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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许良朝关上房门后,打开了屋里的灯。
先是没亮,“滋啦”响了一声后,才恍恍惚惚地亮了。
还是那种暗黄色的光。
他闭了闭眼,多么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颜色深浅不一的花被子,满是污垢的地板,还有快要发霉的烟灰缸——他终于知道那股子烟臭味是哪来的了。
头顶上的灯泡又“滋啦”地响了,但这次响的时间有点长,他刚想抬头看,可下一秒,它轻微地爆了一下,整个房间都陷入了黑暗。
许良朝沉默了几秒,然后悲极反笑,多么标致的恐怖片开场,他甚至有些庆幸地想,还好这屋子有窗户。
他走到窗前打开了快要生锈了的窗户,有点惊喜。
哇。
居然还有纱窗。
不容易。
一阵夜风吹进来,许良朝深呼吸一口气,感觉肺部都被清洁了。
但下一秒就猛咳起来。
操,这纱窗上全他妈是灰!
他闭上眼睛,决定眼不见为净,直接仰倒在了床上。
对,什么都不要想。
就当这床单被罩都是干净的。
就这么闭着眼睛,一会儿就能睡着了。
正当他给自己催眠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嘭”的一声关门响,许良朝诈尸一般地睁开眼睛坐起身。
然后就是几个成年男子持续不断说笑声,他转过头怨魂一样地看着身后那堵墙壁。
就是隔壁传出来的噪音。
但仿佛那几个男人不是在隔壁,而是就在许良朝的耳边,不断说不断笑,像幽灵一样缠着他。
就这么持续了几分钟,他彻底受不了了,站起身推开门直冲了出去。
回到棋牌室,许良朝才舒了口气,环顾一圈,有好几桌的客人还在打牌,但转椅的那个位置是空的,那个小老板不在。
忽然,不知从哪飘过来一股香味,他动了动鼻子,随即肚子便一阵吼叫,这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从中午到现在,一口饭都还没吃呢。
他往前走了几步,分辨了一下这香味的来源,把目光锁定到了外面。
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走出去,就看到三个人在棋牌室的门口正烤地瓜。
没错!就是这味儿!
他咽了口口水,肚子又响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这声有点太大了,引得其中一个人回过头来,一看脸,就是那小老板。
陈千福打量了他一眼,没搭理他,转回头继续烤他的地瓜。
他这一回头,又引得其他两个人也回过头来,这两人许良朝不认识,也是看了他一眼就跟没事人似的转回去了。
“这人谁啊?”其中一个人问。
“不认识。”陈千福说。
都这样了,许良朝也站不住了,走到他们面前,清了清嗓子问:“这地瓜……你们卖吗?”
陈千福抬眼看了他一眼。
其中一个人说:“不卖。”
陈千福说:“卖。”
两人几乎同时说话。
许良朝:?
那人转头疑惑地看陈千福,而陈千福只是碰了他一下,跟许良朝说:“50一个,卖给你了。”
许良朝没说话,只是低头从兜里翻钱,用行动表达了一切。
陈千福:?
许良朝翻了半天,最后递给他一百块钱:“只有一百了,其他零钱不够50。”
陈千福看看那张钱,又看看他,满脸震惊又无语地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
后半截话他没说出口。
“给我个塑料袋。”陈千福最后叹了口气,跟他旁边一个人说。
他接过来塑料袋,夹了一个烤熟了的地瓜进去,系上带递给许良朝。
许良朝还不接,还傻站着拿着他那张皱皱巴巴的钱。
陈千福皱着眉头“啧”了一声:“拿着。”
看在刚才还帮了他的份上。
许良朝接过来,又把钱往前递了递:“给你钱。”
陈千福已经懒得再跟这少爷废话了,看都没看他一眼,低头继续烤自己的地瓜:“不要钱。”
许良朝还不放弃,旁边一个人都看不下去了,推了推他的手:“拿着吧你,一破地瓜还真能收你50啊。”
许良朝见状有点尴尬地动了下嘴角,也觉得自己不该再坚持了,再非得给钱对面那架势好像要直接给他撂倒,索性就收回去了,抿了下嘴说:“……那谢谢啊。”
三人没一个搭理他的。
许良朝讪讪地转身要走,却被陈千福又叫住了,他回过头。
“知道这地瓜得吹一吹再吃吗?”陈千福没看他,有些懒懒地说。
“……知道。”说完这句话,许良朝也觉出点不对劲儿来。
这小老板是不是把他当弱智了?
地瓜烫他能不知道?
但他也没多说什么话,首先是还挺感动的,送他地瓜吃,再一个是他实在是太饿了,想赶紧回屋坐下来吃点东西。
他不知道的是他刚一进屋,那两个不认识的人就笑了出来。
贺家伟问:“不是,这人谁啊?”
陈千福咬了口地瓜:“不认识,客人。”
刘华扇了扇地瓜上烤出的灰:“什么来头?怎么看着有点呆。”
陈千福笑了一下:“不知道,感觉像个少爷,对物价完全没有概念。”
就是不知道怎么的,搞得这么落魄。
“哎!”贺家伟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这人好像是常旭远一朋友,今天来这好像就是找他的。”
“常旭远是谁?”陈千福问。
“就他牌友。”刘华说。
“哦。”陈千福说。
“那说不定他跟常旭远还是一个学校的呢。”贺家伟怼了怼陈千福,“那他跟你就是校友了,以后多宰他点。”
陈千福的表情僵了一瞬,然后笑了一下:“校友什么校友啊,我都不念书了。”
“就休学一年你还真不念了?”刘华瞪着他说,“你哥前两天还找你了呢,等他回来看怎么收拾你。”
陈千福垂着眼睛,说得不怎么在意:“我管他呢。”
贺家伟搭着他的肩膀,说得好像真是那么回事似的:“你可不能不念书啊,你是咱们这帮里唯一一个高中生了。”
陈千福拿掉他的胳膊,无语道:“我就发现了,怎么好像叫个人出来,不管自己什么样,都得劝别人好好念书去呢。”
贺家伟摸了下鼻子,“害”了一声,又搭上他的肩:“反正有文化肯定比没有强吧。”
过了一会儿。
“哎,别忘了给你姥姥打个电话,这个点老太太快睡觉了。”刘华提醒陈千福。
“地瓜别都吃完啊,给我慧婷妹也留一个。”贺家伟又说。
“你慧婷妹都懒得搭理你。”陈千福说。
……
东一句西一句地聊了半天,也吃的差不多了,贺家伟和刘华都各回各家了,陈千福才回到棋牌室。
刚一进去还没注意到,等坐到那个转椅上时才看到一边的沙发上竟然躺着个人。
他先是吓一跳,然后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刚刚吃他们烤地瓜的少爷,许良朝。
这屋里虽说人不算多,但也不少吧,还有一堆嗓门堪比炮弹,激动着打牌的老爷们。
这人……是怎么睡着的?
还睡得这么安详。
“老板,来桶泡面!”
“哎。”陈千福站起身去拿泡面,路过许良朝的时候,他还不太明显地皱着眉动了一下。
陈千福心想,合着这老多大嗓门没吵着你,我走过路过就吵着你了呗?
给客人送完泡面,陈千福再次来到他的旁边,在那站了一会儿,希望自己无声的注视能让他赶紧好自为之地醒过来。
可惜并没有。
陈千福瞪着他,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把他叫醒,最后叹了口气,还是没叫。
算了,愿意在哪睡在哪睡吧,反正这店晚上也不关门。
就是这屋里空调温度有点低,才18度,但他肯定不会调高,那些热火朝天兴奋的人都嫌热,但要是在这跟死了一样睡着的人……
冻不死他。
但少爷金贵,真有什么事赔钱也赔不起,况且要真死他店里了他还嫌晦气呢。
基于以上这些,陈千福做出了一个非常不情愿的行为,那就是翻出来一条厚毛毯,盖在了许良朝的身上。
盖之前他还瞄了眼四周,刚盖到一半,就听到身后有个人叫他,他一个激灵回过头,毛毯脱手,直接落到许良朝身上。
王慧婷奇怪地看着他:“你干嘛呢?”
陈千福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这么心虚,摸了下脖子说:“我没干嘛啊,你要干嘛?”
好在王慧婷也根本不好奇什么,不跟他计较:“我出来看店吧,你去休息会儿。”
陈千福走过去说:“不用,我白天睡了挺多,现在也不困,你继续休息去吧。”
王慧婷看了他几秒,也不跟他争:“行吧,那你累了叫我。”
就转身走了。
“哎,”陈千福叫住她,“给你留了个地瓜你吃不吃?”
王慧婷没回头:“不吃。”
然后直接进了一个隔间。
那个隔间是他们休息的地方,王慧婷拼了三把椅子拼成了一张“床”,铺上个褥子就能睡觉,陈千福则是给自己支了个帐篷睡,实则跟躺地下也没什么区别。
以前王慧婷总是用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那个帐篷,陈千福就跟她说,这叫安全感,你懂不懂?
王慧婷说,不懂。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许良朝再醒来的时候已是晨光大亮,就是感觉身上有点沉,好像压着什么东西。
他刚一坐起来,第一感觉是浑身乏累,第二就是发现自己身上居然盖着一条厚毛毯。
他抓了一下这毛毯,是真沉,但也是真厚实。
再扫了一圈,一大早上,棋牌室一个人都没有了,连那个小老板也不在这。
对了,说到小老板。
他垂眼看了一眼。
这毛毯……不会是他给自己盖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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