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湐光

　　秦墨淮是被饿醒的。
　　宿醉的头痛还没散去，他捂着额头走出卧室，就闻到一股酸溜溜的香气。客厅的窗帘拉得很严实，只留了道缝，阳光从缝里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道亮线。秦湐坐在餐桌旁翻手机，面前摆着碗醒酒汤，小米混着山药，冒着热气。
　　“醒了？”秦湐抬头，屏幕的光映在他眼里，“汤在锅里，自己盛。”
　　秦墨淮没动，盯着他手机屏幕：“那是什么？”
　　“新开的密室逃脱，”秦湐把手机递过来，屏幕上是座阴森的古堡，塔尖戳破乌云，“墨恢野说难度五星，要不要去？”
　　秦墨淮的手指划过屏幕上的蝙蝠装饰，耳尖悄悄红了。他想起上个月去的那家密室，最后一关是间停尸房，假人突然从抽屉里弹出来时，他吓得差点跳起来，是秦湐伸手把他按在怀里，手掌扣着他的后颈，低声说“别怕，假的”。那天晚上他没敢自己睡，抱着枕头敲开秦湐的房门，嘴硬说“你房间空调凉快”，结果一夜睡得安稳。
　　“去就去。”他梗着脖子转身，脚却在地毯上蹭了蹭，“谁怕谁。”
　　秦湐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低头继续翻看介绍。屏幕上弹出条消息，是墨恢野发来的：【墨淮那小子上次吓成那样，这次肯定不敢来】。秦湐回了个“拭目以待”，把手机揣回兜里。
　　周末去密室那天，秦墨淮特意穿了件黑色连帽衫，帽子扣在头上，拉链拉到顶，只露出双眼睛。可进了密室，厚重的铁门在身后“哐当”关上时，他还是下意识往秦湐身边靠了靠。
　　“怕了？”秦湐的声音带着笑意，温热的气息拂过秦墨淮的耳廓。
　　“谁怕了！”秦墨淮往旁边挪了挪，肩膀却还是挨着对方的胳膊，“我是怕你跟不上。”
　　第一关是间书房，书架上摆满了假书，墙上挂着幅油画，画里的女人穿着中世纪长裙，眼睛好像会动。秦墨淮假装研究书架，手指划过书脊，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瞟着秦湐。他看见秦湐站在油画前，指尖轻轻点着画框边缘，忽然弯腰从画底下摸出把铜钥匙。
　　“找到钥匙了。”秦湐晃了晃手里的钥匙，金属碰撞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秦墨淮的脸有点热：“我早就看见了，故意让你表现的。”
　　秦湐没戳破他，只是笑着把钥匙递过来：“那下一关交给你了。”
　　第二关的密码藏在星象图里。秦墨淮对着墙上的图研究了半天，眉头拧成个疙瘩。图上的北斗七星歪歪扭扭，像是被人动过手脚。他伸手想去转那颗最亮的“星”，手腕却被秦湐按住了。
　　“等等，”秦湐的手指点在图的右下角，“看这里，有行小字。”
　　秦墨淮凑近了看，果然发现行拉丁文，翻译过来是“追随月亮的轨迹”。他恍然大悟，转动星象图让北斗七星对着月亮的方向，墙上忽然弹出个暗格，里面放着张纸条。
　　“算你厉害。”他小声嘟囔，心里却松了口气，好像刚才悬着的石头落了地。
　　最后一关是镜子迷宫。无数面镜子把空间割成碎片，每个转角都能看见自己的脸，笑着的、皱眉的、茫然的。秦墨淮跟着秦湐往前走，忽然被面镜子挡住去路，等他绕开镜子，身后的脚步声却没了。
　　“哥？”他喊了一声，声音在迷宫里撞来撞去，变得支离破碎。
　　没人回应。
　　秦墨淮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他往前走了两步，镜子里的自己也往前走了两步，眼神里带着惊慌。他又喊了声“秦湐”，声音发颤，指尖冰凉。
　　“在这。”秦湐的声音忽然从左边传来，很近。
　　秦墨淮拨开挡路的镜子跑过去，胸口撞上一个温热的怀抱。秦湐的手立刻扣住他的后颈，力道很稳，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别乱跑。”他低头，下巴抵在秦墨淮的发顶，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秦墨淮埋在他胸口，能听见沉稳的心跳声，像小时候听的睡前故事里，巨人守护城堡的鼓点。他闷闷地“嗯”了一声，手指攥住对方的衣角，布料被攥得发皱。
　　逃出密室时，外面的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秦墨淮深吸一口气，忽然说：“刚才在迷宫，我才没怕，就是……迷路了。”
　　秦湐笑了，伸手把他被汗水打湿的刘海捋上去，指尖擦过他的额头：“是，我们墨淮最厉害。”
　　秦墨淮的脸“腾”地红了，转身就往停车场走，脚步快得像在逃。秦湐看着他的背影，看他走两步就回头瞥一眼，像只炸毛的猫，忍不住笑出了声。
　　回去的路上，秦墨淮没再戴帽子，任由风把头发吹得乱七八糟。快到家时，他忽然说：“下周王浩生日，去他家烧烤吧。”
　　“好啊。”秦湐打了转向灯，“你想去就去。”
　　秦墨淮没说话，扭头看向窗外。街景飞快后退，像被拉成模糊的色块。他想起刚才在密室里，秦湐扣在他后颈的手，想起他低头说话时，落在自己发顶的呼吸，心跳忽然又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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