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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内烛火试锋芒
日头西斜时,队伍拐进一处废弃驿站。残碑半掩在沙中,“望归”二字被风蚀得只剩轮廓,几间土房歪斜如病妪,唯苏清沅歇脚的那间还立着完整的木窗,窗棂爬满枯藤,影子在地上织成疏朗的网。
阿野帮嫂子在东厢房铺好稻草,转身便见个随从拎着描金食盒过来。食盒与这破败之地格格不入,他将盒子往石桌上一放,腕间墨玉佩撞出轻响,眼风扫过阿野沾尘的短打,语气带着施舍般的轻慢:“苏小姐赏的,给你这‘小郎君’补补力气。”
盒盖掀开,半只烤羊泛着油光,汁水滴在青石板上,洇出暗黄的痕,像不慎泼翻的胭脂。阿野认出这随从——上午过隘口时,他是第一个缩进马车底的,此刻腰间那枚墨玉佩,粗劣得像是黑风岭匪窝里的货色。
“替我谢过苏小姐。”阿野伸手去接,指尖“不经意”勾住玉佩绳结。只听“啪”一声,玉佩坠地,裂出蛛网般的纹。她俯身捡拾时,发丝扫过对方手背,声音比风还低:“玉缝里卡着黑风岭的松烟墨,就不怕夜里鬼来讨?”
随从脸色骤变,伸手欲捂她嘴,却被阿野反手扣住手腕。那力道专捏他上午被荆棘划破的伤口,疼得他冷汗浸透衣襟,半句不敢哼——苏小姐最恨私通匪类,败露了,怕是要被丢去喂戈壁沙狼。
“滚。”阿野松开手,将裂玉扔还给他,指腹碾过掌心油星,“告诉管事,下次派个干净人来。”
随从踉跄离去时,阿野已拎着烤羊闯进苏清沅的屋子。
檀香在梁间缠成细缕,与尘土气撞出清冽的香。苏清沅正对着旧卷宗描点,端砚里朱砂磨得极细,笔尖悬在“黑风岭”三字上,像停着只红蝶。听见脚步声,她头也未抬:“倒是比我想的更知进退。”
“知进退的人,不接沾匪气的东西。”阿野将烤羊往案上一放,油汁溅到卷宗边缘,在“肃州”旁晕出浅黄的云,“苏小姐身边养着通匪的人,就不怕污了相府玉阶?”
苏清沅抬眸,烛火在她瞳中跳,映出卷宗上密密麻麻的批注,像落满星子。“你怎知是山匪的?”
“玉佩缝里的松烟墨,黑风岭匪类爱涂在刀柄上防蛀。”阿野扯过木凳坐下,抓起羊腿啃得满嘴流油,骨上肉丝被撕得干干净净,齿尖油星在烛火下闪,“他右手虎口的茧,是勒粗麻磨的——山匪绑票最爱用那种。”
苏清沅放下笔,指尖轻点“黑风岭”,朱砂洇出小小的晕:“你对黑风岭很熟?”
“不熟,但闻得出豺狼味。”阿野舔了舔唇角,眼神亮如戈壁星,“就像我看出来,苏小姐的‘南巡’,不止为看风景。”她用啃净的羊骨指卷宗上的朱砂点,“这些,都是黑风岭的眼线吧?”
话音未落,屋外突然响起兵刃相击的脆响,像碎了一地的玉。阿野瞬间弹起,抄起门后铁叉——那是驿站遗留的农具,齿上还沾着去年的麦芒。
“是黑风岭的人!”门外护卫高喊,声音裹着惊惶,“他们围过来了!”
苏清沅却异常镇定,伸手按住阿野握叉的手。她指尖微凉,带着朱砂淡香,像落在手背的雪:“别急,听风的方向。”
阿野一愣,便觉夜风骤转,卷着沙砾往匪人来处扑。她猛地推窗,见远处火把阵形散乱如残烛,箭矢被吹得歪歪扭扭,像断了线的风筝。
“他们带了火油。”苏清沅的声音平静如说月色,“想烧了这驿站。”
阿野眼睛一亮,笑了,齿间还沾着油星:“小姐要借风?”
“不借。”苏清沅拿起火折子,晃出一点火星,在暮色里像只颤翅的萤,“要送他们份回礼。”她看向阿野,眸中终于露锋芒,“敢跟我去柴房吗?”
屋外厮杀声愈近,阿野浑身血都热了,像被点燃的烈酒。她扔掉铁叉,从靴筒摸出短刀——那是穿越时攥在手里的现代战术刀,刃在烛火下泛冷光,像淬了冰的月光。
“你说去哪,就去哪。”她扬下巴,笑如戈壁风,“但说好,沾血的事,我来。”
苏清沅点头,抓起卷宗卷成筒,朱砂在纸上洇出淡淡的红:“那点火的事,归我。”
两人一前一后冲出屋子,夜风卷沙砾打在脸上,像撒了把碎玉。阿野持刀劈开迎面砍来的柴刀,火星溅在耳侧;苏清沅借她掩护穿梭在乱影中,月白裙角翻飞如白蝶,手里火折子在风中明明灭灭,像藏在袖间的星,正等着点燃一场滔天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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