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与狗爱情之歌

　　他还以为他第一眼就能认出来他呢

　　却没想到夏阳只是沉默地看了他几秒，就这么转身要离开了

　　程聿连忙叫住了他，他以为夏阳早已经不记得自己了，甚至还做了个自我介绍。拎着小猫笼子的男人始终沉默不语，在这么多让人尴尬的事情中，起码得有想要叙旧却又已被旧人遗忘的一席之地

　　最终程聿摸了摸鼻子，宽慰自己毕竟只是小时候的玩伴，这么多年不记得了很正常，他只好厚着脸皮问可不可以借用一下对方的厕所，毕竟人有三急

　　虽然已经变成了陌生人的关系，但好在对方有一副善良心肠，大方地打开房门让他带着狗大爷进去了

　　说到底，他托的还是狗的面子

　　因为那条对他爱答不理的老狗一见到邻居便已经飞快地扑了上去，哼哼唧唧要对方抚摸，离开一会儿都不行，好像跟在程聿身边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害得邻居朝他这边看了好几眼

　　程聿被瞧得心虚

　　这个房子程聿隐约有些印象，他以前来这里跟夏阳玩过家家酒，不过那都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又一次走进来，程聿还有些怔愣

　　看起来在独自一人生活后，他对这里有了很大的改动，地板重新铺过了，墙漆也又刷了一遍新的，从前的那个插着天线需要来回找信号的老实电视机也被丢了出去，夏阳不爱看电视，所以那里打了一排架子，放上了自己喜欢看的书籍

　　程聿的视力很好，看到那上面全是关于猫猫狗狗的，莫名的，他有些想笑

　　入户门有个落地衣架，穿出门的外套总要先脱下来挂在上面，夏阳换上拖鞋，又看了程聿一眼，俯下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双崭新的还没有被穿过的拖鞋放在他的面前，不过比起他的尺码来讲有些小了，程聿并不介意，穿着那双草绿色青蛙拖鞋，向夏阳说谢谢

　　这里的房间布局跟对门一样，一个宽敞的客厅从东到西，阳台上还有他昨天刚洗好的衣服，收了衣服就可以看到阳台本来的面貌，那里放着比门外的窗台上更多的绿植

　　……

　　看起来他很喜欢多肉

　　程聿看他像个陀螺一样的转，没话找话：“这是你的猫？”

　　夏阳正蹲在笼子边观察小猫的进食情况，从程聿的角度可以看到他毛茸茸的脑袋一上一下点了点，他忽然又觉得手痒起来

　　他咳了一声，也跟着蹲下来

　　夏阳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人

　　程聿指了指摊在地板上的老狗，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好巧，这是我的狗。”

　　社交达人程聿从来都不缺拉近距离的话题，不管有多傻又或是多幼稚，从他的嘴巴里说出来总叫人一下子就觉得亲近起来，凭借着这个技能，他赢得了很多人的喜欢

　　然而这里面应该不会有夏阳

　　对方抿了下唇，默默跟对方挪远了些距离，终于开口：“不是你的。”

　　程聿啊了一声

　　夏阳不说话了，程聿想了想，说：“我外公的狗不也就是我的了？你知道，他……”

　　这说起来是一个悲伤的话题

　　他已经离开这里很多年，要说特别难过，其实也到不了那个份上，只是在看到墓碑上那个笑眯眯的小老头的时候，他心里才陡然升起一丝伤感

　　从此以后，他再也见不到这个老人了

　　但现在，夏阳对对方的感情明显要比自己深

　　程聿离开后，便就只有夏阳这位邻居陪着孤独的老教授，比家人还要亲近

　　程聿看着对方微微皱起来的眉头，缓缓道：“你是不是很想他？”

　　他知道，夏阳不会对他撒谎，从小的时候他就不会撒谎

　　虽然人都会说，这么多年了，你又没有见过他，怎么知道人会不会变呢？

　　可是程聿就是有一种莫名的笃定，夏阳不会骗他

　　果然，蹲在地上的夏阳双手搭在膝盖上，眼皮似乎没有力气地耷拉下来，看起来像朵脆弱的小蘑菇

　　他缓缓点了下头

　　老人离开前的最后一顿饭是和他一起吃的，他做好了饭菜，等到加班到很晚的夏阳回家，看着饥肠辘辘的他吃得头也不抬，脸上挂着祥和的笑

　　桌子下的老狗靠着夏阳的脚呼哧呼哧喘着气

　　“小夏阳，总是一个人，要开心点啊。”

　　他也是一个人，虽然说一生养育了三个孩子，可是到了最后没有一个在他的身边

　　夏阳隐隐约约意识到了老人的反常，可是他没有在意，他太忙太累了，吃饭的时候都是恍惚的

　　老人拒绝了他洗碗的请求，赶他回去早些休息

　　然后第二天下班的时候，他便听到隔壁传来悲伤的哭声

　　……

　　程聿看着他真情实意的难过的模样晃了下神，夏阳比以前高了些，也瘦了，发色还是有些浅，软软的搭在额头上，皮肤白得像块玉，摸起来一定是触手生温，毫不夸张地讲，他一眼就认出来了他，可是夏阳好像对他没有一点印象了

　　想到这里，他忽然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那你有没有想过我？”

　　回答程聿的是夏阳匪夷所思的眼神

　　程聿有些后悔问出这么一个蠢问题，他从来都是只看当下的人，最讨厌跟别人一起惺惺作态回顾往昔，然而现在他竟然问夏阳有没有想过他……

　　空调的凉风让他发热的头脑冷静了些许，他想或许可以换一个话题好让这个尴尬的场景赶紧过去，这对于他来讲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

　　可他看着夏阳，鬼使神差却又无比认真地问道：“你有想过我吗？夏阳。”

　　从他离开的那一刻起，从他坐上飞机的那一刻起，有没有想过他。这些年里是不是也曾忽然想起他有过一个叫程聿的伙伴，一起在这个小区里生活过，玩耍过，他也曾骑着自行车载他一起上学，那个时候他就在后座慢吞吞地吃包子，还会把豆浆插好吸管递到他的嘴边

　　明明是同级，夏阳的个子却比他矮了一个头，瘦瘦小小的，只有脸上有些婴儿肥，在男生经历发育期，普遍生出一副难听的公鸭嗓的时候，他总会扯着他的衣角，叫程聿，程聿，你骑慢点，清澈温和得像沙漠里冒出的一股清泉

　　儿时的记忆总像是被遗忘在隐秘角落里的旧匣子，本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么美好又幸福的每一刻，然而时间久了，它渐渐被积压在许许多多的新鲜事的下面，过时了，老旧了，褪了色，后来终于在某一个时刻发现了它，心血来潮想要打开好好回味的时候，却发现箱子底下不知何时被咬破了个洞，轻轻一提，里面的东西就像雪花一样散开了

　　而留给他的只剩下些许的只言片语

　　当时只道是寻常……

　　程聿终于承认，时间，已经过去的太久了

　　迟来的关心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

　　夏阳，也不记得他了

　　程聿莫名的有些心塞

　　然而比这更要让人难过的是夏阳的回答，他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下他的问题，然后慢慢道：“想过，一开始的时候还挺想你的，后来就不想了。”

　　程昱的心似乎被拧了一下，又酸又涩

　　夏阳是在什么时候不想他的呢？

　　是不是在给他打去跨洋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的时候？还是在他给他发邮件得到的只是潦草回复的时候？又或者在跨年夜的钟声响起的时候，他歉疚地告诉夏阳，他今年有事不能回过来陪他过年，而敏锐的电话听筒却将他背后嘈杂的音乐连同朋友的欢笑声一并传递给夏阳的时候呢？

　　他有了自己的生活，有了别的朋友，夏阳在日渐的等待之中渐渐明白这样一个道理

　　其实不是谁离开不了谁，程聿的人生也不是非得需要一个夏阳才可以，而只要不把自己当做对方的最重要的人，一切的伤心与烦扰便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没有谁是最重要的

　　程聿蹲在夏阳的身旁，忽然有一瞬说不出什么话来，他可以向他道歉，也可以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把这个问题遮掩过去

　　然而现在他现在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夏阳说已经不想他了

　　夏阳说的是实话

　　程聿发现，夏阳似乎对于思念这件事一点也不在意

　　他哦了一声，搓了搓手，小声道：“我有想你的，夏阳。”

　　这种矫情的话要是被他的朋友们听到，一准儿得从年初笑话到年尾

　　可是现在程聿只来得及考虑夏阳的想法

　　夏阳就不会笑话他，他总是很认真地对待所有的事情

　　只可惜这句呓语对方似乎没听到，他只是看着小猫吃完了碗里的食物，在站起身来的时候晃了下身形，然后问程聿：“你饿了吗？”

　　夏阳看了眼时间，是该到了吃饭的时候，昨天熬好的鸡汤还剩了些，被保温在砂锅里，骨头都炖酥了，上面的油也被撇得干干净净，打开盖子，一股热气迎面而来，小猫又被香得喵喵叫

　　夏阳拿刀杀了个西瓜放在程聿面前，程聿看到他白皙的指尖，红色的西瓜汁顺着他的指缝滴落下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清新的甜香

　　“你先吃，饭一会儿就好。”

　　西瓜是他在门口超市买的，每一个都是他精挑细选拍出来的好西瓜，皮薄汁水足，吃起来很是爽口，狗大爷歇了一会儿似乎也养足了精神，此刻走到夏阳的脚边，热切地看着程聿和他，又看看西瓜

　　程聿不知道狗能不能吃西瓜，但夏阳看起来没有邀请狗大爷吃瓜的想法

　　夏阳擦干净手才熟练地摸了摸狗头，对程聿解释说：“小宝肠胃弱，吃不了这个。”

　　程聿这才知道狗大爷叫小宝

　　小宝

　　程小宝

　　看起来老头子很是喜欢这个宠物

　　夏阳耐心安慰了一番因为吃不到西瓜变得有些忧伤的小宝，又对程聿道

　　“我给他做了些狗粮，对肠胃好的，你走的时候可以带回去给它慢慢吃。”

　　走的时候……

　　程聿莫名觉得这几个字有些刺耳

　　他看着被独家撸狗大法撸到爽飞的程小宝，眨了眨眼，忽然觉得自己还没有狗的待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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