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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第二层
“净心堂”这名字,听起来像是什么高端禅修会所,自带檀香BGM那种。但应萧雨一脚踏进去,扑面而来的混合气味(馊饭+汗臭+劣质消毒水+陈年霉味)瞬间击碎所有幻想。这地方叫“净身堂”还差不多——物理意义上的。
光线昏暗,只有高处一扇蒙着厚厚污垢的小窗透进点惨淡的天光。几个穿着同样破旧迷彩服的学生,正拿着秃了毛的拖把,有气无力地蹭着水泥地上的可疑污渍。水龙头滴滴答答,像垂死之人的叹息。
刚才带路的瘦高个,麻利地把应萧雨的行李包往地中间一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铁皮桶里一扔。桶旁边站着一个面无表情、戴着脏兮兮橡胶手套的“工作人员”。
“新来的,应萧雨。”瘦高个报了个名字,声音平板得像AI朗读。
“工作人员”点点头,像处理医疗废弃物一样,哗啦一声,把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倒进了铁桶。应萧雨那几件质地良好的衬衫、几本精心包了书皮的小说、甚至一支他用了很久的钢笔……全部混在一起,像一堆等待焚烧的垃圾。
“书院规定,一切外物,皆是干扰,影响‘净心’。”“工作人员”一边用毫无波澜的语调念着经,一边拿起旁边一个装着刺鼻液体的塑料壶,毫不犹豫地朝着桶里倾倒下去。一股浓烈的、类似84消毒液混合汽油的味道猛地炸开!
应萧雨瞳孔微缩。他看着自己心爱的东西被那不明液体迅速浸透、污染,钢笔的金属外壳甚至冒起了微弱的白烟。心头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但也就那么一下。
剥夺感?不存在的。应萧雨面无表情地看着,内心OS疯狂刷屏:
衬衫?正好,这破地方也不需要凹造型。
小说?行吧,就当提前进入高考禁欲模式。
钢笔?啧,可惜了笔尖…不过也好,省得被“阎王”抢去戳我。
这消毒液配方好像不太对…刺激性这么大,对呼吸道肯定不好,差评!
他甚至还分神观察了一下倒消毒液那哥们的动作——手法粗暴,浪费严重,安全意识极差。嗯,书院管理漏洞+1。
“行了,你的‘过去’已经‘净化’了。”“工作人员”满意地看着一桶狼藉,仿佛完成了一项神圣使命,“去领你的‘新生套装’。”
所谓“新生套装”,就是一套散发着浓重汗味和霉味、尺寸明显偏大、洗得发白还带着可疑黄渍的迷彩服,以及一双硬得像砖头、鞋底快磨平的解放鞋。
应萧雨面不改色地接过,内心继续评估:
布料粗糙,摩擦系数高,易引发皮肤问题。
尺寸不符,行动受限,差评。
鞋底防滑纹几乎磨平,雨天摔跤风险指数飙升。
卫生状况堪忧,真菌感染预警!
他刚换好这身“乞丐版战袍”,还没来得及感慨这“时尚灾难”,门口就响起了张魁那标志性的砂纸嗓门:
“新来的!应萧雨!滚出来!让老子看看‘高材生’的筋骨皮!”
应萧雨走出净心堂,阳光刺得他眯了下眼。张魁抱着胳膊,像一尊门神堵在门口,脸上挂着那种“终于找到新玩具”的残忍兴奋。
“精英是吧?脑子好使是吧?”张魁踱着步,绕着应萧雨转圈,目光像X光机一样扫视着他清瘦的身板,“在老子这儿,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先给老子趴下!一百个俯卧撑!标准!少一个,加一百!” 他指着刚才那个男生摔倒的地方,碎石子上还隐约有点暗红的痕迹。
旁边几个路过的学生脚步一顿,投来同情又麻木的一瞥,然后迅速低头加快脚步离开。瘦高个更是早就溜得没影了。
应萧雨没说话。他平静地走到指定地点,双手撑在粗糙冰冷的碎石地上。碎石硌着手掌,生疼。
“开始!”张魁狞笑着,开始计数,“一!二!…腰塌了!屁股撅那么高干嘛?!给老子下去!标准!”
应萧雨调整姿势。他确实清瘦,但骨架匀称,线条流畅,那看似单薄的肩膀和手臂,蕴藏着常年坚持锻炼(虽然主要是为了体育考试加分)积累的力量和耐力。他核心发力,动作标准得可以去当健身教练示范。
张魁的计数声像催命符:
“三十!… 四十!… 五十五!… 快!没吃饭吗?!”
汗水顺着应萧雨的额角滑落,滴在碎石上,迅速被尘土吸收。手臂开始酸胀,呼吸变得急促。但他眼神沉静,大脑却在高速运转:
心率约140,乳酸堆积开始,还能坚持。
碎石硌手,分散注意力?正好,转移肌肉酸痛感知。
“阎王”呼吸声重,有轻微烟酒嗓,心肺功能可能一般…
这俯卧撑节奏…平均每秒0.7个,他在故意拖慢速度消耗我体力?
数到八十,应萧雨的手臂开始微微颤抖。张魁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狰狞,仿佛已经看到他力竭瘫倒的狼狈样。
就在这时,应萧雨深吸一口气,突然开口,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喘息,却异常清晰:“教官…能…加快点…计数吗?这样…效率…太低…浪费…时间…” 他甚至还努力扯出一个“求知若渴”的表情。
张魁:“???” 他计数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狞笑卡住了。啥玩意?嫌我数得慢?浪费他时间?!这小子是不是被吓傻了?
旁边一个假装扫地实则偷看的男生,手里的秃毛扫帚“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应萧雨内心OS:免费高强度健身课,还附赠“阎王”陪练音效,这波不亏。抓紧练完,还得去侦查地形呢!
张魁脸都绿了,感觉自己作为“恐惧制造者”的威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他猛地提高嗓门,像打了鸡血一样狂吼:“好!想快是吧?!七十八!七十九!八十!八十一!… 给老子做!快点!再快点!”
计数声瞬间变成了机关枪。应萧雨咬紧牙关,调动起全身每一丝力量,手臂肌肉贲张,动作快得几乎出现残影!汗水如雨下,迷彩服后背瞬间湿透。
“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张魁吼得声嘶力竭。
最后一个做完,应萧雨双臂一软,整个人“啪”地一声趴在了地上,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碎石硌得生疼,但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成了!免费撸铁达成!
张魁看着地上瘫成泥的应萧雨,又看看自己因为吼得太猛有点缺氧而发红的脸,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预想中的崩溃求饶没看到,反而自己像个傻X一样吼了半天!这感觉…比吃了个苍蝇还难受!
“哼!算你还有点…有点蛮力!”张魁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试图挽回点面子,“以后有你受的!滚去宿舍!一号房,最里面那张铺!” 说完,他像躲避瘟疫一样,气冲冲地转身走了,背影都透着一股“老子很不爽”的暴躁。
旁边那个掉了扫帚的男生,目瞪口呆地看着应萧雨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土,除了累得脸色发白、满身大汗,眼神居然还是清亮的!他甚至看到这个新来的,偷偷捏了捏自己手臂上隆起的肌肉线条,嘴角似乎还极其隐秘地…上扬了一下?!
男生:“……” 这新来的,怕不是个隐藏的抖M吧?还是脑子被门夹了?
应萧雨拖着酸软的身体,走向那排被称为“宿舍”的低矮水泥房。一号房的门开着,一股更浓烈的脚臭、汗臭和霉味混合气体扑面而来,差点把他熏个跟头。里面是两排光秃秃的大通铺,上面胡乱堆着些发黑的被褥。最里面靠墙的位置,果然空着一张铺,上面只有一张薄得透光的脏褥子。
他刚走到自己铺位前,还没来得及观察环境,一个圆滚滚的身影就像个受惊的仓鼠,“嗖”地一下从旁边铺位的被子里钻了出来,差点撞到他身上。
“新…新来的?” 这是个胖乎乎的男生,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此刻写满了惊恐和一点点好奇,像只受惊的荷兰猪。他压低声音,飞快地说:“你…你刚才…居然撑下来了?还…还嫌‘阎王’数得慢?” 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敬佩和“你是不是疯了”的困惑。
应萧雨看着他,认出这就是刚才在净心堂外被张魁一脚踹倒的男生。他点点头,言简意赅:“嗯。我叫应萧雨。”
“我…我叫刘小川…他们叫我小胖…” 小胖紧张地搓着手,偷偷瞄了一眼门口,声音压得更低,“你…你小心点…‘阎王’肯定记住你了…他…他最讨厌不按他节奏来的人…” 他指了指应萧雨铺位旁边墙上一个极其隐蔽、但仔细看能发现的、比指甲盖还小的黑色凸起,“还…还有那个…千万…千万别乱说话…”
微型监听器。应萧雨眼神一凛,瞬间了然。他不动声色地坐下,感受着硬木板硌着屁股的酸爽,对小胖露出一个极淡、却带着安抚意味的点头:“谢谢。”
就在应萧雨在“地狱健身房”挥汗如雨时,几十公里外的应家,一场“科技宅的复仇”正在悄然上演。
应翊风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房间里乱得像被龙卷风袭击过,零食包装袋、拆开的电子元件、各种数据线纠缠在一起。但他面前的电脑屏幕却异常“干净”,只有几个不断跳动着复杂代码的黑色窗口。
他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腮帮子气得鼓鼓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了残影,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
“破书院!辣鸡防火墙!比小区门禁系统还脆皮!” 他一边敲一边骂骂咧咧,“敢关我哥?!小爷把你内裤什么颜色都扒出来!”
屏幕上代码飞速滚动。他利用之前踩点发现的监控死角信号和书院那个号称“军事级管理”实则漏洞百出的辣鸡内网,像泥鳅一样钻了进去。很快,他成功调取到了书院内部几个关键区域的监控录像回放。
大部分画面都枯燥乏味:灰扑扑的走廊,麻木的学生,偶尔晃过的迷彩服教官…直到他切到“净心堂”门口那个隐蔽的摄像头画面。
时间拉回几小时前。画面里,应萧雨被张魁拍得一个踉跄,扶住门框…然后,他借着身体的遮挡,手指在门框内侧飞快地划动…
应翊风猛地凑近屏幕,心脏砰砰直跳。画面不算特别清晰,但他还是辨认出了那歪斜却无比熟悉的两个字——
翊风。
“哥…” 应翊风鼻子一酸,刚才的愤怒和暴躁瞬间被一股巨大的心疼和酸涩淹没。他哥在那个鬼地方,第一件事竟然是刻他的名字!他用力吸了吸鼻子,把那股泪意憋回去,眼神却更加凶狠坚定。
“等着哥!小爷给你送温暖!”
他的目光扫过监控画面里书院后门那个巨大的、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堆放点,以及旁边标注的“每日清运时间:下午5:30”。一个大胆(且味道感人)的计划在他脑子里迅速成型。
他飞快地敲击键盘,锁定了负责清运书院垃圾的那家外包公司的车辆GPS信息和司机通讯方式。接着,他翻箱倒柜,找出一个超厚的、防水防油防撕扯的…宠物拾便袋?还有一支超细的防水记号笔。
他在拾便袋里面(!)用极小的字,飞快写下:
> 【哥!我是翊风!看到你刻字了!帅!坚持住!我在外面!已黑进破网!每日清运垃圾车时间是5:30!后门东角监控是坏的!用这个袋子装东西丢出来!安全!别怕阎王!他网购记录显示他有严重痔疮!弱点在屁股!必要时可攻其腚!保重!——你最帅的弟弟风】
写完,他把纸条小心地卷好,塞进拾便袋最里面,又用透明胶带里三层外三层缠紧封口,确保就算掉进泔水桶也不会立刻泡烂。做完这一切,他像完成了一项神圣使命,长长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实意的、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
“嘿嘿,‘阎王’?等着收小爷送你哥的‘问候’吧!”
下午,常乐书院后门垃圾场。
恶臭熏天,苍蝇嗡嗡乱飞,像在开摇滚音乐会。
应萧雨被分配了“新生必修课”——倒垃圾。他面无表情地提着一大桶混杂着馊饭、烂菜叶、不明粘稠物的垃圾,走向那个巨大的、散发着生化武器级别气味的垃圾堆。
就在他准备将桶里的秽物倾泻而出时,眼角余光敏锐地捕捉到垃圾堆边缘一个异常“干净”的亮黄色物体——一个被透明胶带裹得像木乃伊的宠物拾便袋,在一堆污秽中显得格外扎眼,仿佛在无声呐喊:“看我!快看我!”
应萧雨的心脏猛地一跳!他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确认没人注意(谁会注意垃圾堆呢?除了苍蝇),迅速弯腰,用垃圾桶做掩护,飞快地将那个拾便袋捞起,塞进自己过于宽大的迷彩服袖子里。动作快如闪电,深藏功与名。
回到臭气熏天但暂时安全的宿舍(相对垃圾堆而言),应萧雨躲在自己最角落的铺位上,用被子蒙住头,才小心翼翼地拆开那层层防护。当看到里面那熟悉的、带着中二气息的字迹和内容时…
饶是应萧雨再冷静,此刻也忍不住嘴角疯狂抽搐。
痔疮?攻其腚??
他几乎能想象出弟弟写这段话时那副又愤怒又得意还带着点恶作剧的小表情。
一股暖流混合着强烈的荒诞感,冲破了地狱的阴冷,直抵心尖。他攥紧了那张带着弟弟“味道”(心理上的)的纸条,借着被子的掩护,无声地笑了出来,肩膀微微耸动。
他摸出白天在打扫“净心堂”时偷偷藏起来的一小截铅笔头(书院毁灭个人物品,但没管清洁工具),又找到一小片不知谁遗落的、还算干净的包装纸硬壳。在昏暗的光线下,他模仿着弟弟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飞快写下回复:
> 【风,收到。袋子很“香”,下次换种香料。俯卧撑100达成,阎王疑似气出内伤。此地“健身”设施原始但效果拔群,教练(阎王)嗓门洪亮,适合练抗干扰。监控位置已知,垃圾车时间收到。痔疮情报价值五星。保重,勿莽。——你哥竹】
写完,他小心地将纸条塞回那个“饱经风霜”的拾便袋,再次用能找到的线头(拆自被套)笨拙地缠好。第二天下午倒垃圾时,他精准地将这个“爱的包裹”投向了垃圾车必经之路的一个显眼(但对监控来说是死角)的角落。
当那辆沾满污垢的垃圾车轰鸣着驶离书院后门时,没人注意到,一个亮黄色的、充满“味道”的希望,正随着车轮,滚向几十公里外那个愤怒又执着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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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怕被禁文的,所以我尽量用搞笑把黑暗残酷一笔带过吧

竹风——逐风(咳咳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