩的过快成死人的烂人的。

　　“衡衡，你变坏了。”

　　谢朔这次的声音冰冷的过分。

　　我变坏了？笑话。

　　老子一直都这样，只不过总有人后知后觉现在才意识到罢了。

　　嗯，意识到了也好，省得之后我打算做更坏的事后他还傻傻惋惜。

　　看我没说话，他也不说了。

　　两人就那么干瞪着，什么也没讲。

　　记忆飘回一次雨季，我和他也是那么干做在便利店的椅子上，那时的他还穿着校服，稚嫩地牵起我的手，说着什么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的招笑大胡话。

　　又是雨季。彼时分不清是傍晚还是凌晨，那一小束露出的世界外正下着小雨，天阴得可怕，乌云像是随时要压过我的心脏。

　　莫名感到有趣。昏醒过后的我宛如上一秒风和日丽，下一秒便愁云惨淡。

　　在死后的那一秒，会不会也有这飘渺与世间的触动呢？

　　天气真爱作弄人。

　　“现在几点。”

　　我平静地询问着。

　　他看向手上那廉价的表，即便如此，被他的气势与脸庞也不免衬托出了高贵。

　　但廉价终究是廉价的。

　　“凌晨四点，你昏了很久。”

　　“你什么时候来的？”

　　“下午五点。”

　　我还以为来了多久呢。

　　看他那有些红丝的瞳孔，怕是又好几天没睡过好觉了吧……

　　“不是说要出差十天吗，你行程提前了一半。”

　　他的情绪闪过几秒迟疑，后无事笑了笑。

　　“只是请假了一天，明天回去。”

　　所以说啊，人总是不知道自己是该感到幸运还是悲凉，因为人有两只手，它总是要都拿上。

　　所以谢朔，这次是幸运选择吗？

　　至于我是希望他回来还是不希望这件事，我更偏向后者，因为他总是他妈的管老子抽烟，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因为你。”

　　他又犹豫的说出了这话。

　　从我醒来见到他一刻起就很奇怪，没有逻辑的说了很多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永别。

　　……但，因为我？

　　我内心又重复了这句话——不可能。

　　谢大董事年轻有为，哪里会为了我鸽了工作这大事呢？

　　之前可能会，可现在不可能。

　　不是我轻蔑，这是实话。自公司渐渐好了起来后，他已经老久没有真正在意过我了，尤其是最近几日，连家都不回，男朋友也不管了。

　　不然也不至于昔日朝夕相处十二年的恋人如今却冷嘲热讽。

　　他的错。

　　还是我的错？

　　不过我又不得不欣赏他。没有人比我清楚，他白手起家创了爽酱传媒，没有背景，没有人脉，就靠着一口气。

　　如今他站在这个位置，是应得的。

　　我也是应得的。

　　“衡衡，你看到微博了是不是？”

　　他的语气飘忽着，像是怕惊扰到了夜晚的星星。

　　得了，灾星还差不多。

　　“怎么？偷腥后怕我曝出去所以先给我颗糖？”

　　“宝贝你不要想多了，我和她没什么关系的，之后我会慢慢和你解释，没关系的，我们的未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很长，很长的。”

　　他摸了摸我的头，眼神中是我看不出的意味。

　　他的眼睛一直有光，少年时是夜晚的星光，成熟后是都市的灯光。

　　我又知道了。

　　他目前不会喜欢上那个女孩子，不为什么，就因为他的眼睛。

　　十二年啊，那足矣让我成为他肚子里的蛔虫。

　　可为什么不喜欢呢，我的计划又打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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