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控制

　　沿林荫道步行约两百米，来到俱乐部门口，眼前是一扇黑金铁艺雕花大门，铁门右侧的墙壁上挂着两块醒目的牌子。

　　上面那块牌子印着一行烫金的英文字体NOPHOTOGRAPHY。禁止拍照。

　　下面那块牌子是NOTRESPASSING。禁止入内。

　　像蓝柏林这样的会员制私人俱乐部，任何时候都是大门紧闭的。如果会员们想要进去玩乐，自然有一对一服务的管家经理为他们带路。

　　柏经理很快来到门口，从里面刷卡开门，黑金铁艺门缓缓开启，他面前赫然出现一个撑着黑伞、沉默阴郁的年轻人。

　　他是认识宋佑泽的，不过关系没有那么亲近，他走在前面带路，随口寒暄道：“好久没见了啊，上次你来蓝柏林是什么时候来着？”

　　“有两年了。”宋佑泽回他。

　　“最近要回来沈总身边工作吗？”

　　柏经理所有的客户之中，那位沈总还是个高中生的时候，就是他手中最高级别的会员。从沈少到沈总，至今为止，柏经理服务沈夜已经有八年之久。虽说他只是长期浸淫在上流阶层圈子里的边缘角色，但是也隐约知道很多事情。

　　“嗯，那要看沈总给不给我这个机会。”

　　宋佑泽声音低沉。

　　两人慢步走在鹅卵石小道上，淅淅沥沥的小雨拍打着伞面，柏经理笑道：“放心吧，既然沈总愿意见你，就肯定是舍不得你。”

　　偌大的蓝柏林俱乐部，俨然是一个美轮美奂的小型庄园。

　　几栋英伦风格的小城堡，矗立在波光粼粼的湖岸边。

　　以湖泊和城堡群为中心，环绕它们的绿草坪一直延伸到两公里之外。即使在深夜，依然亮如白昼，随时为会员们提供着高尔夫、网球等娱乐运动。

　　今晚是个雨夜，没有人在外面活动。

　　岸边的城堡里面灯火通明，玻璃窗里的男人女人个个衣冠楚楚，摇晃着酒杯，纸醉金迷的夜生活刚刚开始。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宽阔的绿地，走到尽头那栋小城堡，收起雨伞，柏经理带宋佑泽走上二楼。

　　来到二楼小套间，再往里面走两步就是豪华包厢，柏经理刚要拉开包厢门，宋佑泽突然停住脚步。

　　“请等等。”

　　宋佑泽转过身，面对套间里那扇古典雅致的宽大黄铜镜，伸手捋了捋衣服的褶皱。

　　衣服还是皱巴巴的，他索性把西服外套脱下来，拿在手里，他里面穿的是黑色衬衫，面料没那么容易皱，此刻在他身上看起来还算服帖。

　　柏经理看见，宋佑泽理了理敞开的领口，一丝不苟地把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

　　“那么在意形象？”

　　“看到下属衣着不整，沈总会不高兴。”

　　那样冷静郑重的神情，仿佛是在准备和心爱之人的首次约会。

　　柏经理瞬间哑然。

　　他见识过沈夜那群二世祖是怎么对待宋佑泽的，特别是在他们十七八岁，纨绔子弟习性最恶劣的少年时期。端茶倒酒，就像是工具似的，被呼来喝去，这都算是轻的。

　　现在看来，宋佑泽似乎完全忘记了那些过去，或者说，不在乎那点屈辱。毕竟能在沈家太子爷身边工作，能赚到的钱是普通人一辈子也挣不来的。

　　见宋佑泽整理完毕，柏经理拉开厚重的包厢门，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沈总就在里面，我就不进去了，有需要随时叫我。”

　　今夜显然是男人的主场，包厢里没有漂亮的陪酒小姐，或是青春貌美的在读艺术生，只有七八个年轻二代。

　　有的在打牌，有的在打台球，另外两三个人聚坐在沙发边，不知道在聊什么话题，包厢里都是他们响亮的笑声。

　　视线在屋内扫视一圈。在座的人中有几张熟面孔，也有他不认识的生面孔。

　　他径直朝牌桌走了过去，站在桌边，外套搭在臂弯处，微微弯下腰。

　　“沈总。”

　　牌桌上坐了四个人，二十出头，都是年轻气盛的公子哥，此刻正玩得高兴，像是没有看见他这个人似的，头也没抬一下。

　　好半天过去，宋佑泽依然维持着弯腰的姿势，微微低头，沉默地等待着。

　　“跟。”

　　沈夜随手丢出两张A，指间的香烟燃到了尽头，眼看就要烧到手指，他动了一下，下一秒，一个烟灰缸立刻递到他跟前。

　　沈夜抬起头，看见了站在自己面前低眉顺眼的宋佑泽。

　　宋佑泽双手托着烟灰缸，稳稳当当地托到沈夜面前，面容极其平静，”沈总，小心烧到手指。”

　　任何时候在学校里见到沈夜，都必须要低眉顺眼。这是曾经沈夜的原话。宋佑泽一直把这个习惯保持到现在。

　　他一身黑衬衫西装裤，头发剃得短短的，身材高瘦修长，微微屈身站在那里，跟两年前一样恭敬，似乎没有任何的改变。

　　沈夜瞥了他一眼，灭掉烟头，说：“既然来了，就自己找个位子坐吧。”

　　宋佑泽放下烟灰缸，视线淡淡地扫过沈夜的侧脸。

　　以前沈夜在学校里是公认的校草，据说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他头发是浅浅的亚麻色，在东亚人中很少见，肤色又异常白皙，很多时候给人一种混血儿的错觉，但他的确是纯正的东方长相，英俊高贵，美得锋利。

　　两年时光过去，沈夜冷酷的贵公子气势有所收敛，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成熟淡定的掌权者姿态。

　　宋佑泽收回视线，垂下眼睛。

　　牌桌上有人认识宋佑泽，漫不经心地调笑道：“哟，这不是宋佑泽吗，什么时候出来的？”

　　“今天。”宋佑泽余光瞥了那人一眼。那人是高中时期霸凌过他的学生会成员之一。

　　“今天？刚出来就马不停蹄地过来找我们沈总，你这员工够忠心的。”

　　“是的。”宋佑泽面不改色地接过话头。

　　只见他身体站得笔直，面对沈夜，眼睛低垂，言辞恳切，“沈总，我今天过来，就是想求一个在您身边工作的机会。”

　　“坐下跟我说话。”沈夜语气淡淡的。

　　找了一把空椅子拉过来，宋佑泽坐在牌桌边，距离沈夜很近，但又不至于太接近而显得冒失。

　　“你很缺钱？嫌我给的不够么。”

　　“当然不是。”

　　作为两年前那件事的补偿，宋佑泽已经收到了一大笔钱。那笔钱在他的银行账户上是串不小的数字。

　　宋佑泽顿了顿，再次重复说：“我只是喜欢在沈总手底下工作。不论工资高低，我愿意做任何事。”

　　从前宋佑泽在沈夜手下做的是秘书兼助理的工作，这个职位早就有人替代他了。他现在有犯罪前科，能力再优秀卓群，也是不适合进公司的。

　　沈夜坐在黑色皮质沙发椅上，长腿交叠，他丢掉手牌，点了支香烟送到唇边，透过氤氲的淡蓝色烟雾，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宋佑泽。

　　“我缺个司机。”

　　几乎是立刻，宋佑泽毫不犹豫地点头，“我愿意为沈总效劳。”

　　“在这里等着，结束了送我回去。”

　　“是。”

　　整个晚上，宋佑泽就端坐在旁边，表现得像个尽心尽力的仆人。

　　只要沈夜手边的杯子空了他就拿起酒瓶斟酒，沈夜拿起香烟他就点燃打火机递上去，沈夜动动手指头，烟灰缸立马递过去接烟灰。

　　做这些事的时候，他几乎是一言不发的，没有油腔滑调的奉承话。只要沈夜不主动跟他交谈，他绝对不多说一句话。

　　牌桌上的公子哥们看着宋佑泽起身去倒烟灰，忍不住调侃道：“不愧是沈总调教出来的人。伺候爹妈也没有这么仔细的吧？”

　　沈夜已经喝得有点多了，他是喝酒不上脸的体质，依然淡定自如坐在那里，只有唇边的笑容略深了一点。

　　“他是不错。”

　　倒完烟灰，宋佑泽折回牌桌，拎起旁边茶几上空空的冰桶，“沈总，我去打点冰。”

　　走出烟雾缭绕的包厢，顿时就感觉外面小套间里的空气清新不少。

　　柏经理整个晚上都候在小套间，哈欠连天，见到宋佑泽出来，连忙站起身，“沈总有什么需要吗？”

　　“冰块没有了。”宋佑泽扬了扬手中的冰桶。

　　“没问题，交给我吧。”柏经理伸手想接过冰桶。

　　“没事，我找得到地方。”宋佑泽好兄弟似的拍了下柏经理肩膀，径直打开门走了出去。

　　沈夜是蓝柏林的常客，宋佑泽自然也跟着来过很多次，就像今天，每次来他做的都是侍应生一样的工作。

　　他们那群公子哥玩的时候，通常不喜欢侍应生站在旁边，他就自然而然成了服务他们的角色。

　　轻车熟路地走下二楼，宋佑泽穿过吧台，从制冰机里打满冰块，又从吧台调酒师那里要了一整块方冰。沈夜喜欢喝加冰威士忌，一块在零下十几度冷冻超过十天的方冰是必不可少的。

　　再次回到包厢的时候，聚会新来了一位公子哥。

　　那位公子哥西装革履，头发精致地梳到脑后，戴金边眼镜，精英派头很足。他坐在宋佑泽坐过的位子，伸手亲热地搂了一下沈夜，和牌桌上的好友们谈笑风生。

　　“工作遇到点麻烦，今天来迟了，在玩什么？加我一个。”

　　宋佑泽顿在原地，片刻后，没什么表情地走了过去，站在牌桌另一边。

　　他从冰桶里夹起那块透亮的方冰，放进沈夜手边的杯子，拿起酒瓶，给杯子斟满威士忌，再把杯子推回沈夜伸手就可以拿到的地方。

　　然后，宋佑泽从茶几上拿起一只新杯子，倒了半杯酒，递给那位公子哥。

　　“好久不见，江总。”

　　江川以为过来服务的是个侍应生，猝不及防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宋佑泽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明显的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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