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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塞林尔进去了,和他换班的凯利斯却没有立刻出来。厄诺耐心地等了一会,“嗤”的一声,金属大门缓缓打开,带出来一股冷气。
但里面的人没有立刻出来。厄诺的耳朵动了动,他听到塞林尔低声说了几句什么,接着是另一个陌生的声音,短促而激烈。
厄诺按兵不动,那道声音突然拉长了,厄诺清楚地听见那声音呻吟似的说:“……救救我吧……天啊……”
厄诺眉头一皱,正准备进门,一个小个子身影从门缝钻了出来。那人勾着头,看起来萎靡不振。
看来这就是助理之一,凯利斯。
凯利斯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口,嘴里模模糊糊地发出几个音节,对厄诺视若无睹。
厄诺没有说话,而是仔细地观察着对方。凯利斯的状态明显很差,他面色惊恍,视线游离,好像在空气中搜寻着什么。厄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什么也没有。
对于厄诺,恐怕他根本没有看见。
“凯利斯?”厄诺放缓语气,“我需要你配合,简单回答我几个问题。”
“呃……?问题……?”凯利斯被这声呼唤喊回了神,他好像才发现自己面前还站了这么一个人,表情越发惊恐,“你是谁?别靠近我!”
厄诺抬起手掌,做了个安抚的手势:“别害怕,我没有恶意。”
他尽量温和道:“塞林尔有没有和你介绍过我?我是‘家园’派驻过来的调查官,你们这里有几起失踪案。”
凯利斯喃喃道:“失踪……没有失踪。”
他低着头,嘴里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厄诺听不清楚。
“你知道什么?凯利斯,告诉我。”
“不,”凯利斯惊叫一声,“不是凯利斯!不是我!”
厄诺试图让他镇定下来,凯利斯却突然萎靡了,眼皮耷拉,像喝醉了一样,踉踉跄跄地走开了。
看开这里的事情绝不止是失踪那么简单。
在凯利斯那里受挫之后,厄诺若有所思,没有强行和这里的人接触。
他回到自己的飞船上,前往浴室洗漱。这是他的私人座驾,里面的布置和陈设完全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安排。
除了普通的休息娱乐设施之外,这里的奇异之处,在于卧室旁边那个小小的礼拜堂。
沐浴过后,厄诺换上饰有珠宝的白色高领长袍——这是贵族们(全是自然人)的传统服饰,日常生活和礼拜时都会穿戴。
礼拜堂烟气渺渺,正中央的神龛上供着繁荣女神的塑像,白纱轻垂,盖住了神的真容。
整个帝国只有一个宗教,宗教里只有繁荣女神一位正神,但并非所有的子民都是信徒。信仰神需要资格,基因和血统是最基本的门槛。
厄诺突然想到塞林尔·李。
在帝国严厉的基因等级制度下,博士明显的劣化基因其实非常罕见,据厄诺所知,大多数残次品在胚胎阶段就会被终止妊娠,根本不会出生。
而塞林尔不仅长大成人,甚至成为了一名学者,在罕有人至的eb6985上进行神秘的研究。
他到底有着怎样的人生?厄诺对博士感到好奇。
厄诺在自己的飞船了休整了八小时,期间塞林尔博士发来一次通讯请求。他交给厄诺一个加密指令,可以让飞船和空间站共用一套功能系统。
“我半个月前引进了一套转化系统,虽然花了不少钱,但确实解决了不少能耗问题……”塞林尔博士的黑面罩出现在光屏后,由于信号不好,系统默认使用低帧率,塞林尔博士像一只漂浮在空中的蓝色幽灵。
这只幽灵张口闭口就是钱:“您是尊贵的远道而来的客人,基本的生活问题还是由我们来解决,这也是我们的诚意……不过,顺便问一下,您的差旅费是走报销的吧?”
“我不是客人。”厄诺纠正道,“根据《自然人的权利与权力法》规定,我降落这颗星球的时候,它就自动归为我的辖区了。”
“……”塞林尔没有说话,但厄诺好像听到他低低地嗤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厄诺皱眉道,但屏幕前只有那副漆黑的面罩。
“什么也没有,先生。”塞林尔博士说,“事实上,我们这里急需一位管理人。”
他抱怨道:“给雇员做心理辅导和纳税已经快把我逼疯了。”
有那么一瞬间,塞林尔的嫌疑程度降低了。
“管理者也不是做这个的。”厄诺冷淡道,“你需要的是心理医生和会计。”
“好吧,我……噢,噢!”塞林尔突然叫了几声,“我的账户上突然多了好几个零。”
厄诺说:“是8个。”
“……您?”
厄诺抬了抬下巴,道:“这是管理者该做的事情。”
“噢……”塞林尔博士滑动着自己的屏幕,默默不语。
厄诺皱眉:“你不开心吗?”
“恐怕我很难解释自己的心情。”塞林尔博士说,“我能问问您是怎么知道我的账户号的吗?”
“你的账号也在我的管理范围内。人的生命是最重要的,按照我的想法,你的两位助手最好马上返程,接受系统、正规的治疗。”
博士仍旧沉默。
厄诺有些疑惑,他知道有些人在接受资助时反而会感到羞耻。大概是由于自尊心的缘故。
博士慢吞吞地按下按钮,面罩如黑色的潮水般褪去,露出博士苍白瘦削的脸颊和粉色瞳孔。
厄诺忍着怪异感去打量他,发现对方的表情很平静,并非自己想象中的怒气冲冲……或者伤心之类。
“请您别生气。”博士说,“我只是在思考您说的话。”
“什么?”
“‘人的生命是最重要的。’”博士低语,“您这样认为吗?”
这句话完全正确,但被人咀嚼般地说出来,好像其中又别有一番深意。
厄诺说:“你对此有异议?”
“没有。当然没有。”
一阵沉默。
突然,博士往前踏了一步,凑近了屏幕,那张没有血色的脸、让人联想到传染病的眼睛和厄诺离得前所未有的近。即使知道对方无法和自己接触,厄诺还是下意识往后一仰。
“那么,像我这样的残次品,也有着和他人等重的生命吗?”
博士平静道:“对着我这张脸,您能做出肯定的回答吗?”
厄诺:“……”
“难以回答,对吧?”塞林尔呵呵一笑道,“感谢您慷慨的捐赠。这是我一辈子也赚不到的钱。”说完,他率先断掉了通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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