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剧本我玩过

　　当沈怡玲踏入华美的殿内之后，殿门在身后吱呀合上，隔绝了雨声，也隔绝了殿外的天光。

　　沈怡玲——不，现在该叫温灵仪了——站在冰凉的金砖上，睫毛上还沾着几滴未干的水珠，垂着眼帘，努力模仿着游戏里温灵仪那副温婉柔顺的样子。

　　大殿内萦绕着淡淡的龙涎香，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她记得这个味道，游戏里皇帝早年征战落下病根，常年用一种西域进贡的草药调理，这细节藏在某个支线任务的对话里，大多数玩家根本注意不到。

　　“抬起头来。”

　　上方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算不上严厉，却带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温灵仪依言抬头，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御座上的男人穿着明黄色常服，墨发用朝冠束起，面容确实如游戏立绘般俊朗，只是眉宇间那道浅疤比像素图清晰得多——那是他年轻时亲征被流矢所划伤，游戏里设定为“帝王铁血的勋章”，但此刻落在真人脸上，倒添了几分沉肃。

　　他正垂眸看着手里的卷宗，手指漫不经心地摩挲着纸页边缘，并没有立刻看她。

　　温灵仪松了口气，趁这功夫飞快扫了一眼殿内。

　　皇帝左侧坐着位一位中年美妇，凤袍玉带，眼神端庄慈悲——是皇后，游戏里前期最不起眼的“工具人”，后期才暴露野心，笑到了最后。

　　右侧则坐着位穿着红色宫装的女子，鬓边簪着九凤朝阳钗，正用帕子掩着嘴，似笑非笑地瞥她——淑妃！游戏里温灵仪的“头号死敌”，多少攻略都劝玩家前期千万别得罪她。

　　屏风后还有几个中位嫔妃，大多是游戏里连名字都记不住的背景板。

　　这回，一切都和游戏里的“选秀第三轮”场景对上了。

　　温灵仪的心跳稳了些。还好，至少出场人物没乱。对于接下来的发展还是手拿把掐的。按照游戏流程，接下来皇帝会问她学识性情，然后让她展示才艺。原主温灵仪擅长琵琶，本该弹一曲《春江花月夜》，在游戏里这个选项是“高等安全”——即能过关，也能引起皇帝注意。

　　“臣女温灵仪，参见陛下，陛下圣安。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参见淑妃娘娘。”她依着记忆里的礼仪屈膝，声音尽量放得柔缓。

　　皇帝短而轻地“嗯”了一声，终于抬眼看向她。那目光像是带着钩子，仿佛要把人从里到外看个透。温灵仪下意识屏住呼吸，笑容有些僵硬。游戏里的皇帝立绘总是带着三分笑意，可真人的眼神太冷了，虽然嘴角在笑，但眼神像结了冰的湖面。

　　“吏部侍郎温知行的女儿？”皇帝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是。”

　　“听说你自幼习琵琶？”

　　来了！温灵仪心里一紧。按照原计划，她本该说“略通皮毛”，然后顺水推舟展示才艺——但她突然想起，游戏里有个隐藏bug：如果在此时故意说错乐器，比如把琵琶说成古琴，会被皇帝判定为“心不在焉”，直接淘汰。

　　淘汰！这不正是她想要的吗？温灵仪心中一喜。

　　她的指尖微微收紧，正要开口胡诌，却听见淑妃突然轻笑一声：“陛下有所不知，温秀女的琵琶，在京中贵女里是出了名的妙。前几日臣妾的妹妹去温府赴宴，还听她弹了支《得飞花点翠》，那曲调，真是绕梁三日呢。”

　　温灵仪：“……”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说不出话。

　　不对！她有些惊讶，因为游戏里淑妃根本没在这个环节说话！她明明应该在才艺展示后，才故意挑错说“指法有误”，给温灵仪扣个“欺君”的帽子，逼得皇帝把人降位份！

　　剧情怎么提前了？

　　她猛地抬头，对上淑妃那双含笑的眼睛，那笑容里藏着的算计，比游戏里像素点构成的“阴险”表情要直白得多。

　　温灵仪瞬间反应过来——淑妃不是在帮她，是在堵她的路！

　　如果她现在说自己不会琵琶，就成了当众撒谎，犯了欺君之罪不仅会被淘汰，还会连累她的父母，甚至自己的姓名不保。

　　好阴！

　　“哦？”皇帝挑了挑眉，看向温灵仪的目光多了几分兴味，“既如此，便弹来听听。”

　　完了！！！温灵仪心里咯噔一下。她哪会弹琵琶？林晚这辈子唯一接触过的乐器是小学时班里老师□□的口风琴，还只会吹《小星星》和《粉刷匠》！！

　　她攥着衣袖的手开始冒汗，脑子里飞速运转。这时，游戏里的应对选项在眼前闪过：

　　A. 如实禀报不会弹——高风险：直接被拖出去，家族获罪，本人性命不保。
　　B. 硬着头皮弹，假装紧张出错——中风险：被淑妃抓住把柄，降位。
　　C. 转移话题，说自己更擅长棋艺——中风险：皇帝可能觉得她故作清高，印象分暴跌。

　　没有一个选项是安全的！都是死路！！

　　殿内静得能听见烛火燃烧的噼啪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皇后端着茶盏，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事不关己；淑妃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显然等着看她出丑。

　　温灵仪深吸一口气，突然福至心灵。她想起游戏里温灵仪的人物设定：原主幼时落水，伤了肺腑，不能过度劳累。

　　这是个几乎被所有玩家忽略的废设定，因为对宫斗毫无影响——但现在，或许能救命！

　　她缓缓屈膝，姿态放得更低，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陛下恕罪，臣女……近日偶感风寒，怕是气力不足，弹不出琵琶的韵味，恐污了圣听。”她故意咳嗽了两声，肩膀微微颤抖，演得像模像样——好歹是看了几年宫斗剧的人，尤其是《甄嬛传》，这点演技还是有的。

　　皇帝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片刻，似乎在判断真假。

　　淑妃立刻接话：“哎呀，这可巧了，温秀女看着面色确实不大好。只是……选秀乃是国之大事，怎好因这点小病就……”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想装病蒙混过关？没门！

　　温灵仪心里暗骂一声“老妖婆”，面上却露出为难的神色，手指轻轻绞着帕子，像是急得快哭了：“臣女并非有意推脱，只是……家父常说，为人臣子，当以赤诚待君。臣女既不能献上佳乐，又怎能用病体搪塞？若陛下不弃，臣女愿以一事相告，虽无丝竹悦耳，却或许……能解陛下一丝烦忧。”

　　她赌了——赌皇帝不是游戏里那个只看“数值”的NPC，赌他作为一个真实的帝王，或许会对“烦忧”二字更感兴趣。

　　殿内陷入死寂。

　　皇后终于抬了眼，看向温灵仪的目光带了点探究。淑妃的笑容僵在脸上，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抛出这么一句。

　　皇帝沉默了片刻，指尖在卷宗上轻轻敲了敲，缓缓开口：“哦？朕有何烦忧，竟能让你一个小女子看出？”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沈清辞知道，自己赌对了。

　　至少，暂时不用弹那该死的琵琶了。

　　她定了定神，抬起头，迎上皇帝的目光，缓缓说道：“臣女不敢妄议朝政，只是……前些日子路过城郊，见流民颇多，似是今年南境水患所致。臣女虽不懂治国，却记得幼时听家父说过，‘民心安，则天下安’。陛下日理万机，想必……也正为此事烦忧吧？”

　　这段话半真半假。

　　南境水患是游戏里下个月才会触发的主线剧情，皇帝确实会因此焦头烂额。她提前说出来，既是表“关心”，也是在暗示自己“有见识”——虽然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水患。

　　但没关系，她现在要的不是解决问题，是拖延时间，是让皇帝觉得她“不一样”——不一样到，哪怕没才艺，也值得再留一轮。

　　留到她想清楚，该怎么彻底跳出这个该死的选秀剧本。

　　皇帝看着她，眼神深邃，良久，才缓缓勾起唇角：“你倒是……有点意思。”

　　温灵仪垂着眼，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帕子上的绣纹，

　　御座上沉默了一瞬，才传来皇帝低低的一声轻笑：“将温灵仪名字，记到下一轮。”

　　淑妃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温灵仪垂在袖中的手，悄悄松了。

　　第一步，暂时安全。但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游戏剧情已经乱了，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得靠她自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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