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留

　　回到府中，直接回了乘风阁。
　　安国公夫妇坐在红木圈椅上正在说些什么，看到沈景春回来，国公夫人江蓉便站了起来。
　　“母亲……想与你说些事。”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说出来，沈景春知道母亲想要说什么，但是母亲却迟迟开不了口。
　　语气里满是犹豫。
　　“我知道母亲想要说什么，我同意议亲。”心里是很不舒服的，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嫁给不认识的人，命运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悲哀。
　　尽量表现的很平淡，让母亲觉得我是愿意的，不想让他们为我担忧。
　　母亲很是惊讶“你怎么知道母亲想要说什么？”
　　父亲也站起身来，走到沈景春的面前。
　　“父亲和母亲那日在书房的话我听到了。”我羞愧地低下了头，毕竟偷听不是什么光彩地事情。
　　“唉，都是为父的错，被皇上忌惮最后连累了你。”父亲宽大的手掌落到我的肩膀上，是安慰也是内疚。
　　怎么是连累呢？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父亲权利只有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才有底气。”沈景春回握母亲的手，眼睛看着父亲。
　　国公爷也会意点头。
　　就算我们不会反，但是功高盖主君王也会猜忌，多疑。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依旧会斩草除根的。
　　现在要做的就是夺回兵权，重新掌握在自己手上。
　　不能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兔死狗烹，精忠报国，中兴英雄，哪一个有好下场。错的不是他们，但败在了帝王多疑。
　　“放心，爹爹一定会想办法护住你的。”眼神里的坚定，让人安全感十足。
　　母亲送来了许多的名单，都是有意向的人家。
　　连续几日的阴雨停了之后，虽还有一些潮意，但好在初升的太阳突破乌云的包围圈，闪耀着金色的光辉，也带来了柔和的阳光。
　　徐徐微风吹来，微风拂面让人心旷神怡，心里的燥意被带走了许多。
　　鸢尾传话来要去前厅。
　　前往前厅的路上，鸢尾就交代了情况，是豫州陈郡谢氏的叔侄来做客。
　　到了前厅，父亲母亲都在，还有一位与父亲差不多年纪的人坐在右侧。
　　一位端方公子，神清骨秀，玉树临风。坐在父亲的左侧，正在喝茶。
　　沈景春给他们行礼，父亲笑着点头那位公子也放下茶杯起身回礼。
　　“沈姑娘妆安，在下姓谢名序祯。上元节的时候我们见过。”声音温润如玉，如冬日暖阳令人感到温暖。
　　上元节？我们什么时候见过，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
　　沈景春朝他礼貌地笑着，坐到了他的对面。
　　安国公夫妇的言外之意，想让他们先接触一下。
　　主要是父亲和这位叔叔说话，提到我们的时候我们才应和。
　　私下母亲也说了他的来历，家世背景。父亲与他的叔父从前是战友，这次也来了。
　　听他们的语气都是赞许，夸赞其品格高洁，性情温和。
　　陈郡谢家的长公子，品行端正，有礼有节。将来是要继承祖宗家业的，前途可谓是一片光明。
　　沈景春在旁边默默地听着也不说话。
　　等他们说完沈景春就回了乘风阁。
　　台阶上的水痕还若隐若现，小池子上漂浮着雪白的梨花花瓣，落到地上的已经被污泥覆盖了。
　　“我们去苏府。”
　　到了苏府，就被倚栏轩的丫鬟露娥迎了进去。
　　走过院子，穿过长廊，行至倚栏轩。
　　苏令贞还没有回来，露娥说去陪姨母去了。坐了一会儿，才见她从院子外进来，眼睛红肿，像是刚刚哭过，满脸的憔悴。
　　“令贞，令仪有消息了吗？”语气里有期待，有难过，又有些失望。看她的状态应当是没有消息的，但还是抱有希望。
　　苏令贞摇头叹息，眼眶里瞬间满含热泪。“没有，都一个月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了，可还是没有消息。二叔母整日以泪洗面，也不愿意见人。”
　　“一定会找到的，她一定会回来的。令贞要麻烦你以后多照顾姨母了，她已经先后走失两个孩子了，不能再受什么刺激了。”沈景春握着苏令贞的手，又替她拂去脸上的泪珠。
　　苏令贞猛地抬头有些无措的看着沈景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景春冲她笑了笑，眼睛弯弯像个小月牙。“我要嫁人了，要远嫁。以后再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远嫁？你不是……怎么会远嫁呢？安国公怎么会舍得呢？”我知道她的欲言又止是什么。
　　“有缘无分罢了。”沈景春轻轻叹息，又抿了抿唇。
　　“你怎么突然要嫁人了呢？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哪里的人？这些你都清楚吗？”她问了许多的问题，眼中难掩伤心、担忧之色。
　　她担心我嫁的不是良人，可女子的婚事岂能由自己做主？我至少还是有些选择的不是吗？已经比她们幸运不少了。
　　“皇上选贵女要和亲，我亦是人选之一。谢序祯人品相貌样样出众，其身后也有望族谢氏作为支撑。我若嫁给一个普通人，可能也无济于事，但是他就不一样了。朝代更迭是常有的事，可是世家不会。”世家的基础深厚，在当地根深蒂固，世代传承，百年不衰，这比选择林浔更有价值。
　　“此后山高水长，怕是没有多少见面的机会了。”她正抬头仰望一碧如洗的天空，大雁排列整齐，排成人字形。大雁都已经北上了，人却要南行豫州让人不由得心生感慨。
　　“你若来了，我定当与你茶话相寄，檐下煮酒，醉卧天明，以解相思愁。”这也只能成为日后的憧憬了，把酒话春秋，以解相思意。这样一想，日子还是有盼头的。
　　“更何况我还能在豫州打探令仪的下落，书信来往肯定是少不了的，我会告诉你我的近况的。”沈景春试图安慰苏令仪，彼此的情谊不会因为距离而变得淡漠。
　　京城中掘地三尺也没有找到，周围的各地也去了。到达豫州之后也可以寻找，也许就会有新的线索。
　　回到国公府，沈景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父母。自己愿意嫁给谢序祯。
　　婚嫁事宜也提上了日程，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这几项在一个月内就完成了，时间仓促但是一切布置都很妥当，样样俱全。
　　签下了婚书，结两姓之好。
　　两姓联姻，无非就是利益绑定，人才交换，巩固家族势力。
　　这几日两家联姻的消息传遍了京城，他们没有等请柬送来，大大小小的门户都送来了贺礼，大多为实物。
　　金银首饰，布匹锦缎，乐器……
　　根据名单确认“出嫁酒”的规模。
　　府里的管事前几日便拿着礼书清点了聘礼，礼金、布匹、首饰、食物、酒……共一百零八抬。
　　这些东西全部抬到了乘风阁，母亲也做了回礼。
　　不一会儿安国公夫妇就进来了。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都要嫁人了。让母亲再好好看看。”母亲的眼神复杂，有担忧，有欣喜，还有焦虑。说着说着眼泪便掉了下来，父亲揽着母亲坐下。“母亲不想让你远嫁，还那么远。若没有这件事，还可以在家里呆几年。”
　　“好了，好了，别哭了。”父亲轻声哄着母亲。
　　“孩子，外面的聘礼已经核对完毕了，共一百零八抬。我们也给你准备了一百零八抬，这个是你母亲为你准备的单子，看看有什么缺的都补上。”嫁妆单子上什么都有，简单的扫了一眼。四季的衣物、日用品、胭脂水粉、挂件摆设、家具……
　　准备了和谢家一样的嫁妆 。
　　“这里还有一些田产铺子，京城中也有一些，是你母亲为你准备的。还有这个是你哥哥快马加鞭去豫州置办下的，是你哥哥精挑细选的……”父亲还在不停地说着，是嘱咐，是牵挂，是对孩子远行的担忧。
　　“这里永远是你的家。”母亲站起身来把我抱在怀里，我倚在母亲的肩上，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拍着我的背，安抚一只小猫，让人安心。
　　“姑爷送来的聘礼跟着你一起去谢家，有什么委屈就说，我们会给你做主的，不要报喜不报忧。好好和姑爷相处，夫妻之间要相互扶持，相互信任。”母亲的眼泪落到了我的耳后，凉凉的，让人心间一颤。
　　嫁妆展示着女方的财力和地位，还有对女儿的重视程度。父亲母亲给我最大的底气。
　　“爹爹为你选了几个武婢，以后就跟着你，保护你。平时还可以照顾你。”
　　母亲拉着我坐下拿着帕子拭去脸上的泪珠。“母亲也给你挑了几个管事，你去那里是要学习庶务的，她们可以帮你。”
　　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了，父母为我布置好了一切。
　　鸟儿终究会离开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大树而独自生存。
　　到了傍晚，夕阳西下。夕阳染了一整片的天空，如火一般的晚霞光彩夺目。
　　夕阳的余晖和云彩交相辉映。金麦色的光辉照耀在黑瓦红墙上面，绚烂的让人目不转睛。
　　坐在二楼的围栏上，看着远处的风景，举目四望皆是边边框框。
　　伸手去触摸那金色的光辉，却怎么也抓不住，反而遮挡了眼前的光。
　　明日便要出嫁了，未知的一切让人兴奋憧憬，又令人心生害怕。
　　过去不可追，来日犹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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