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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生1
温碌只感觉喉头腥甜,铜锈味在舌尖散开,他蹙着眉头一脚踢在了脚边的木桶上,桶里的凉水沾湿了他的裤脚,一阵刺骨寒意直击天灵盖,他浑身一哆嗦,訇然惊醒。
温碌企图睁眼,血色却糊住眼膜,他的视线经过多次眨眼才渐渐清明。
他啐掉嘴中血沫,警惕的眯起眼睛,他还沉浸在众人围剿中不能回神,身躯剧痛无比,无法动弹。
他抚住胸膛,一股恶气难以下咽,想要吐出来又黏住喉头,令他难受不已,脸色憋的煞白,如同刚从鬼门关走一遭,经历十八层地狱,神情痛苦不堪。
“啊!”温碌终于低声嘶吼出声,嘴角扯开目眦尽裂,目光所及恨不得千刀万剐,想要撕碎一切。生前无法发泄的怒火这一刻再也绷不住,尽数嘶吼出来,他如猛兽一般,露出可怖的嘴脸,横眉怒目,想要杀了所有人。
啊啊啊啊啊!
枯骨冢,鸣剑之争,仙门围剿,赶尽杀绝。
江宁川,举剑为反,釜底抽薪,贯穿喉颈。
温碌感觉心头阵阵抽痛,眼底恨意翻涌,好兄弟亲自上阵,斩断头颅,背叛的滋味格外难受。
江宁川联合仙门将他围剿,他痛彻心扉、恨之入骨。
温碌杀气丝毫不加以演示,眼底猩红,脸颊扭曲,俨然一副吃人模样。
恨不得食肉寝皮,令江宁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他尝一尝断头滋味,众叛亲离兵剑倒戈,踹着他的头颅当球玩,抓着他的头发当锤抡。
温碌暗沉色眸光涌动,怒火存在胸腔中,烧灼着他的肺腑。他胸膛上下起伏,身体片刻缓和,终于有了皮肉知觉,这才打量周围环境。
他不是死了吗?怎么还能够看到人间事物?他摸着完好无损的脖颈,心底疑惑,咦?莫不是没死透,被人禁锢起来,进行了炼魂?
有可能。
所谓炼魂,是邪术修士的一种手段,温碌在古籍中看见过,不过此术作为禁术条件苛刻,十之条件缺一不可,很难实现,早就失传已久。
并且炼魂需要已故之人的灵魂。将其浸入鲜活人血中,以烈火淬炼,其中求死不能,无法自发魂飞魄散,只能任其宰割,过程痛苦不堪,犹如万蚁食躯,直到重新凝结新躯。
这些,温碌都没经历。
温碌迷茫,抬头寻找线索,看周围是否留下什么线索,除炼魂之外,使人复生的手段还有很多,夺舍、献舍,不一而足。
观察周围,腐烂发霉的柴火随意堆在角落,柴火与草料堆在一起,杂乱不堪,似是一间不住人的柴房。屋顶破了个斜洞,昨夜暴雨将这里淋透,加上烂柴泡浮,散发着催使人头昏脑胀的气味。
温碌脑袋确实有些昏沉,裤脚冰凉拉回他的意识,触感格外真实,他动了动指尖,阳光透过屋顶照入房屋,刚好映照在他迷茫的脸上。
他有些愣神,脑海中无数画面闪过,如幻灯片重映,心中涌起杂味,叫做一生的电影拉到片头,给了他再次选择的机会。
这可能不是炼魂。
少年看着手上薄茧,有些恍惚,手掌些许红润,手背上深红色的伤疤刺痛着他的双目,他喉头一紧不由得干涩,他吞了口唾沫,眼眶变得猩红。
这道疤在他十五岁的时候划伤,早在在二十岁就用灵力修复了,如今又出现在他的手上。
温碌有些激动,看着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地方,甚至有些喜极而泣,一个结论呼之欲出,他重生了!
我重生了,哈哈哈哈哈!
江宁川你给我等着!
经过大起大落,死在鸣剑之争,死无全尸无人辩证,突然活过来,任谁都会沉浸在重获新生的喜悦中,温碌咧开嘴角,眼底带着阴鹜,狂笑不止。
人不能得意过了头。
他突然呛了一口血唾沫,极悲到极喜,有些得意忘形,好歹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怎能在这里失了分寸?
温碌胡乱抹了把脸,血沫子被蹭掉,露出一张颇为俊美的脸皮,眉毛英挺,眼眸如狼般锐利深邃,他深呼吸,三两个呼吸后,情绪便渐渐平静下来。
他没了动静,呆滞在原地,心中快意翻涌,得意的神情忽又出现在他脸上,身子跟着微微颤动,全是重生后的喜悦,他低头冷笑,这就是重生的滋味吗?
他感受着胸腔有力跳动的心脏,一切都还在,头也没掉,为时不晚,时候尚早,他还年轻。
他还可以做很多事,哪怕前世追悔莫及,如今重头再来,褪去稚嫩天真,看透世俗暗沉后,他要向仇人讨还血债。
片刻,他便理清了时间线。
时间刚好是十年前,在他十五岁这年,暴雨无兆降临,水患淹没道路,家家户户门扉紧闭,他遇上了三五个混子,雨里暴打到口吐鲜血。
这是他被霸凌后的第二天早晨,他能出现在这间柴房,是江宁川出手相救,带他回了相府。
救他一命,给他衣食住行,让他可以修炼,行侠仗义,为天下苍生而济,算得上半个衣食父母。
当然也因为此事,才有了,众修士围剿他于枯骨冢的一幕。
温碌捏紧拳头,救他的是江宁川,要杀他的也是江宁川,既然要杀,为何还要救,这件事温碌一定要想办法搞清楚。
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也见不到。
温碌扬起头,一脸傲气,他挺直腰杆,唇角微勾,心中盘算着坏主意,思忖重生计划。
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让江宁川死?
他要让仙门万劫不复血流成河,要江宁川放下尊严,屈服在他脚下。
如今他的脸上只剩下憎恶与仇恨,人心浇凉了他的满腔热血,夺走了他的赤诚之心,连好兄弟都背信弃义,奔向了万恶金钱。
他胸膛上下起伏,难以平息。
“里面有人吗?”
门外的嘈杂声打断了他,他闪过一丝茫然,看向腐烂的薪柴,快速思考,猛一头扎进了草堆。
温碌前脚钻进草垛中,门后一秒被从外面打开。
小厮咦了一声,明明刚才还听到了声响,怎么却没发现人影?他四处打量着草屋,发现地面接漏雨的水桶打翻,滚落在了草堆旁,今早带回来的少年没了踪影。
小厮一脸嫌弃,看着湿透的草席,他上前将木桶摆置原位,不用想就知道人跑了,嘴里还在抱怨:“真不识好歹。”
小厮奉命前来带温碌洗漱,如今不仅白跑一趟,还要因为看管不当问罪。
他冷呵呵笑了一声,看着一旁杂草堆,嗤之以鼻吐了一口痰,一脚踹在了草垛上,泼天的富贵都接不住,真是生来就是贱骨头。连局势都看不明白。
能进相府的,都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不对。
小厮收回脚,似乎哪里不对劲,疏漏了什么,他看向杂乱的草堆,说不上的怪异。
草屋内变得寂静,针落可闻其声,温碌与小厮双双噤若寒蝉。
温碌屏住呼吸,神色有些慌乱,吞了口唾沫,想要用强大修为隐去气息,他嘴中念决,手上结印,一顿操作猛如虎,额头滚落汗珠,滴在指节上。
“…………”
一切并未发生变化。
温碌心下一惊,似狼般的眼睛瞬间变得清澈,如蠢狗一般,用神识去探查丹田处,丹田处灵力干涸,若有若无的灵力游走在经脉中,如飘浮的蛛丝,捉不住也聚不拢,怎么会这个样!
他更深一步检查,发现连金丹都没了。
修为全无,他现在等同于任人宰割的废人!
温碌如遭雷击,仅存的狼性被泼来的冷水浇灭,只得夹着尾巴做人。
他温碌还有那么多仇家,大仇未报又修为尽失,就连天道都要与他作对吗!
温碌眼底闪过仇恨,自从鸣剑之争而来,心中滋生了无数罪恶,邪恶缠绕心脉,他攥紧拳头,咬牙切齿,都是江宁川害他变得如此。
“谁在里面!”小厮一惊一乍,心中紧张不已,看着杂乱的薪柴,他也终于察觉不对,捡起地上的木棒,感觉草垛后面有人,木棒举过头顶就要砸过去。
不好,被发现了。
温碌时刻注意外面情况,眼中全是戒备。
没有修为,还不得拳打脚踢一翻。
“小成,在这里作甚?今日之事可做完了?”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小成的动作,也传入温碌的耳中。
声音温婉如玉,温碌脑袋突然空白,嗡鸣声占据他的脑海,心脏跟着一滞,心中涌出难以名状的情感,这声音已有七年没有听见过了,他晃了晃脑袋,自从鸣剑之争以来,喜怒哀乐一直围绕着仇恨,重生第一件事就是复仇,他忘记重来一次,还可以握住更多东西。
他立刻站起身向门口看去。
少年突然起身,门口的两人一愣,纷纷看向他。
温碌与江宁海对上眼睛,江宁海身姿挺拔站在门外,一袭白衣锦缎柔和微风吹拂在他的脸上,如那夏日里夜晚盛开的花,令人挪不开眼。
江宁海,江宁川的兄长,现如今仙门七长老,号儒雅仙,生得与江宁川七分相似,却与江宁川的性格大相径庭。
万花盛如江川海,俩兄弟一个赛一个优秀俊美,世人常常赞叹的四位美仙,相府就占了其中之二。
不过后来四位美仙,最后只剩江宁川一人独活,令人唏嘘寒暄。
温碌看江宁海走神,还是小成说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咦?你在草屋里呀。”小成回过头,看着从草垛后面站起来的温碌,瞬间换了一副嘴脸,刚才厌恶的模样被他藏起来,现在一副笑意盈盈,甚至还上前扶了温碌一把。
“早说你在这里,我还以为你翻窗跑了。”
主子在场,小成恨不得表现自己,献殷勤般扯开笑脸,低眉顺气道:“大少爷您有所不知,这是小少爷今早带回来的,我正要带着他去梳洗。”
温碌没有理会小成,视线一直落在江宁海脸上。
小成捅了温碌胳膊肘一下,心里看温碌和傻子一样非常厌恶,节骨眼上都不会跪下来磕个头谢主隆恩,白救回来是个傻子。
温碌这才缓过神低下头,回忆当初他被救回来如何做的,他确实在小成教唆下跪下磕了两个响头,俗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他是不肯跪的,所以上一世他和江宁海走的并不近,甚至当初他在得知其他美仙落难时,没有第一时间赶去营救。
无视了这场恩情。
上一世,自从江宁海死后,江宁川变了不少,没了兄长的束缚,开始变得虚伪,也与仙门联系也愈来愈多,甚至还在利用他们之间的感情,为仙门做事。
这一世,他自己选择主动跪,冲江宁海磕了一个头,心里默默谢了江宁海的恩情,如若没有江宁海,江宁川早就藏不住小尾巴了,说不定他连十年都活不够。
是他教导有方才让江宁川正义了这些年。
江宁海大致了解了温碌的由来,不由打量起温碌,这就是弟弟带回来人?他想着手便伸出去搀扶温碌起身,冲一旁的小成说:“这里交给我,你且去做其他事吧。”
小成深深一鞠:“好的,大少爷。”
江宁海微微颔首,拂袖而站,目送小成离开,他抬了抬头,又去看温碌,语气沉稳又带着温文儒雅道:“在下江宁海,江府大公子,不知阁下姓甚名谁。”
温碌熟思片刻:“温碌。”
江宁海婉婉一笑:“是个不错的名字,寓意为,平安顺遂,踏实幸福。”
是吗?上一世他可没听到江宁海如此高评价,温碌讪讪一笑:“谢谢江公子的夸赞。”
“温碌”可不是什么好名字,他的二十余年,庸庸碌碌,仿佛天生就是贱骨头,无论修为多高,是否堵住了悠悠众口,都没有太高的评价。
一条狗能爬到极高的位置,还不是靠了江家。
这是温碌听过最多的说辞,攀龙附凤、因人成事。
他不争不抢,不拘这些名号,与那些虚伪的仙门子弟争名声,还不如让他们全部闭嘴,永远开不了口。
这次重生回来,知道了所有人的命运,他的巨手可以渗透到多个领域,该死的都得死,不该死的全部都要为他所用。
他不会再帮助任何一个!仙门必须付出惨痛的代价,江宁川必须给他一个理由。然后坐上掌门之位,让二傻子掌门跪在脚边,踩着他的头,凝视众生。
覆灭仙门,拧断江宁川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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