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面将军和侠女相逢

作者:惊鸿一面为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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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府的困兽2


      将军府里的“困兽”(续章)

      月光清冷,透过门缝,在杂物间狭小的空间里切割出明暗分明的界限。萧珩手中的白瓷瓶,在月光下泛着温润却冰冷的光泽,瓶身上那只踏火玄鸟的徽记,如同活了过来,带着灼人的嘲讽,烙印在我眼底。

      林家的孤女。

      这五个字,如同五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贯穿我的心脏。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瞬疯狂倒流,冲上头顶,带来一阵眩晕般的轰鸣。他知道了!他不仅知道我是谁,更知道我背负着什么!

      巨大的震惊和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我浑身僵硬地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身后的鞭伤在极致的情绪冲击下仿佛失去了知觉,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绝望地擂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回响。

      原来……原来这三个月,我在他眼中,根本就是一个透明人!什么影子,什么阿宁,都不过是我可笑的独角戏!他冷眼旁观着我笨拙的伪装,看着我忍痛疗伤,看着我小心翼翼地试探逃跑路线……甚至,在我自以为抓住机会的那一刻,布下天罗地网,只为将我彻底钉死在这座牢笼里!那顿蘸水的藤鞭,那当众的羞辱,那“不得用药”的酷令……都是他精心设计的警告和折磨!

      “怎么?很意外?”萧珩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低沉,冰冷,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漠然。他微微俯身,捏着瓷瓶的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那微小的玄鸟徽记刺得我眼睛生疼。“还是觉得,你的伪装天衣无缝?”

      我喉头滚动,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嘴唇微微翕动,最终只化作一丝无声的颤抖。所有的狡辩、所有的伪装,在这个印着林家徽记的瓷瓶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他看着我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和瞬间熄灭的光,那深不见底的寒眸里,没有任何怜悯,只有更深的审视和一丝……冰冷的了然。

      “林晚。”他清晰地叫出了我的名字,不是“阿宁”,而是那个早已被尘封、被血染的名字。“或者说,林氏遗孤。”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我心上。遗孤……这两个字,瞬间勾起了无数血色的记忆碎片——府邸冲天的火光,亲人的惨叫,冰冷的刀刃,绝望的奔逃……肋下那道追魂箭伤又开始隐隐作痛,仿佛在呼应着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我猛地闭上眼,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汹涌而出的、几乎要将我撕裂的悲恸和恨意。

      “追魂箭,踏火玄鸟印……”萧珩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刻刀,继续剖析着我的伪装,“还有你被擒时显露的身手,那可不是普通江湖路数。林家‘穿云拂柳’的身法,还有‘惊鸿指’的运劲法门……虽然你极力掩饰,但痕迹太重了。”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我的灵魂,“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躲进我的将军府,又费尽心思想逃出去,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的怀疑并未因揭穿身份而消散,反而更加深重!在他眼中,我依旧是那个身负绝技、怀揣着不可告人目的的危险人物,只不过披上了“林家孤女”这张更值得警惕的皮囊。

      “目的?”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嘲讽。我猛地睁开眼,眼中没有了之前的惊惶和伪装,只剩下冰冷的绝望和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疯狂。“萧大将军,您觉得一个被追魂箭追杀、像丧家之犬一样翻墙逃命的人,能有什么高深莫测的目的?我躲进这里,只因为这是唯一能暂时避开外面那些索命阎罗的地方!我想逃出去,只因为我不想死在你手里,或者……被外面的人发现,连累你这将军府也变成一片血海!”

      我喘着粗气,胸脯剧烈起伏,牵动身后的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里衣。“至于林家……林家早就没了!被抄家灭族!我这个所谓的遗孤,不过是条漏网之鱼!我身上没有任何秘密,只有血债!我活着,不是为了替谁卖命,只是想……活下去!想找到机会,让那些该付出代价的人……血债血偿!”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刻骨的恨意。

      萧珩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映着跳跃的烛火(书房透出的微光),明灭不定,翻涌着难以揣测的情绪。他似乎在衡量我话语中的真假。

      “血债血偿?”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无波,“你的仇家是谁?那支追魂箭,出自何处?”

      我惨然一笑,带着无尽的悲凉:“是谁?将军您位高权重,耳目通天,难道猜不到吗?能调动淬毒追魂箭,能在一夜之间让偌大的林家灰飞烟灭的……这朝野上下,能有几人?”我没有直接说出那个名字,但话语中的指向,昭然若揭。那是一个权势熏天、连萧珩也要忌惮几分的庞然大物。

      萧珩的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他捏着瓷瓶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几分。书房透出的微光在他冷硬的侧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杂物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更梆声。

      “玉髓生肌散……”他忽然转了话题,目光再次落回手中的瓷瓶,指腹缓缓摩挲着那个玄鸟徽记,“林家秘药,千金难求。你倒还留着这个。”他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林家……就只剩下这点东西了。”我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重的疲惫和无法言说的痛楚。这瓶药,是母亲在最后时刻塞进我怀里的,是她留给我的,最后的庇护。如今,却成了暴露身份的催命符。

      萧珩沉默了片刻。那沉默,比任何质问都更让人窒息。他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终于,他缓缓直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狭小的空间里更显压迫。他没有将瓷瓶还给我,而是收入了自己的袖中。

      “林晚,”他再次叫出我的名字,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从现在起,你不再是影子阿宁。但你也别妄想离开将军府半步。”

      我的心猛地一沉。

      “你的身份,你的存在,是悬在将军府头上的一把刀。”他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锁链,将我牢牢锁住,“外面的人若知道你在这里,无论出于何种目的,都足以让这座府邸陷入万劫不复。为了将军府上下的安危,你必须留下。”

      留下?像一个囚犯一样留下?我眼中刚刚燃起的一丝微弱的光,瞬间熄灭。

      “至于你身上的伤……”他目光扫过我因疼痛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眼中没有丝毫温度,“还有你所谓的‘血债’……我会派人查证。”他顿了顿,语气森然,“在查明真相之前,安分守己。若再有任何异动……”他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意,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胆寒。那顿蘸水的藤鞭,就是最好的注脚。

      他说完,不再看我,转身,迈着沉稳而冰冷的步伐,走出了杂物间。木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书房透来的最后一丝微光,也彻底将我推入了更深的黑暗和绝望之中。

      我被钉死在了这座将军府。

      身份暴露,却并未获得自由,反而陷入了更严密的囚笼。萧珩不会信任我,他只是把我当成一个需要严密看管、随时可能引爆的危险源头。而我,除了这满身的伤痛和刻骨的仇恨,一无所有。

      我无力地滑坐在地上,冰冷的触感从身下传来。身后鞭伤火辣辣地疼,心口却是一片冰封的荒芜。我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牙齿死死咬住衣袖,压抑着喉咙里翻涌的呜咽和那几乎要破腔而出的、对命运不公的嘶吼。

      不知过了多久,杂役房那边传来轻微的响动和张管事压低的呵斥声,似乎是有人起夜。我猛地惊醒,意识到不能在这里久留。强撑着剧痛的身体,扶着冰冷的墙壁,我艰难地、一步一步地挪回那个阴暗潮湿的通铺角落,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蜷缩回自己的巢穴。接下来的日子,如同炼狱。

      身份虽未公开,但萧珩的“关照”无处不在。我被调离了粗使活计,名义上是“养伤”,实则是被变相软禁在杂役房角落一个更小的、靠近后墙的单间里。每日的饭食有人定时送来,门口也总是“恰巧”有护卫巡逻经过。赵虎那张方脸出现的频率明显增加,他看我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警惕,而是带着一种深沉的、洞悉后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或许是怜悯,或许是警惕,或许只是执行命令的冷漠。

      每日跪于前院回廊下“静思己过”的惩罚依旧。那是一种比藤鞭更漫长、更折磨人心的酷刑。夏末秋初的阳光依旧毒辣,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身后的伤口被粗糙的布料摩擦,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牵扯出钻心的疼痛。汗水混着血水,浸透了衣衫,紧紧贴在伤处,带来难以忍受的粘腻和刺痛。

      更折磨人的,是那些无处不在的目光。下人们经过时,或好奇,或同情,或鄙夷的窃窃私语。而回廊的另一端,李氏的身影几乎成了每日的固定风景。她总是会“恰好”在那个时辰,带着秋月,在通往前院花园的月洞门附近“赏花”或“散步”。

      “哟,这不是我们那位‘身娇肉贵’的阿宁姑娘吗?怎么还在这儿跪着呢?”李氏摇着团扇,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跪着的我听得清清楚楚,语气里的幸灾乐祸毫不掩饰,“将军真是仁慈,这要是我府里的下人,早就打死了事!也不知是犯了多大的过错,啧啧……”

      “姨娘您心善,可别被她的可怜样骗了。”秋月立刻尖声附和,声音更加刺耳,“您没听护卫们私下说吗?这丫头可厉害着呢!那天晚上还想逃跑,跟赵护卫他们动了手!身手好得很!谁知道是不是哪家派来的细作狐媚子?装得一副可怜相,指不定心里憋着什么坏水呢!”

      “细作?”李氏夸张地用帕子掩着嘴,故作惊讶,“哎呀,那可不得了!将军怎么还留着她?莫不是……真被这张脸给迷住了?”她说着,刻毒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针,在我苍白汗湿的脸上来回扫视,“也是,这张脸,洗干净了,倒真能勾人……”

      这些恶毒的言语,如同细密的毒针,一下下扎在心上,比身后的鞭伤更让人屈辱和煎熬。我只能死死地低着头,指甲深深抠进掌心,用尽全身力气克制着冲过去撕烂她们嘴巴的冲动。萧珩冰冷的警告言犹在耳。我不能动,不能有任何异动。

      身体的伤痛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像两把钝刀,日夜不停地切割着我。鞭伤因为得不到及时有效的治疗(普通的金疮药效果甚微),加上跪地的摩擦和汗水浸泡,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有些地方开始红肿发烫,隐隐有溃烂的迹象。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身后那连绵不绝的、火烧火燎的疼痛。高烧也开始反复侵袭,让我时常头晕目眩,眼前发黑。

      这天午后,烈日当空。我跪在前院回廊的阴影边缘,身体摇摇欲坠。汗水早已流干,嘴唇干裂起皮,身后的疼痛变得麻木而沉重,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死死焊在皮肉上。眼前阵阵发黑,耳边李氏和秋月那令人作呕的讥笑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模糊不清。

      “……瞧瞧她那副死样子,装给谁看呢?”
      “……就是,指不定晚上怎么去勾引……”
      “……将军肯定是被她……”

      声音断断续续。意识如同沉入粘稠的泥沼,越来越模糊。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干。就在我眼前彻底被黑暗吞噬,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的瞬间——

      一股沉稳的力道突然托住了我的手臂!

      那力道并不温柔,甚至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强硬,但恰到好处地阻止了我摔向坚硬地面的趋势。

      我勉强掀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里,映入一片墨青色的衣角,以及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大手,正稳稳地扣在我的小臂上。顺着那手臂向上看去,是萧珩那张冷硬如石刻的脸。他不知何时站在了我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刺目的阳光,投下一片阴影。

      他垂着眼,目光落在我汗湿、苍白、因高烧而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上,又扫过我身后因痛苦而微微颤抖的身体。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深邃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极其复杂的东西一闪而过——是审视?是厌烦?还是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动?李氏和秋月的讥笑声戛然而止,两人脸上瞬间堆满了谄媚和不安。

      “将军……”李氏连忙上前一步,声音娇柔。

      萧珩没有理会她们。他甚至没有看我,只是对跟在身后的赵虎冷冷地吩咐了一句,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把她弄回房去。找个大夫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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