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饭很好吃的

　　“喝点吧，说不定会好受点。”

　　事实上也确实这样，一碗温热的汤下肚，胃部的绞痛感确实淡了一点，贺延放下碗，本来是准备起身要去医院，结果宋衡看他喝完了，马上贴心的追上一句，还要喝点吗？

　　没松开碗的手又重新举了起来：“…谢谢”。

　　真是奇怪，酒局上听烦了的话，到现在听起来就只会让人感觉舒服。

　　吃饱喝足后，贺延的胃彻底得到了缓解，人也变的轻松很多，他解开了衣领，长腿就那么伸着，毫无边界感的一直伸到对面的凳子底下。

　　这小子厨艺还不错，他想。

　　宋衡见对面的人放下碗筷，弯了弯眼睛问：“吃饱了？”

　　坐下就干了人两碗大米饭，且大部分的菜都是进了自己肚子的贺延：“…饱了”

　　“味道怎么样？”，宋衡弯着自己漂亮的圆眼睛问。

　　大少爷嘬嘬牙花子，给出一个看似敷衍实则不低的评分：“还行吧”。

　　对面也没有生气，而是继续笑着准备收拾桌面，说：“那就好”。

　　从小到大活了二十多年的贺延平生难得的有了点不好意思的感觉。

　　可能是今天阳光太暖，可能是饭菜太香，也可能是那小子笑起来两个圆圆的眼睛弯的特别好看，总之，他难得的开始反思自己。

　　还没进门就态度跋扈的跟个霸王一样上来就劈头盖脸的讽刺、挖苦人家，结果对面不光一点没生气，还好心的分给自己饭吃，吃完饭还一句没有嫌的干着自己那份的保洁。

　　反正这几条不论哪条，单拎出来落到他自己的头上，四十米的大刀已经开始剁馅了。

　　他喝下一口温水，想起自己母亲的话，问道：“你现在的生活是碰上什么问题了吗？”

　　洗碗池那头的人动作一顿，马上又恢复如常，“没有啊，都挺好的”

　　贺延就没有再多问，他哦了一声，想着要不要道个歉的时候，宋衡已经洗完出来了，见他在思考的样子，以为他还介意自己要住过去的问题，主动道：“您不用担心了，我现在都很好，父母的话是他们的想法，我不会去打扰您的”

　　“这样”，贺延有些讪讪的道。

　　结果就是一直到出门，要道歉的话是一个标点符号都没开口。

　　算了，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际，就这样吧，他想。

　　防盗门再度关闭，狭小的客厅再度只剩宋衡一个人，安静的空间总是能特别放大一个人的情绪，宋衡最后擦完桌子，突然叹了口气。

　　他不怪突如其来的贺延，因为他这种行为确实称不上礼貌，尽管事实上，他目前确实遇上了困难。

　　房门突然再度被敲响，宋衡正要起身前去开门，突然听见一阵钥匙转动的声音，紧接着，门被打开了。

　　里外的人两两相望，门外的房东像是很是意外的“呦”了一声，笑笑说：“原来小宋你在家啊。”

　　宋衡只是点了点头，没说话。

　　门外的房东也丝毫没客气，简单招呼了他一声后就对着身后的人说：“都拿进来吧。”

　　一声令下，从门外进来好几个拿着工具的工人，也不管房子清没清干净，就开始东瞅瞅西敲敲的四处咂摸，宋衡刚要开口让他们小心点，人就被房东搭着肩膀拐进了阳台里。

　　“小宋，不是我说，我这眼下的日子都快到了，也不是叔赶你，我这施工队明后天就马上要进场了，到时候装修起来，一是打扰你休息，再就是，装修的人，都毛手毛脚的，给你打坏什么东西，咱也不好说什么的啊”

　　宋衡明白他的意思，垂了垂视线道：“已经找到了，东西我也收拾的差不多了，下午我就约搬家公司”

　　“呦，不错啊，挺快的嘛这不是，找的什么地方的房子”，男人一副老大哥的语气自来熟的打听道。

　　要是今天贺延在这听到这样的问题立马就能明白这老男人的意思，他会嘲讽的露出一个笑然后送他四个大字，叫关你屁事，但是刚毕业的宋衡不是他，他非常年轻，也非常的简单。

　　“是找到工作了，有宿舍”，他回答道。

　　房东心眼子一转，立马道：“哦，那更是好事了，要不然还得是你们这种高材生好找工作啊，不像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白上那么多年学，也就混了个大专下来，不过好歹家里还是有些家底，也够他活的轻松一点。”

　　宋衡听完没有说什么，像是想到了什么，盯着一处没有出声，房东等了一会没从这个年轻人的脸上等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想着就此作罢，结果下一刻宋衡突然出声了。

　　“您对您儿子真好”，像是没头没尾的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倒是让房东不知道该怎么接，他只能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顺着继续说：“对啊，谁叫他是我儿子呢。”

　　施工队大体看完一圈，跟着房东一块离开了，外面的日头很好，宋衡看了眼墙上的挂表，显示下午一点半多，想了又想，他拿出手机翻到联系人那，犹豫了几秒，终于还是拨了出去。

　　“嘟嘟…”，电话响了两声被很快接起。

　　宋衡眼睛一亮，满怀期待的立马叫道：“爸爸。”

　　对面静了静，传来一个女人声音，“是小衡吧，你爸爸午睡还没醒呢。”

　　宋衡眼里的光很快熄下去了，“哦，这样啊。”

　　他的继母道：“对啊，有什么事情可以跟阿姨说，阿姨帮你转达一下。”

　　宋衡低声道：“没有，没什么事，想问下他最近身体怎么样。”

　　对面的女人笑了，”哎呦，小衡真是好孩子，还记挂这个，不像你弟弟，出门玩了大半个月了，电话也不知道往回打一个。”

　　宋衡没说话，对面就继续道：“家里都好，你不用记挂，都好。”

　　宋衡：“那就好。”

　　电话在耳边被人挂断。

　　顷刻间，他在原地愣了愣。

　　下午两点，郊区的墓地出现一个穿着白衬衣、并且手里抱着一束特别鲜艳漂亮的郁金香的男生。

　　“妈，我来看你了”。

　　宋衡轻轻把花束放到墓碑前，靠着墓碑慢慢的坐了下来，墓碑附近干净的没有一片落叶，仿佛是有人经常来打理一般，彼时天气大好，白云在天上慢慢的飘，风静静的从他身边吹过，是很难的的安静。

　　宋衡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什么，他靠着墓碑发神，就像是累了的孩子找到能让他片刻休息的港湾，短暂的歇歇脚，但还是要起身。

　　生活并没有留给他太多时间，答应了房东下午搬家，工作那边也要办理入职，他并没有呆的太久，半刻钟后宋衡起身，手指最后描绘了一下碑上女人的照片，垂眼道：“要走了妈妈，下次再来看你吧”。

　　从头到尾就两句话，我来了，我又要走了。

　　而他远去的背后，女人笑的特别温柔，像是在默默给予他一种力量。

　　宋衡应聘到的工作是在一家高档餐厅里当服务生，好处是工作包食宿，就是试用期久了点，据说是要半年，这么来说的话，虽然专业不对口，他也压根不喜欢，但是总体来说毕竟也是有工作了。

　　就是没想到会在见到那个人。

　　下午五点，宋衡临时接到经理通知，晚上有客户约了人要在这谈工作，包了个贵宾包厢，负责的人就有宋衡。

　　晚上七点半，贺延不耐烦的…站在了男厕门口。

　　没多大一会，从厕所里疾行出来个男人，陈通擦了擦脸上的汗，脸上半是尴尬半是紧张：“好了，贺经理，我们走吧”。

　　贺延则是满脸的不耐烦，眼睛撇着陈通，道：“确定行了？”

　　陈通点头：“是是是”。

　　贺延冷笑一声，最后打量陈通一眼，讽刺道：“可真行，带你出门半小时，什么活没干呢，屎拉了半斤了”。

　　陈通…嘴角强撑的笑容是生活的苦涩。

　　这次来谈的单子是新客户，是一笔跨国的外汇远期交易，贺延在喝完那碗排骨汤后短暂的躺了两天，随后马上又生龙活虎的爬起来工作，工作像是他发泄情绪的一种手段，情绪越差，工作越狠，就是苦了这几天跟在他手底下的组员。

　　“呦，这不是贺经理吗，这么巧，在这碰上了”。

　　安排的包厢门口，贺延带着人拐过弯，意料之外的迎头撞上了一个人——袁兴亮。

　　东洋上次抢他单子的人。

　　贺延眯起眼睛盯着他，对面扯着嘴角同样目光锐利的看着他，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

　　“你怎么在这？”，贺延首先发问。

　　“你这话说的，我还能来餐厅按摩不成吗？来这自然是吃饭谈生意啊。”

　　贺延懒得甩嘴皮子骂他，直接问道：“你来谈的生意跟我有牵扯吗？”

　　袁兴亮露出一个笑来，慢悠悠的说：“你猜呢”。

　　说实话，陈通站在贺延身后，很害怕自己家这位领导一个意见不合就抡拳头出手，到时候他是先拉架呢，还是先报告呢。

　　但是贺延的反应却是他出乎意料的平静，他翻了个白眼，声音不大不小的骂了句：“傻逼”，就推门进了包厢。

　　陈通想笑，但是又怕对面的拳头落到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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