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不自述

　　入夜，院子里除风声，只余下照例巡查的小厮的脚步声。
　　曲折枝披上衣，身体逐渐变为透明，与黑夜的巨兽融为一体。
　　她慢慢走出柴房，潜入曲家书房。
　　书房内，台上几盏烛火照亮昏暗的屋子。
　　书案上，堆着类似账本的书籍，这是曲家的大小事务。
　　烛火将男人与书案的身影拓在墙上的挂画上，暖光色的氛围下也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一个眉粗唇厚的男人单手倚靠，他生的一副纯良厚道的样子，脸圆若玉盘，眼睛虽小却因眼皮的堆积与眼眉的一道道尾巴，显得格外亲厚。
　　起风了。
　　冷风拂过帐幔，卷起书案上的纸张，吹得乱飞，空气中飘着一丝不同的气息。
　　蜡烛忽明忽暗，仿佛在预示着某个人的到来。
　　呼，烛火灭了。
　　男人蹙眉喝道：“谁!敢潜入我曲家，意欲何为。”
　　曲折枝从帐幕后走出，缓缓脱下袍子，弯了弯膝盖，行了个敷衍的礼。
　　“女儿见过父亲。”
　　曲折枝装着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可细看的眸底，全是讽刺之意。
　　眼前的男人微眯眼，打量着眼前的粗布少女。
　　生的倒倾城，只是有些眼熟。
　　“哼，我曲家女儿现已歇下，你又是哪里来的盗贼，敢自称我的女儿。”
　　“女儿是折枝呀，难道父亲不认得我了吗？”
　　[他当然不认得你了，一个废物又没有交际能力的女儿，有什么用啊？]
　　[你这番，不是抛媚眼给瞎子看吗？]
　　[闭嘴，我装一下。]
　　曲折枝在脑海里呵斥了007，她当然知道这个老头早不记得，只不过假意寒暄一番。
　　“折枝……”曲淇毳思索了好一会儿，脑子里才翘出一点关于这个女儿的记忆。
　　原来是那个废物啊，一个无灵根无天赋的于家族无用的女儿，自己好吃好喝的供养着她，她来这里做甚。
　　“原来是折枝啊，好些年不见了，夜访来此有什么事？”曲淇毳笑着打圆场，嫌恶快要溢出眼底，但良好的家主风范让他仍旧礼貌待曲折枝。
　　“女儿想要洗灵丹。”
　　“洗灵丹?你可知，那是何物。”曲淇毳不笑了，嗓音侵着一股冷劲，像一股利刃插入曲折枝的心间。
　　眼里杀意波动，有种不说出个所以然，便要你去死的意思。
　　洗灵丹，可是用了多种珍贵药材炼制而成，且不敢其中的心血，就眼前这个废物，又能拿出什么好物呢？
　　“女儿自是知道，此番前来，是带了东西交换的。”曲折枝揽了揽耳边的碎发，浅笑道。
　　实则，在脑海中不断催促007给个宝物，好来交换。
　　［不行，真的没有了。］
　　［快点，你不交出来我们都得死。］
　　［你不是都拿了宝塔了吗？］
　　［你拿不拿，不拿我不做任务了，你也别想走。］
　　［给你!］
　　007不情不愿的掏出一颗药丸，曲折枝心念一动，药丸就悄悄攀上手心。
　　“哦，那折枝拿了什么好物啊？”
　　曲淇毳自是瞧不上这个废物女儿的东西，他曲家要什么没有，若不是当年……也不会在这下界苟延残喘。
　　老狐狸笑嘻嘻，不是有弊就是有弊。
　　曲折枝掏出药丸，道：“此乃速灵丹，食下者，修为可进两界。”
　　曲折枝强压下嘴角的弧度，眉目清明。
　　“此等好物，你为何不留着。”曲淇毳讥笑着估量眼前的少女，指尖漫不经心地搭在案板上，有意无意的打击着，发出清脆的“哒哒”声，倒在这深秋寒夜显得突出。
　　“父亲有所不知，此丹药性霸道，非化神期强服可会爆体而亡。”曲折枝言罢又哀叹了声，“要不是我天赋不行，也不至于无所用了。”
　　曲淇毳刚好是化神期，而他境界早就不动了，莫非曲家不敢搞来高阶药物，他早已更上一界了。
　　眼下此物，恰是解东风之水，灭燃眉之急。
　　曲淇毳见状，接过药丸仔细打量，见药纹不似假物，又探出精神力，见药丸确实灵力磅礴，眼底浮现出一丝贪婪。
　　“这样啊，那父亲的好女儿又是从何而来呢？”
　　曲淇毳怒目斜视，一双大掌拍得桌上的书籍都瑟缩了一下身躯，他浑身充斥着上位者威严，饶是这样，也没有让曲折枝有丝毫敬畏。
　　“这当然是仙人给女儿的，不然凭女儿的身份哪儿的呢。”曲折枝慢悠悠道，带着股散懒的劲儿。
　　这模样让曲淇毳气不打一处来，还没有对他这个家主如此的。他怒极反笑，连道了几声好，质问道：“我怎么不知道我曲家出了个大仙人，让你个废物撞见了。”
　　老头子演都不演了，直呼废物了。
　　曲折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双眼婆娑，委屈道：“女儿有了宝物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父亲，父亲居然还质疑女儿。”
　　“而且，仙人还告诉了女儿一个秘密……”
　　曲淇毳刚想命人把她拉出去时，曲折枝附在他耳旁说了些什么。曲淇毳听得面若白纸，那张敦厚的脸上第一次浮现无措与害怕。
　　怎么会，这个事情，向来只有历代家主知道的。
　　“仙人还说啊，只要女儿只要有洗灵草，一定会成为曲家最杰出的子弟，而且重回巅峰也不是不可能。”
　　良久，曲淇毳暴喝出声，笑声如同鞭炮，震得曲折枝耳刮子疼。
　　“哈哈哈，好!不愧是我曲淇毳的女儿。”
　　“等会儿叫阿毛带你去吧，丹药为父就先替你收下了。”
　　不管是真是假，先框住她，若是真，自然是好，若是假，曲淇毳眸子暗了下去，知道了家族的秘密，她也不必长存于世了。
　　曲淇毳顺顺胡子，满目喜爱看着她，笑意让嘴边的白胡如同雪花阵阵抖索。
　　曲淇毳拉着曲折枝一顿寒暄，曲折枝就垂头听教，看的曲淇毳越发满意。
　　良久，曲淇毳唤来阿毛，带曲折枝去取药，又吩咐下去，让阿毛随后带她去弦音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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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折枝坐在花梨拔步床上，镂空处是与之相同的梨花，烛火透过梨花孔，在曲折枝眼尾印了个梨花妆。
　　曲折枝吞下洗灵丹，盘腿打坐好，吸收着丹内的灵气与疏通着经脉里的堵塞，在灵气入体的一刹那，像是被车子碾碎全身的骨头又来回磋磨的痛觉席卷曲折枝全身，她只觉得身体像是被揉搓捏碎又重塑。
　　她紧咬着牙，来回打滚，又咬着棉被，汗水湿了全身。
　　耳边的声音也变得模糊了，原本院里的狗叫还清晰，目前已什么听不见了。
　　圆月半掩面，半缕月光顺着窗花斜切入屋内，不远处，一手绿芽，一手流火，照的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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