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稚鬼

　　出院那天，天刚亮透，走廊里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宋祁安拎着一只纸袋，里头装着陆淮之的换洗衣物，步子比平时急。
　　袋子里最上面那件黑色卫衣，是陆淮之惯穿的，昨晚宋祁安在病房洗手间偷偷搓了半天，把血迹和药水味都洗掉，又用吹风机烘到半干，叠得方方正正。

　　“身份证。”
　　护士把出院小结递过来。
　　宋祁安顺手接过，低头签字，笔迹比平时潦草，最后一笔却停住——家属栏里，他鬼使神差地写了“宋祁安”三个字。
　　写完才反应过来，耳尖一红，故作镇定地把单子塞回护士手里：“好了。”

　　病房里，陆淮之正坐在床沿，单手拆手腕上的绷带。动作慢条斯理，像在拆礼物。
　　“别乱动。”宋祁安进门，把纸袋往他怀里一塞，“衣服。”
　　陆淮之低头，指尖摸到卫衣领口柔软的触感，抬眼：“洗过了？”
　　“……弄脏了，顺手。”宋祁安别开视线，弯腰去整理床头那堆零散的绘本、充电器、没吃完的喉糖。

　　陆淮之没拆穿，只是笑，把卫衣套上身，领口蹭过鼻尖，闻到熟悉的柠檬香——和他家里那瓶洗衣液一样。
　　“走吧。”
　　宋祁安拎起行李袋，另一只手自然地扶住陆淮之的后腰。
　　陆淮之没拄拐，步子稳，却故意把重心往宋祁安那边偏了偏。

　　宋祁安皱眉：“腿不疼？”
　　“疼啊。”陆淮之叹气，声音低低的，“要你扶。”
　　宋祁安嗤了一声，手却没松开，反而往下滑，扣住了陆淮之的指尖。

　　电梯门合拢，镜面里映出两个并肩的影子。
　　宋祁安盯着反光，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塞进陆淮之掌心。
　　“什么？”陆淮之挑眉。
　　“……出院后报销的车票。”宋祁安声音含糊，“别弄丢。”
　　陆淮之打开，是张地铁储值卡，背面贴着一张便签：
　　【密码是你生日，别问为什么知道。】

　　陆淮之失笑，指腹摩挲过那行字，忽然侧头，在宋祁安耳垂上亲了一下。
　　“喂——”宋祁安吓了一跳，电梯里还有人。
　　“怕什么？”陆淮之晃了晃牵在一起的手，“合法关系。”
　　宋祁安耳根通红，却也没甩开。
　　医院门口，阳光正好。
　　宋祁安拉开副驾车门，把行李袋往后座一扔。

　　陆淮之坐进去，手肘搭着车窗，懒洋洋地：“回家？”
　　“嗯。”宋祁安系安全带，动作一顿，补了一句，“回我家。”
　　陆淮之偏头看他，眼里有光。

　　“先说好，”宋祁安发动车子，声音低却清晰，“厨房归你，床归我。”
　　“行。”陆淮之笑了，“我归你。”

　　车驶出医院，后视镜里白墙渐渐远去。
　　宋祁安握着方向盘，余光里陆淮之靠着椅背，闭眼晒太阳，嘴角翘着。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
　　也是这条路，陆淮之骑车超过他，回头冲他喊：“宋祁安，下次我一定赢你！”
　　那时候他们都以为，赢了就是终点。
　　现在才知道，输给对方，才是开始。

　　红灯前，宋祁安踩下刹车，手指敲了敲方向盘。
　　“陆淮之。”
　　“嗯？”
　　“以后别再拿命开玩笑。”
　　“好。”
　　“……也别再装失忆。”
　　陆淮之睁眼，笑意漫上来：“你怎么发现的？”
　　宋祁安没回答，只是伸手，把车载音响打开。

　　音乐响起，是高中时他们一起听过的老歌。
　　前奏里，宋祁安轻声说：
　　“因为昨晚你说梦话，喊的是‘宋祁安，别生气了’。”
　　陆淮之愣了两秒，低笑出声，伸手去揉他的发尾。
　　“那回家吧，男朋友。”
　　宋祁安“啧”了一声，耳尖却红透。
　　绿灯亮起，车子驶入初夏的风里。

　　——出院小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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