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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槽!”
连出屿猛地回神,前排司机师傅被他这突如其来一嗓子吓了一跳,差点错把刹车踩成油门:“怎么了这是?”
胸腔里的心脏无规律狂跳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
连出屿按着自己胸口,满脸惊魂未定:“我心里有鬼。”
师傅转头,看向他的眼神中第一次充满惊吓。
连出屿完全没注意自己没文化乱用成语的行径吓到了一个无辜路人。他缓缓靠坐回去,耳边回响的全是少年季明行最后说的那句话语。
连出屿怀疑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他那总柔柔弱弱、说话温声细语、受尽家里人欺负的可怜小竹马,说要替他刀人?
开玩笑。
……还是说没记错,只是反派特质提早显现出来了而已?
这么想着,连出屿又抬起眼,目光飘向车内后视镜。
离豪世大楼的正门还剩最后一百米,车子终于脱离龟速爬行的堵塞路段。司机师傅正表情肃穆地搜寻停车点位,生怕被头顶监控拍到违规,忽听车后座那青年漫不经心似地问:“师傅,你家里是不是有一儿一女,儿媳是个素食主义者,最近刚生产完,要全素喂养你孙子?”
开盒来得猝不及防,师傅当场愣了愣:“啊,是。不过你怎么知……”
“你女儿是个营养师,马上就会劝你儿媳不要这么做,否则会对孩子正常生长有影响。”车子缓缓停稳,连出屿拉开车门,说,“你记得捂一下她的嘴。”
谜语人完毕,他心满意足地捋了捋袖口,长腿一伸就要下车——结果眼睛长在头顶,没看见路面上堆积起的一层雪水,一脚下去,裤脚瞬间湿了大半。
师傅把车窗降下来一点,瞅着连出屿那踩到排泄物般一蹦三尺高的背影,目光从看公子哥的好奇变成了看神经病的疑惑。
“卧槽……”连出屿看见不远处门神似杵着的许云岭,表情痛苦地扑过去,“国内怎么这么冷?我他妈衣服没穿够差点冻死!”
许云岭原本正低着头戳手机屏,大概是要问他还有多久到地方,听见连出屿声音转头看过来,下一秒表情陡变,脸上没有惊喜,只剩惊恐,噔噔连退五六米:“你头怎么回事??”
鞋底还沾着雪水,连出屿刚踩上酒店大厅那锃光瓦亮的大理石地砖就险些滑成倒栽葱,咬牙切齿地一把薅住姓许的充当人形拐杖:“前两天飙车,出了个……小车祸。”
“你管这叫小车祸?”许云岭看着他摘下墨镜后露出的一张毫无血色的脸,恨不得飞起一脚把他踹回A国,“你当时和我说的是皮外伤我才帮你瞒着伯父伯母!!”
连出屿随口敷衍:“差不多。”
……也就是轻微脑震荡后脑袋被缝好几针、医院又不给他批出院害他不得已翻窗逃跑打车到了机场而已。真要算起来,其实也算因祸得福。
许云岭这个局外人却没觉得哪里有“福”,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要喷火:“这到底哪里差不多?你要是半途死路上了我上哪跟伯父伯母交代去?!我爸不把我就地正法都算我福大命大!!我他妈真是信了你的邪才——”
连出屿目光扫视四周,瞥见墙角两桶干粉灭火器,正想着要不要对着许云岭来一下子,却在听见最后一句话时皱了皱眉:“等等。”
许云岭:“——?”
“你别跟我说成语。”连出屿啧了声,“……这几年外语学得有点群英荟萃,我现在对中文有点恍惚。”
许云岭:“……”
神他妈群英荟萃!
豪世酒店这栋楼主体于五年前建成并投入使用,而连出屿六年前出国,期间一次也没回来过,这会进了楼内,看什么都新鲜。
礼仪小姐将他们引进专用电梯按下顶楼楼层后,连出屿转过身,看着透明电梯厢外飞速变小的地面建筑,颇有些感慨:“卧槽牛x。”
直抒胸臆得许云岭眼角又是一抽:“国外是没高楼?”
“那还是国内的比较稀罕。”连出屿伸着手指点脚下的江山,“我想到一首诗。‘近乡情更怯’(1),后面忘了。”
许云岭:“……你到底怯在哪了?”
“我只是怯得比较含蓄。你能不能对一个六年间辗转三个国家最后语言系统被污染了个底朝天的倒霉留子有点宽容心?”连出屿说,“说话比放屁难听,难怪追不上黎学姐。”
“……”许云岭破防,又开始喷火,“我那是因为说话难听么?……我那是因为根本就没表白!”
“你还挺自豪。”连出屿嗤笑一声,忽然转过身,将他上下打量一番。
许云岭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不自觉后退半步:“你想干什么?”
就见连出屿满脸沉思:“你对学姐还有意思。”
这句话的重音在“学姐”俩字,许云岭觉得这货在讽刺:“你这不废话——我追人屁股后头跑五六年了什么时候没意思过了?”
话音刚落,却见连出屿抬起眼,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他头顶。
有那么一瞬间许云岭疑心是自己秃了:“看什么呢你?”
“看你头顶闪烁的智慧光辉。”连出屿收回视线,啧了一声,忽然没头没脑道,“最近这段时间先别去私人会所之类的地方。”
话题跳跃得太快,许云岭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连出屿继续道:“也别在走廊里看见个被领班训的小鸭……服务生,就爱心泛滥上去帮人解围。”
许云岭瞬间更迷惑了。
一群公子哥富二代里,他的性格的确算得上最好,某些时候甚至称得上是平易近人。
但闲着没事干去帮一名素未谋面的小小服务生解围?
是连出屿疯了还是他疯了?
正愣神间,电梯叮地停下,厢门向两侧缓缓打开。
连出屿只管杀不管埋,没解释原因,长腿一迈就跨了出去,徒留许云岭满头雾水:“你神神叨叨些什么玩意儿?什么这里不能去那里不能去的,国外也教算命?都说了封建迷信不可取……”
他每说一个字,连出屿眼中,他头顶那行LED灯牌似的“酸涩虐恋bl文·卑微舔狗男二”的悬浮字幕就愈发炫彩夺目。
在第无数次眨了眨眼睛、确认眼前之景并非幻象后,连出屿叹了声气,拍上许云岭的肩膀:“答应我,别放弃喜欢女人行不行?”
许云岭一愣,继而不知联想到什么,面色变得精彩纷呈:“卧槽不是你你你什么意思?你已经放弃了喜欢女的了??”
连出屿:“……”
跟这傻叉唯物主义者解释什么?反正未雨绸缪一向不是他连出屿的风格,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永远是让问题直接消失,过两天直接瞒着许云岭找人把那小鸭子处理了不就得了?于是摆摆手,径自走向宴会厅入口处。
厅门紧闭着,两侧侍应生要上前来帮忙推开,被连出屿摆摆手拒绝了。
他在门前站了片刻,隐约听见门那一边传来的推杯换盏的热闹交谈声。对新人的祝福是没有的,“x总”“x董”的攀谈是络绎不绝的。
连出屿一挑眉,转头问:“何家小姐和季家那私生子的订婚宴?”
“你以为除了你还有谁是真来吃席的?”许云岭耸耸肩,“还有等会进场别提私生子这茬,前两个月季总做主,已经正式把季明扬季家二少爷的身份认下来了,否则何绍辉那眼高于顶的老王八蛋也不可能把他女儿塞过来。”
连出屿不满地啧了一声,精致的眉尖刚蹙起,便被许云岭打断施法:“话说你这次回国和季明行说了没?”
“……”连出屿立刻泄了点气,“没。”
许云岭:“……你总统微服私访呢还隐瞒行程?”
连出屿捏了捏鼻梁。
总不能说是因为他现在一听到季明行的名字,就要想起车祸昏迷期间所窥见的场景中,那一间昏暗破败的老旧地下室。
——昏暗发霉的房间角落,一道瘦高人影瘫坐在地,垂着头,欠打理的长发已经垂到锁骨。背靠的木柜上方,电视机正循环播放着“商界新贵商肆野收购老牌企业季氏”的新闻。
记忆中的少年已经长成青年模样,五官没什么变化,眉目清晰,依旧秀美绝伦,整个人却如同一盏易碎的琉璃灯,形容颓败,苍白的一张脸上没有往日的分毫神采,也没有故事前期身为小季总的沉稳有度,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麻木。
仿佛被抽走灵魂,只余一具行尸走肉般的空壳弥留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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