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员高配她照样拿捏

　　黑市的空气中永远漂浮着一股混杂着臭氧、劣质燃料和潮湿霉菌的味道。头顶上，交错的管道和线缆像蛛网一样遮蔽了天空，只留下几缕肮脏的光线，照亮着下方拥挤的巷道。五光十色的全息广告牌闪烁着、时而卡顿，上面的艳俗女郎和夸张商品，与下方行色匆匆、大多进行过机械改造的边缘人，构成了一幅光怪陆离的末世浮世绘。
　　老鼠的“电路维修”铺子就夹在一家贩卖合成蛋白肉的食铺和一间兜售盗版“情绪体验”超梦的黑店之间。肉铺里传来滋滋作响的油煎声，混合着来历不明的香料味；隔壁超梦店门口则不时有瞳孔涣散的瘾君子进出，脸上挂着痴呆的笑。
　　相比之下，老鼠的店面显得格外不起眼。他本人也和他的铺子一样，正全神贯注地刷着光幕。屏幕上，他最爱的清纯女主播“慕希大乔”正梨花带雨，因为直播间PK快要输了而急得眼圈通红。
　　“老婆别哭！我上票了！”老鼠一边在评论区疯狂敲字，一边给自己的备注“天穹181男大”点了个赞。他布满血丝的生物眼和闪着红点的电子义眼同时死盯着屏幕上的PK条，嘴里念念有词：“对面的大哥太猛了，就差一千信用点了，老婆要被电屁股了……”
　　“啧，扭得跟营养不良似的。”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
　　老鼠一惊，这才发现铺子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女孩，挡住了门口的光线。他刚才太投入，竟完全没察觉。
　　他抬起头，那只昂贵的军用级电子义眼瞬间完成了一次高速扫描。女孩穿着最廉价的工服，洗得泛白。但那张脸，干净得过分，谁看都不像是会踏足这种污秽之地的人。尤其是那双眼睛，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
　　老鼠立刻切换了模式，脸上堆起职业假笑，身子前倾，自以为很有魅力地开口：“呦，妹妹，眼光不错啊，也喜欢我们家大乔？不过看直播哪有自己直播有意思。哥哥我这儿有最新款的‘神经共鸣’插件，装上它，你就算直播睡觉打呼噜，粉丝都觉得是天籁之音，想不火都难啊。”他把晏如宁当成了那种想红想疯了的小主播，这是黑市最常见的“肥羊”。
　　晏如宁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数据芯片，用两根手指捏着，轻轻放在了满是油污和焊锡渣的柜台上。
　　“啪”的一声轻响，比PK失败的惩罚电击声还让老鼠心惊肉跳。
　　那是一枚军用级加密芯片，外壳是哑光黑的复合材料，上面甚至还有一个被刻意磨掉、但依旧能看出轮廓的鹰隼标记——秦氏工业，军工部的徽记。
　　老鼠脸上的假笑瞬间凝固、碎裂。他那只电子义眼发疯似的闪烁着红光，对焦、拉近、分析，微型处理器发出细微的嗡鸣。这玩意儿，是能让他全家搬进上城区，也能让他变成太空垃圾的真家伙。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直播界面，PK条已经红得发紫，但他现在顾不上了。
　　“一口价，一千信用点。”老鼠声音干涩，强压狂跳的心脏，贪婪的光芒却从义眼里迸发出来。
　　“六千。”晏如宁终于开口，她甚至没看老鼠，而是侧身靠在了旁边一根锈迹斑斑的蒸汽管道上，姿态慵懒得像一只猫。“再加一个A级的便携式能源块。”
　　“你抢劫啊？！”老鼠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姐！六千？一个A级能源块你知道黑市价炒到多少了吗？那玩意儿是给企业级的暗杀无人机供能的，能让它在天上飞三天三夜不落地！安保队查的就是这个！我这是正经‘电路维修’铺，你当我是军火库啊！”
　　晏如宁没理他的夸张表演，只是淡淡地说：“你需要它。这枚芯片里的东西，能让你背后的人把你当祖宗供起来。我冒的风险，和你得到的利润，不成正比。”她顿了顿，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老鼠的脸，“我需要五千信用点买一支抑制剂，这是救命钱。剩下的一千，是我的辛苦费。能源块，是你为你的巨额利润，付出的‘诚意’。”
　　老鼠的冷汗下来了，这女孩把账算得明明白白，连他的利润空间都卡死了。“六千……大姐，你这是要我的命啊！我这小本生意，上家抽成，下家打点，到我手里能剩几个子儿？这样，三千！再多我真得关门卖合成肉了！”
　　“哦？”晏如宁笑了，那笑意玩味，“那我把它当饼干掰了哦？”
　　她说着，一边笑，两根纤细的手指真的捏住了芯片的两端，微微用力，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谁也别想得到。我烂命一条，不在乎。”
　　“别别别！姑奶奶！我错了！”老鼠的魂都快被她吓飞了，他丝毫不怀疑这女人做得出来。贪婪最终战胜了一切。
　　“六千！六千就六千！能源块也给你！算我倒了八辈子血霉！”老鼠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心疼得脸颊肌肉都在抽搐。他极其不情愿地转身，从货架最深处一个沉重的铅盒里，捧出一个崭新的能源块，连同一张不记名的信用芯片，一起推了过去。
　　交易完成。晏如宁拿起东西，转身就走，没有半分停留，像一滴水融入了黑市混乱的人潮里。
　　直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老鼠才像被抽掉了骨头，一屁股瘫在椅子上。他猛地想起什么，手忙脚乱地打开光幕。
　　果不其然，PK已经结束，“慕希大乔”正在接受惩罚哀嚎，他的私信箱里有一条系统通知：【您已被管理员踢出“慕希大乔的酸奶碗碗”粉丝群。】
　　他懊恼地捶着柜台，然后打开终端，给一个备注为“烧烧小野猫”的联系人发了条私信，连发了几条带着哭腔和浓重烬土城口音的语音：“宝！票没上去啊！俺刚被资本做局，家底都给掏空了……“恁咋不早说，俺俩木以后！”

　　晏如宁快步穿过混乱的黑市，能源块在口袋里沉甸甸的，像一颗跳动的心脏。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有了它，就能激活那枚从电子废料堆里找到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伊卡洛斯”芯片。那里，藏着她复仇的唯一线索，也藏着妹妹唯一的希望。
　　推开公寓那扇吱呀作响的铁门，一股混杂着铁锈、霉味的气味扑面而来。里屋，传来了妹妹压抑的、细弱的咳嗽声。
　　晏如宁的心脏猛地一沉。她冲进房间，看到妹妹晏如语蜷缩在床上，因剧烈的神经痉挛而不受控制地颤抖。她那双曾经能用废弃零件组装出最精巧音乐盒的手，此刻却死死地掉在破旧的床沿，手指虽过度用力失去血色，但仍然无法抬起。汗水浸湿了她的额发，脸色苍白得像一张透明的纸。
　　“姐姐……”她从牙缝里挤出，声音破碎而痛苦。
　　晏如宁脸上所有玩世不恭的伪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她熟练地从床头一个冰冷的金属盒里取出一支抑制剂，针头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光。她卷起妹妹的袖子，露出那条因为长期注射而布满针孔和淤青的纤细手臂，冷静地将药剂推了进去。
　　随着药剂的注入，晏如语的颤抖渐渐平息，呼吸也慢慢变得平稳。她疲惫地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晏如宁静静地站了许久，目光落在妹妹那双失去神采的手上。她知道，这种抑制剂治标不治本，每一次注射，都只是在消耗妹妹本就不多的生命力，下一次发作只会来得更猛烈。
　　真正的解药，是“秦氏生命科技”出品的“神经元再生序列药剂”。
　　这个名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深深地刻在晏如宁的灵魂里。
　　她转身走出房间，眼底那片死寂的废墟里，燃起了足以燎原的野火。她看了一眼信用点终端上的余额，刚好够下一支抑制剂的钱。但再下一支呢？下下支呢？
　　时间永远不够。
　　她不再犹豫，将“伊卡洛斯”芯片接上刚刚到手的能源块，冰冷的数据洪流瞬间通过神经接口涌入她的大脑。
　　【……“烬土城”三号区域污染源样本分析……与“秦氏生命科技”集团提交的公开环境报告存在……超过73.5%的偏差……数据已被篡改……发现异常高浓度神经毒素残留……】
　　线索，还是不够具体。她需要一个能接触到核心数据的机会。
　　就在这时，车间工友群里，在一堆插科打诨和直播链接分享中，胖子阿东发来一条消息，附带着一张强制弹窗的全息广告截图。
　　“家人们，乐子来了，高塔学院又来咱们这儿扶贫了，去不去当垫子？”
　　广告上，金色的字体闪闪发光：“……为促进阶级流动，弥合教育差距，高塔学院现面向烬土城等下层区域，开启特别招生通道……成绩优异者，将有机会获得高塔学院的全额奖学金，并获得进入各大顶尖企业实习的宝贵机会。”
　　晏如宁的目光，死死地锁住了“高塔学院”这几个字。
　　她比谁都清楚，秦氏集团的继承人秦骁，就在那里。
　　别人看到的是骗局，是施舍，是遥不可及的梦。
　　而她，看到了唯一的，通往仇人咽喉的阶梯。也是通往妹妹未来的，唯一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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