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暮思人

　　自从安顺帝和皇后决定将延陵月妲送入神墟之后，月妲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父亲了。
　　偶尔匆匆经过，也只看见父亲鬓间又生的白发和他步履匆匆的背影。
　　太平二十年春，四月廿一，荣晟安顺帝剿灭异邦。
　　四月廿二，缫戏柱国大将军率兵来犯。
　　火光冲天，尸横遍野。
　　月妲看着父亲带兵出征，看着一向恣意的母亲挽上一头飘扬的发，跨上马背追随父亲而去。
　　完颜碧菡，丞相完颜璟的独女，天资过人，少年英才。
　　如今虽不复当年，也为战局增添了几分势在必得。
　　缫戏的国库早就被皇帝挥霍一空。
　　缫戏的后宫，不说三千佳丽，也有一千有余，更不论皇帝在民间沾花惹草，生下的混杂贫民血统的子嗣。
　　沈氏大摆筵席，每三天举行一次宴会，大肆张扬，建了不少行宫住所。
　　这也必定代表了，曾经称霸人界的缫戏，会输给荣晟。
　　战局不知道进行了多少天。
　　月妲庆幸的是，二哥这次没有战死沙场。
　　在两国交兵的第三十一天，缫戏举了白旗。
　　使臣前来荣晟阵营。
　　“陛下，国军投降，跪求陛下撤兵。”
　　安顺帝也早已精疲力尽，和皇后商讨之后，收下缫戏国库最后的几件稀世珍宝，接受牛羊供奉，粮食上献，撤兵了。
　　百年荣耀的缫戏帝国步入暮年，像垂垂老矣的老者，从霸主，真正沦为了荣晟的附属。
　　战后不久，九皇子肆也要从瀛洲回到荣晟。
　　月妲已经十年没有见过弟弟了。
　　最后的印象，还是一个白白软软的小奶团子，张牙舞爪的扑向她，奶声奶气叫她“阿姐”的情景。
　　月妲想到弟弟，眉眼柔和了，整个人更像是画中走出的仙女。
　　红珠和玉见看见自家公主的这副样子，都不自觉地感慨，公主真是倾国倾城，千娇百媚。
　　等待弟弟回来的日子真是漫长。
　　不过还有一个消息，缫戏作为战败国，明天会押送一名质子来到荣晟。
　　月妲有些好奇，这名质子，是沈老儿的第多少个儿子。
　　第二日，清晨，皇城还笼罩着睡梦的模糊，一辆马车骨碌碌驶进大门。
　　车旁的侍从个个都眉清目秀。
　　传闻缫戏出美人，果真不假。
　　到了三百级玉阶下面，马车停住了。
　　一只白而修长的手，拂开马车的帘幕，先入目的是一头如瀑的青丝。
　　这人衣着朴素，头顶挽一根木簪。
　　漫长的时间过去，他跪在了朝堂之前。
　　月妲请求父亲，自己今日也上朝了。
　　大太监宣“宣——缫戏质子觐见！”
　　门外小太监传话。
　　“宣——缫戏质子觐见！”
　　那人起身，迈进门来，走到皇帝的龙椅之下，跪在地上，额头紧贴手背。
　　“缫戏第七十七皇子——沈厌，拜见陛下！”
　　延陵无渡倒也没有为难这个不过十四五岁的病弱质子，示意大太监上前搀扶起来。
　　月妲这才细细端量起这个沈厌的脸。
　　浓眉斜飞入鬓，一双桃花眼似是有情，又似绝情，琼鼻高嵩，薄唇下撇。
　　简直比父皇阿肆还好看。
　　这败国的质子，倒是生了一副天上地下仅此一个的好皮相。
　　见月妲目不转睛，红珠拽了拽公主的衣袖。
　　月妲回神，不禁红了脸。
　　自己可真是失态，全然不守皇家礼仪，盯着外男看了这么久。
　　沈厌倒是注意到了，大太监已经带他到了给他准备的位置上。
　　沈厌淡淡抬眸，看向延陵月妲，微微一笑。
　　明明身在异国他乡，还是被父族抛弃的弃子，却不卑不亢，倒是让人意外。
　　“以后，你就住在朝露殿，孤早就派人清理干净了，也备好了一应仆从，希望殿下还住的习惯。”
　　沈厌很惊讶，离开坐席，又郑重地对皇帝拜了一拜。
　　是了，延陵无渡虽然打败了缫戏，但是对待每个人都亲和尊重，当然也包括昔日对手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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